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次的異獸之圍,當做第三次選拔的題目?”書展的臉上,浮上一層陰鬱的表情來。他本想借此機會扳倒黃岐的,如此一來,自己便可光明正大當上這清源鎮之主。而這異獸之圍若是與清源門的弟子招收掛了鉤,那自己倒是失了先機,畢竟就算是他爲了其子書青博考慮,也要阻止這場異獸禍端。
“你自己看吧。”黃岐將一張有着清源門印章的信紙遞了過去。
“第三項測試的招收方式由陳輕羽全權負責。”書展接過紙來,大聲念道。
“陳輕羽???”
“陳輕羽!!!”
“難道說,這次源門的使者是這傢伙!!”
衆人的腦海之內,此人那兩撇小鬍子的模樣應聲而現,就算過了十幾年,這奇葩的傢伙怕是連想忘都忘不掉吧。
那傢伙的不靠譜是出了名的,然而,除了這不靠譜的名聲,還有着諸多不良喜好的加身,例如偷窺之類,讓這清源鎮之內的良家婦女爲之色變,更有不少富商家中丟失了貴重物品,也會怪責到此人身上,當然,無人手上有着確鑿的證據。
“沒想到是這小子!”書展的右手之上,驟然印力暴涌,惡語之間,恨恨的將那手中的茶碗捏成碎末。
大廳之內,衆人的眼神皆是一懼,這書展的實力,似乎這些年來又有所精進。
那陳輕羽與他的矛盾由來已久,衆人也不願特意去觸他眉頭。
“來使的話已經帶到了,大家可是有何想法,不妨說出來探討下。”
如今這異獸圍城的事,顯然已經攤在全部人的身上了,畢竟哪個家族又會沒幾個子弟參加這場招收大會。
大廳之內,正議論紛紛,一個天衛匆忙入內,朝黃岐遞上一份簡短的信箋來,“家主,有大小姐的消息。”
“哦!”黃嬴這小妮子一向做事周密,想來這定然是她的計劃,黃岐的眼中掠過一絲精光,“趕緊呈上來!”
場下衆人的眼中均是露出一絲緊張來,“黃家主,究竟是何情況。”
黃岐的視線自那信紙之上快速橫掃而過,越到後面,那速度亦隨着神色的凝重而愈加緩慢,終於,在看完了那全部的內容之後,黃岐的眉頭加深了幾分。
“黃老,你可說句話吧,我們可都等着呢。”
“把信傳下去吧,”黃岐長嘆一聲,眉宇之間卻是解不開的憂愁。
隨着那信紙的傳入,衆人皆是好奇的張望着腦袋往信紙上湊去,然而看完之後,卻或是大驚失色,或是陷入了沉思。
“想必各位都看過了。”待得片刻之後,黃岐終是緩緩張口,“這形勢,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峻啊。”
“吾衆奉命于歸源山狩獵山神,將山神逼至瀕臨境地,原以爲勝券在握,不曾想,在圍殺山神之際,卻是於半路遭受到無數異獸的詭異突襲,爲此傷亡慘重,在付出了重大的犧牲之後,吾等率隊撤退到清源鎮數裡之外,鎮守以拒異獸。”
“且據斥候回報,我等遭遇的乃是異獸的先鋒部隊,此獸潮之後,更有數倍於此的異獸。而今,我等欲盡力將異獸阻於清源鎮外十里處,待重傷之員返回之後再作撤離,望父親速派援兵前來。若是情勢危機,希望父親大人屆時能立下決斷,開啓宗門陣法,方能佑一線生機,切記,異獸勢大,不可硬撼。”
“黃老,若真是如貴千金所言,那清源鎮危矣啊。”衆人臉上皆是一臉懼意。
“大家莫要自亂陣腳,我們不妨問問華天會長的意見。”黃岐此語,似是驚醒夢中人一般,衆人的視線,皆是轉到了這個清源鎮之內最強武裝力量——狩獵公會的創始人身上。
“咳咳!”似是注意到了衆人的焦點的轉移,一位有些飄然的長鬚老者卻是猛地一振,似乎剛剛正在神遊太虛之中,“諸位是否都覺得此次異獸來襲是災難?”
