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軒早起便出府,到中午才帶回了他輾轉打聽到的消息,玲瓏將代替喬丹丹,在原定的日子嫁給袁漢做小妾。
清羽如坐鍼氈,因爲掛念着玲瓏,一天滴水未進,臉色很不好,無論環翠怎樣勸說,他都說自己實在是吃不下,也喝不下。
梅府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都是唏噓不止,當然,除了苗姨娘與清劍外,他們母子兩個恨透了得寵的二少爺清羽,現在見清羽的大丫鬟玲瓏倒黴當然是暗自稱願。
袁淺也很快將打聽到的消息飛書傳給了伊諾,當然,他的消息比清軒得到的消息要細緻很多,連玲瓏被帶走後是否受刑,是否禁止人身自由,他都爲伊諾打聽的清清楚楚。
“清羽表哥,你放心,玲瓏姑娘在袁漢手裡,雖說沒有了行動自由,但是到底也是好吃好喝的。”伊諾的心鬆了一些,篤定道:“只要人活着,咱麼就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清羽見伊諾拿着袁淺的信,眼內悄悄的閃過一絲的暗淡,想了想,卻終究也沒有說什麼話。
紫靈最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見袁淺的信,立刻一把俏生生的伶俐反問:“伊諾表姐,姓袁的與咱們家不是一路的人,咱們也不稀罕他的消息。”
伊諾尷尬的笑笑,隨即快速的收起袁淺的信,歉然道:“我也是太過着急了,纔去向他打聽的。”隨後,又看似無意的解釋說道:“其實,他也沒有那樣多的心機,或許,是咱們一直誤會他了。”
彼時,紫潔與新月全都在座,都愣愣的看着紫靈與伊諾關於袁淺的討論,伊諾柔柔如水的訴說着昨晚袁淺對梅家以及自己的袒護,以及他今日對自己所託玲瓏之事的上心。
紫靈雖然是一直惱怒着袁家,但是面對日日相伴的伊諾,到底是表現着如常的尊敬,只是一雙俏麗的明眸,照舊是那種不屑,語氣裡三分冷冷道:“伊諾表姐,你是太心善,所以才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不說遠的,單說近的,唐哥哥的事情,你總不會忘記吧?”
“我沒有忘記。”伊諾沉穩的回覆着紫靈,但是一轉眼,想起今早袁淺那種無奈的眼神,那種對於命運不能自主的壓抑的眼神,她的心又讓她不知主的還擊紫靈道:“靈妹妹,唐公子的事情,事實究竟是怎樣,我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或許,還有我們並不知道的隱情也未可知。”
“也許吧!”紫靈撅着嘴、嘆着氣不再與伊諾分辯,但是卻快速的來到清羽的面前,近似於搶白道:“二哥哥,你說,唐哥哥的事情究竟是怎麼樣?”
伊諾有些無奈的看着紫靈,這個梅家最小的女兒,終究是太過嬌寵了,像極了幾年前的自己,遇見一點不同的意見,便要拼命的找證據來證明自己所謂的是非黑白。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是非與黑白,哪裡是那麼簡單就能夠說的清清楚楚的呢?
“靈妹妹,你伊諾姐姐說的對,事實的真相究竟怎樣,除非硯君在天有靈,親口告訴我了。”清羽寵溺的看着自己疼愛的妹妹,用一種兄長的語氣教導道:“至於你伊諾姐姐所說,袁淺將軍是否有隱情,也不是咱們在這裡能夠妄加猜測的。”
伊諾感激的看着清羽,但是當她的眼神對上清羽的眼神的那一剎那,清羽卻不知道爲什麼,巧妙的避開了
。
伊諾的心一酸,怎麼,難道連你也在懷疑我嗎?
一邊獨自拿着青瓷蓋碗茶發呆的紫潔又是一陣悵惘,每當提到唐硯君,她的心都會產生自怨自艾。但是面對紫靈對於伊諾有些咄咄逼人的話,她卻溫柔的勸道:“靈妹妹,你的性子總是這麼急躁與要強,什麼時候學會內斂與沉穩一些呢?女孩子家家的。”
紫靈撒嬌的瞪了一眼紫潔,委屈道:“我還不是爲了姐姐,要不是袁淺害死了唐哥哥,姐姐怎麼會……”
紫靈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是紫潔的眼淚卻一下子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本是溫順柔弱的,逆來順受的,經此喪未婚夫風波,她的世界徹底沒有了色彩。
紫靈撲上去,搖着紫潔無力搖晃的胳膊,撲閃着大眼睛一個勁兒的解釋道:“姐姐,我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你不要怪靈兒,好嗎?好不好?”
紫潔趕忙擦乾了眼淚,環顧了一下四周一臉心疼的清羽、紫潔與伊諾,歉意道:“是我失態了,你們不要受我的影響,其實,正如伊諾表妹的猜想,袁將軍也未必是害死唐公子的背後主謀。”
“都是姓袁的!”紫靈輕聲啜泣着,將頭埋在紫潔的懷裡。
正當大家在中清別院正房紫潔的房間裡又陷入愁雲慘淡的時候,尹興的娘子匆匆來了,見紫靈趴在紫潔的懷裡哭,只能覷着伊諾的神色小心的回道:“表小姐,袁府又派人來送東西了!”
伊諾一皺眉,還未說話,紫靈卻蹭一下把頭擡起來,冷冷問道:“又是哪個袁家?”
