“三少,傅小姐,不,明太太之前傳出跟李家的婚事,請問又是怎麼回事?”
明成佑目光誠摯真切,他俊臉微側望向身邊的傅染,“我們差點走岔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原來的路,以前的事已經全部過去,在這,我還有個好消息,我跟傅染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出生了,到時候,會請你們全報社員工吃喜蛋。”
這話聽在耳中,多少有些喜感。
祝賀聲絡繹不絕,也不乏有更八卦的想刨出些別的新聞來,“那麼之前所說的孩子父親另有其人這一說法,到了今天也能澄清了?”
“這說法,自然是不攻自破的,”明成佑將身體往後倚,“算算時間也能夠想到,當然,我想跟傅染在一個安靜的環境內等待孩子的出生,也希望你們今後不要再過多地打擾我們的生活。”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明成佑帶着傅染從偏門離開。
“今天首要不是澄清綁架的事嗎?”
明成佑停住腳步,修長的手指將傅染散在頰側的頭髮別至耳後,男人眼裡淬了無盡溫柔,“這叫一箭雙鵰,依着我媽的性子我們倆的事還不能公開,傅染,你以後可能會遇到更多棘手的事,要懂得見縫插針尋求對自己最有利的時機,知道嗎?”
她心裡覺得沉重,點點頭。
轉眼間,傅染的肚子已經七個月大。
又恰好是冬季,穿着羽絨服只能敞開,生怕感冒,她特地圍着圍巾套上雪地靴。
每天都要跟着明成佑學很多東西,儘管有些累,但卻是身體狀況能承受的,日子反而覺得很充實。
fu工作室已經交給別人全權打理,畢竟是傅染喜歡的,偶爾也會過去。
她每隔一天都會回到傅家,範嫺還是老樣子,儘管傅頌庭堅持不懈,卻遲遲等不來他們期盼的奇蹟。
傅染看車子經過商業街,示意司機在路邊停靠,“我想去買些東西。”
範嫺房間的加溼器壞了,她早就想買個新的。
去商場選了個看中的,付完款提着東西出去,傅染在街邊等紅綠燈,忽然看到一輛電瓶車衝過來,上面坐着的人幾乎看不到臉,前後面都堆滿衣服,膝蓋怕冷套着護膝,旁邊不少路人都主動別開,“誰啊,也不看看街上多少人,煩死了。”
迎面有輛電瓶車開得也快,兩邊都避讓不及,砰地撞到一起後能看到幾包衣服相繼滾出去。
“要死了要死了,開車不長眼睛啊,這麼多東西擋着你是要飯的啊,要死了,我的新褲子。”中年婦人氣地直跳腳,一頭紅頭髮更是耀武揚威地豎着。
另一人還躺在地上,半晌後才爬起來,戴着個頭盔,一條灰色圍巾捂住口鼻,“對不起。”
“真是的,作死,”中年婦人見她也不像有錢人,右腳使勁踢開地上的衣服,“趕緊搬走。”
經過的人羣被幾包衣服擋着,全都不耐煩地按響喇叭,“快拉走,煩死人。”
傅染站在路牙石上,隨身替她拎起包衣服。
那人忙着推起倒地的電瓶車,好不容易將車拉到路邊,再將衣服一包包放上去。
她彎腰撿起被傅染放在木椅上的衣服,“謝謝。”
擡起頭看清楚面前這張臉,女人訝異驚呼,“小,小染。”
傅染起先聽聲音有些熟悉,這會細看,竟然發現是沈素芬,嘴裡的媽字即將脫口而出,到了嘴邊還是換個稱呼,“阿姨。”
沈素芬摘掉頭盔,眼裡稍黯,“小染,你肚子都這麼大了。”
“嗯。”
沈素芬把手裡的衣服放到電瓶車上,從一捆裡頭抽出件後墊在街邊的木椅上,“小染快坐。”
她抱着個加溼器,坐在沈素芬身邊。
“你怎麼還在做這些事?”
“沒辦法,以前住在新房子裡是實在無聊,他們父女倆都說我吃飽撐得慌,現在是爲了生計,每天加班也能做個三十塊錢,買點菜還是夠的。”
“你們,現在住在哪?”傅染注意到沈素芬手背上凍破的凍瘡。
“回到弄堂去了,我覺得挺好的,畢竟住習慣了,之前那麼高的樓房我還總擔心被風給刮跑了。”
傅染走了段路,全身覺得暖和,這會面色更是紅潤。
“小染,我看到新聞,你跟成佑結婚了是吧,他之前跟蕊蕊一起的時候我就看的出來,他對她並不上心,有些事我們對不起你,也不求你原諒,你能過得幸福,我也就沒什麼好念想的了。”沈素芬重新把手套戴回去,有個手指接縫處破了,指尖還露在外頭。
“尤應蕊她,一直沒有消息嗎?”