“不是災難,難道還是好事。”書展嗤笑道。
“呵呵,非也非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老朽看來,這異獸圍城雖不算好事,但若是將其說成災難倒是爲過了。”
“大家是否還記得的,曾經我們清源鎮,在這崑崙境內,亦是人傑輩出,赫赫有名,那些大家的子弟之中,皆是才能輩出之人,外來者雖強,但到了此地,依舊是我們說了算,而今看來,所謂的大家大族早已墮落不堪,不思進取,數十年來,甚至連五旋末期的子弟都極爲少有。”華會長的雙眸之中,隱隱透出凌厲的拷問之意。
“你們可曾想過是何原因?”
聞得華會長此言,衆人皆是臉色一變,滿面通紅,他們自然知道,便是他們自己也是,因爲不少家族私下裡都有着清源門給予的名額,早已成了仙二代,蒙受族蔭,哪還有心思修印。
“而觀我公會之內,十有八九的修印者都是外來的凡世之人,他們與那異獸短兵相接,才能在修印之間屢屢突破,而如今諸位看到這異獸圍城,不曾想着與異獸戰鬥,反倒是自己先嚇起自己來了。”
“那前輩的意思是……”衆人皆是面紅耳赤,不敢再提。
“要戰便戰,何需懼他,趁着天衛將他們擋在十里之外,將鎮周邊之人盡數召回鎮內,清點精壯青年男子上城,十人一隊,我狩獵隊伍中會派人佐之,公會之內,我亦會以公會名義發佈委託,號召廣大修印者協助,至於這酬金,就要麻煩諸位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此刻我們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希望諸位不要有所推辭。”
“此外,黃宗主需儘快將清源門的決定昭告於衆,如此一來,這清源鎮之內的修印者自然會奮起擊殺異獸,異獸之圍雖未解亦不遠矣。”
“希望這一戰,能夠打醒在座諸位。”
華天會長在這清源鎮內,亦是享有盛譽,此番發話,衆人均是心悅誠服,頻頻點頭。
“還有,黃宗主,那據守於鎮外的狩獵隊伍均是大浪淘沙之後剩下的精英,而貴千金率領的清源天衛亦是要儘快搭救回來,他們,可都是這清源鎮的未來。”
清源向北外十里處,屍籍枕地,憑藉着瘋狂的暴力輸出,黃嬴率領的天衛終是將異獸們的攻勢暫時遏制在了此地不遠處。
將一塊有些樸素的的手帕收進腰間,黃嬴的雙眸掠向前方不遠處,這草原之上已然被血污染紅,也分不清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血,只是每每望去,皆是讓人一陣揪心。
“讓兄弟們原地休息,抓緊補充。”黃嬴躍上心愛的獨角馬,隨着一聲嘶啼,帶起一陣清風來,赤須長鬢,這獨角馬亦是異獸的一種,不過在經由人類馴養之後,其兇戾之氣銳減,反而成了人類的助力之一。
黃嬴的身體隨着馬兒的騰躍而微微擺動,她那白嫩的玉手早已被弓弦勒出了道道血色印痕,似是知道少女的想法一般,馬蹄輕踩,獨角馬的速度微微緩慢了下來。
自疲憊不堪的衆人身前經過,黃嬴的眼中透露出陣陣的悲傷來,在戰鬥的時候,她一直在刻意地避開去在意這些人的死亡和受傷,而將所有的注意力灌注在對敵之上,而此刻的安靜,卻是讓她重新審視起這一切來。
看着這一抹靚麗的倩影自眼前徐徐經過,不少的獵手均是擡起頭來,凝望着眼前這位女神一般的身影,他們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便是虧得眼前這名女子的援手,方纔活了下來。
望着她那行走在陽光之下的身影,衆人眼中,露出掩藏不住的仰慕之色。
若是可能的話,她倒真想帶着眼下這撥人迅速的自戰場之上脫離,然而,她卻做不到,她必須爭取時間,爲了讓先前撤退的傷員,能夠安全的回到清源鎮之內,若是他們放棄了,那留給異獸的,便是一片坦途,而他們所做的一切,皆將化爲泡影。