尹興的娘子低頭回答:“是袁貴妃的孃家那個袁府。”說罷,悄悄擡頭看了一眼伊諾:“是袁夫人給表小姐的東西。”
“退回去!”紫靈的話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斬釘截鐵。
“這……”尹興的娘子一個猶豫,吞吞吐吐道:“袁夫人派來的送東西的人說,是宮裡的袁貴妃娘娘賞的東西,退回去恐怕不好吧?”
紫靈平日最有當家理事的才能,此時卻偏偏犯起了小孩子脾氣般,看着剛纔梨花帶雨,現在仍然悲悲切切強露笑臉的紫潔,一把高傲卻不容置疑的語氣呵斥道:“沒什麼好不好的,我說退回去就退回去,難道他袁家還能賜咱們死罪不成?我倒是沒有聽說過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尹興的娘子呆立着不敢出去,出去不是,繼續說話也不是,只得仍舊瞟着眼看伊諾,又看看清羽。伊諾在心裡小小的爲難了一下,在心裡稍微權衡了一下,只得對尹興的娘子如常含笑吩咐道:“咱們收下吧!你讓人好生招待送東西的人吃茶,不要怠慢。”
“是!”尹興的娘子領命匆匆而去,也不看瞪着眼睛的紫靈。
處理完了袁夫人送禮來這個事,伊諾才長噓一口氣,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看向清羽,清羽迴應了一個更加複雜的眼神,不再看向自己。
伊諾的心裡更加委屈,我去見袁淺都是爲了玲瓏啊,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靈妹妹,新月妹妹,你們好好陪着你們的紫潔姐姐,我去外面透透氣。”清羽溫顏的對紫靈和新月說道,轉身即向外走去。
“清羽表哥。”委屈的伊諾顧不上矜持,焦急而略帶哭腔的喊道,“你去哪
裡?等一等我!”伊諾說完便加快了腳步,追上了清羽。
緩緩的踏着六棱石子路走出正房去,清羽與伊諾皆是漫不經心的,習慣性的人坐到了西廂房前小巧典雅的六角攢尖涼亭裡。此時,大理石的石桌子、石凳子都被擦拭的一塵不染,因爲常常有人在這裡小坐、吃茶、或是靜靜的享受清涼的晚風。
被伊諾打發走的琴兒與瑟兒,此時遠遠的站在廊下,一臉狐疑的看着自家小姐與清羽,瑟兒忍不住小聲問琴兒:“琴姐姐,你說二少爺是在生小姐的氣嗎?瑟兒怎麼感覺他在嗔怪小姐去找袁將軍呢?”
瑟兒天真無邪的丫髻,胖嘟嘟的臉上滿是對小姐的委屈:“要是二少爺真的誤會了小姐,我就再也不理鋤菱了!誰叫他跟着那樣不明事理的主子呢?”說完,眼睛委屈的瞪着清羽與伊諾。
琴兒見瑟兒年紀小,她真的有些急了,趕忙輕聲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傻丫頭,你又在說什麼氣話?好好的鋤菱難道又招惹你了嗎?三天兩頭的和人家鬧脾氣,以後可再不要說這樣賭氣的話了!”
“那琴姐姐你說,二少爺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連對小姐都是冷冷的。”
琴兒從容的看着六角攢尖涼亭裡閒坐的清羽與伊諾,雖是家常的小坐的樣子,但是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一股疏離,怪怪的。但是轉念又一想,他們怎麼可能會因爲這點小事便產生矛盾與猜疑呢?
“傻丫頭,不會的!”琴兒篤定的安慰着,“二少爺不會那樣誤會小姐的,我保證!”
廊下的綠毛幺鳳冷不丁的撲棱棱一下翅膀,因爲帶着腳鏈子,很快又不得不站回了架子上,琴兒笑道:“瞧!連它都知道呢!”
瑟兒開心的笑笑,仍舊盯着不遠處涼亭裡那一對羨煞神仙的人間璧人,斜斜的陽光照射進去,伊諾臉上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落寞神色。
“清羽表哥,你是在心裡埋怨我嗎?”伊諾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以爲,我在埋怨你什麼呢?”清羽的眼神出現着一絲亮晶晶,在陽光下閃閃爍爍。
“我不是故意要去找袁淺袁將軍的。”伊諾委屈,卻理直氣壯的解釋道。
“我知道。”清羽的語氣突然間變得有些哽咽,“我都知道。”他如玉的面色襯着銀光閃閃的冠子,本應光彩奪目,但是此時滿滿的寥落卻覆蓋了一切舊日的光澤,“我只是在恨自己,爲什麼我不能像他一樣知道玲瓏的情況,如果我有能力與渠道知道玲瓏的情況,你又怎麼會冒險去見他呢?讓你去拋頭露面,我怎麼捨得?”
清羽的人生,一直都是充滿陽光與愛的人生,享受着人間少有的榮華富貴,享受着無私溫馨的父母與長輩之愛,享受着天真活潑的姊妹之愛,享受着肝膽相照、志趣相投的朋友之愛,甚至此時都享受着最難得的女子真心情愛。
但是面對袁淺不費力的出入袁王爺府打聽玲瓏情況,面對伊諾不得不去向他求問,清羽人生第一次有了挫敗感,且是在此關係到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一個女子和最貼心的丫鬟命運的時刻。
“原來是這樣。”伊諾的心裡突然又溢滿濃濃的幸福,“我還以爲,你像靈妹妹一樣誤解我。”
“我怎麼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