“沒有,”沈素芬提及,眼圈不由紅潤,“警察也來過家裡幾趟,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他呢?”
沈素芬嘆口氣,搖搖頭,“現在在外做些零工,拿到工資就去賭,輸光後繼續去做,我也不指望他往家裡拿錢,就這麼過吧。”
傅染聞言,心裡再難受,畢竟也是養了二十年的父母。
沈素芬見她背過身去包裡要拿錢的樣子,她趕緊站起身,“小染,我回去了,這幾包衣服明晚還等着交呢。”
“您等等。”傅染拿出皮夾。
沈素芬已經推着電瓶車坐上去,“小染,你過好自己的日子,我們欠你的夠多了不能再拿你的東西,等有空的時候,來家裡坐坐,地址你也知道。”
傅染追上前一步,沈素芬已經拖着幾大包衣服消失在她眼裡。
她捏緊手裡皮夾,手臂似有千斤重般垂在邊上。
傅染去了趟傅家後,讓司機直接開車回到依雲首府。
她看到門口的鞋子,明成佑今天又沒出門。
換好居家拖鞋上樓,臥室內傳來電視的聲音,傅染落輕腳步擰開房門,財經新聞是明成佑每天必看的,可他的精神似乎一天不如一天,傅染看到kingsize大牀中央拱起的人形,她掩起門,慢慢提步走去。
男人睡着了。
最近總是這樣,身體每況愈下,傅染拿起被他蹬在邊上的被子給他蓋好,她膝蓋貼在明成佑腰際,俯身注意他的心口。
還好,至少能看見微微地起伏。
傅染心裡酸澀,她每天醒來都習慣看下身邊的男人在不在,只要他閉上眼,她就滿腹擔憂,夜裡也會驚醒,都要摸到他胸口的地方在跳動後才能繼續睡覺。
傅染手按住明成佑肩胛處,一把骨頭,很明顯。
他幾乎在以不可預料的速度瘦下去,傅染鼻尖酸澀難止,手掌滑落後握嚮明成佑臂彎。
眼睛有些模糊,她捂住嘴,身子退開後走出房間。
蕭管家重新回到依雲首府幫忙,傅染去書房打開電腦,公司她開始接手,現在有明成佑在旁邊手把手教她,起先完全不懂,也做過錯誤的抉擇導致幾次大不大小的損失。
她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蕭管家進來喊她,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
傅染回到臥室,見明成佑還在睡。
屋內中央空調正常運作,傅染將窗子隙開道縫,她走到牀前,手落在明成佑肩頭輕推下他,“成佑,起來吃晚飯了。”
明成佑睡得模糊,身子動了動,眼睛微眯,“幾點了?”
“起來吧,肚子不餓嗎?”
他挪過去,把臉貼在傅染腿間,“睡得很累,頭疼。”
傅染在他太陽穴處按摩,十來分鐘後,明成佑才起牀跟她下樓。
客廳內的電視打開着,播放最新新聞。
蕭管家給兩人盛飯。
明成佑吃得並不多,“媽怎麼樣了?”
傅染把盛好的湯遞到他手邊,“還是老樣子。”
男人聞言,潭底越發黯淡無神。
新聞播放今天在外環發生的車禍,一死一傷,據說還是情侶。
明成佑嘴裡咀嚼的動作放慢,握住筷子和碗的手收緊。
接下來的新聞,是某所學校的本科學生,因爲戀愛不順而跳樓自殺。
男人放下手裡的碗。
“最新消息,一名精神病人衝進幼兒園,砍傷……”
明成佑握着筷子的手背能見一道道青筋繃起,他手掌一揮,筷子和碗都飛濺出去,“死死死,他媽的能不能放點別的?”
蕭管家嚇得從餐廳趕緊跑出來。
明成佑踩着滿地狼藉走出客廳。
傅染不慌不忙放下筷子,“蕭管家,把電視關掉吧,以後吃飯時間也別開着了。”
“少奶奶,對不起。”
“沒事,不關你的事。”
傅染拿起衣架上掛着的一件外套後走出去。
明成佑坐在院子裡頭,月朗星稀,傅染把外套給他披上。
他伸手摟過傅染的腰,臉緊緊貼至她胸前,“對不起。”
“成佑,別多想。”
七個月,傅染的肚子已經很大,明成佑彎下腰,將臉貼過去,手掌顫抖地撫摸着她的腹部,“我越來越害怕,覺得很惶恐,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傅染,我現在聽不得一個死字。其實,死了就死了,不過是睜眼和閉眼的差別而已,可現在不行,我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孩子出生,我連個中意的名字都還沒給他取好,哪怕讓我見一面也好,看看他究竟長得像誰。傅染,”明成佑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帶着種飄渺不真實的荒涼,直刺得她想哭,“我怕死,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怕,人所以不能貪心,多活一天後,便想多活一年,甚至希望可以像正常人那樣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