視線落於不遠處的地面之上,那地上坐着一個斷了手臂的少女,那失去了血色的俏麗臉色令人生起些百般憐愛來。
黃嬴佇立了片刻,咬了咬牙,卻是欲扭過頭來,此時此刻容不得自己動搖。若是她一旦陷入愧疚之中,只怕她的內心便再也堅持不下去了,至少,再給我半個時辰的堅強吧。
少女迎風而立,那握着繮繩的雪白玉手,微微抖動。
“大小姐!”那受傷的少女,似是看見了黃嬴的身影,強作精神的朝她揮了揮手,那身邊的黃雀亦是瞧見了,臉上掛起一絲我見猶憐的笑容來。
“害你受傷了。”黃嬴心疼得看着黃翎那空蕩蕩的袖子,心中一陣絞痛。
黃翎亦是注意到了前者的視線,搖了搖頭:“小姐你莫責怪自己了,是翎兒自己不小心大意了。”
“而且,就算我少了一隻手臂,雀兒也不見得打得過我。”
“你說誰打不過你呢,”黃雀揮了揮粉拳,朝着前者嗔怒道。
被兩人一打一鬧,黃嬴的心中也好了些。
“隊長,”正說話間,一名天衛快速跑了過來,“對面似乎有異動!”
不遠處的那一陣平緩的黑色潮水,在下一刻,又如同發了狂一般的涌動起來,如同那裝滿了瓶中的水,肆意的向外滿溢開來。
異獸的援軍,來了。
“收縮戰圈,將傷者置於其內,持長兵刃者,出列,尚可戰者,出列。”
少女的聲音,驚天炸雷一般自半空中響起,讓人震驚之餘卻是精神一振。
少女的眼神,自那浩瀚如海一般的異獸潮之中穿過,她在意的,並非是這些如小強一般不見減少的異獸,而是那些實力在五旋之上的高階異獸,唯有他們,能如剃刀一般的直插入陣列之中,撕開一個又一個的豁口。
“是抱山獅。那傢伙竟然追上來了。”有人眼尖,大聲喊道,聽得此名字,衆人皆是一驚,這抱山獅看來是恨極了他們,竟是不依不饒的追來了。
黃嬴的視線,遙遙的望向南面的清源鎮,眼神之中,鬥志緩緩涌現。
“父親大人,希望我們能堅持到援兵吧。”
“你說什麼?”大堂之內,黃岐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眼神直直的射向書展,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營救衆人必須採取快而精法子,狩獵公會那邊已經答應召集人馬,衆人也皆出了各自人馬,爲何你這邊仍有推辭。”
“黃岐,你可不要亂扣帽子,既然是我們手下的人,第一要緊的自然是保護我們家的財產,爲何要聽從你的安排,再說,我已經撥出了數十人給你,你莫要得寸進尺。”
“哼,那還真是多謝你的好意,難爲你讓出了數十個三旋都不到的護衛。”
黃岐自鼻孔之中哼了一聲,雖然與這書展頗有分歧,但此刻卻實在再不能有所拖延了,每拖延一分,那清源天衛的生機便少了一分。等到秋後,老子再跟你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華天長老,你手下可還有值得信賴之人。”黃岐轉向華天,迫切的問道。
“那便如此吧,老朽手下的公會親衛也盡數歸你調遣,他們皆爲四旋初中期,共七人,再加上三旋十二人,你若是要再多的人,那便沒有了,不過倒是還有個法子,把眼下有的普通級別的狩獵隊伍中,精挑細選出幾支來,加入其中。”
黃岐微微點頭:“那便按華天會長所言,只不過,麻煩儘快些,我怕小女那邊撐不住了。”
華天會長自然知道,一時之間,那湊得起如此多的人,那些普通級別的,充其量只能算作引誘異獸的炮灰了,不過大勢之下,取捨是必然的。
忽然之間,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跑進來,在黃岐身旁耳語一陣,後者的神色,忽的一愣:“你是說,就在剛纔,有兩隻狩獵隊伍出了北門,往異獸襲來的方向去了。”
這聲音不大,卻是恰被華天和書展收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