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稱兄道弟的,大抵都逃不過臭味相同這四個字,張佐焱和巽清亦是如此。一個是壞在了表面,一個是壞到了骨子裡,也只有房小靈這個非人類才當他是溫潤君子。
張佐焱跟在他們兩人旁邊,滿臉都是我要看戲的欠揍樣兒,也虧得莫君擎是個冷性子,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把那小姑娘丟在草坪上沒事吧?”張佐焱難得良心發現,問了一句。
巽清笑道:“他睡着了而已,死不了的。”
莫君擎古怪地看了眼巽清,喃喃道:“爲什麼?”
“我不大喜歡外人扮成我家人的樣貌,給了點教訓而已。”巽清輕描淡寫地打了個太極,倒是讓莫君擎莫名生出了少許罪惡感。
“抱歉。”
“不必。”巽清拉開了硃紅門扉,淡淡道,“請。”
張佐焱挑了挑眉,暗地給巽清比了個大拇指,他現在開始有些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一閃身便跟上了他們兩人的步伐。
陰冷隨着漫飛的塵埃撲面而來,諒是冷靜如莫君擎也不由打了個冷戰。
——有血的味道!!
莫君擎一個激靈,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根本顧不得空氣中那股明顯有古怪的血腥氣。
屋中人聽到了外頭的響動,不由掙動了起來,鎖鏈也被她抖得嘩嘩直響。她透過披在額前的亂髮,打量着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三人,待看到那個黑衣蒙面人,她更是激動地一躍而起,霎時就被旁邊的那具屍首絆了個嘴啃泥。
“凝碧?”莫君擎張了張口,終是隻吐出了這兩個字。
她抹了把乾裂的嘴脣,啐了口污血,只低吼出了一個字:“滾!!”
莫君擎僵了僵,也沒在意她聲音上的異樣,只當她這段時間吃了苦頭。他不安地伸出手,扳住了她不斷下埋的頭顱,直直盯着她有些散亂的眼眸。
習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眼明,手穩,而此刻的他,分明是卸掉了爪牙的困獸,不難看出連他的指尖都在微微地顫抖。
沉默,在此間蔓延,微頓的空氣顯得更爲黏稠凝滯。
‘凝碧’那聲低吼顯然耗盡了她的力氣,她呆呆地看着那蒙面人,眼神逐漸渙散,昏厥了過去。
莫君擎扶了她一把,把她好好安置在地上。他弓着身子,眼眸低垂,凝視着她蒼白的臉,似在做無聲的懺悔。
張佐焱很是好心地沒有打破這算是溫馨的大團圓,他籠着袖子靠在門柱那裡,冷眼旁觀。他開始對孫姐刮目相看了,能忍能裝還能演,還真是不錯。人家同僚怕是已經好多年了,居然都沒有發現端倪,足以證明孫姐完全有能力接下老孫頭的擔子。
莫君擎那雙寒眸總算捨得從‘凝碧’身上轉到了巽清身上,帶着幾分怒氣道:“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麼?”
“如你所見。”巽清並沒有打算解釋,淡然道,“如果她答應跟你走,我就放人。”
“小子,你知足吧。”張佐焱自覺地唱起了黑臉,沒好氣道,“要是我,她還有沒有命在都是個問題。”
“你!你們!!”莫君擎氣得發抖,那***不變的冰塊臉早已出現了裂縫。
“哎呀呀,你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張佐焱一臉嘆惋,語氣則越發譏誚,“這小丫頭也是歹毒,活生生割了人家的臉皮子,也不怕人家半夜來找她索命。我就好心地把她們兩個綁在了一起,倒是省心。刺客兄,你說是也不是?”
“……”莫君擎一陣語塞,總覺得現在的發展越來越怪異。按照現在的情形,他們明顯是處在優勢,要捉拿自己的話,根本不需要再繞那麼大的彎子,而如今他們居然讓自己離開,還讓自己把人帶走?!這是什麼路子?!!
莫君擎狐疑地看着他們兩人,一貫以冷靜自持的他現在根本不在狀態。他目前還沒這個自信能夠帶着兩個毫無行動能力的人完整地走出去,更何況若是這樣回去,兩儀司那裡根本不好交代,一個不好,在這裡沒有完結的小命估計得交代在主子手裡了。
他無法想象,當主子得知竟然是由目標放自己一馬,會怎樣暴怒,其結果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去想的。
“你要如何?”莫君擎咬了咬牙,軟了口氣,眼裡倔強與不甘交錯。
巽清還是萬年不變的那張笑臉,沒有房小靈在身邊,他也確實沒有僞裝下去的必要,算計與殺意漸漸從平和的表層裡竄了出來。
莫君擎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對面那人明明沒有任何內力,自己卻有種被毒蛇盯上了的危機感。
有的時候,小動物的直覺準的可怕,因爲那些可怕的東西只要遇到一次就夠他——被吃的連根完整的骨頭都不會剩下。
巽清是這種人,要麼不利用,要麼就利用個徹底,這種吸血鬼的特性倒是和老闆有的一拼。所幸他平時懶得很,尤其是房小靈在他身邊,他更是懶得對付人,就像收起了爪牙直打呵欠的大貓,無害而慵懶。張佐焱再清楚不過,所謂的謙謙君子就是如此而來,爲此私下裡他也沒少取笑過他。
“我想你該明白自己的處境。”巽清淡笑道,漆黑的眼眸裡迷霧退去,一眼望進去便是深不打底的暗沉淵水,引人溺斃,“你的人都在在這兒,單個人你也不可能回去覆命。反正你我的時間都挺多,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啊,順帶說一句,躺在外頭的小丫頭若是沒有解藥,可得昏睡上十天半個月,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張佐焱‘友善’的提點了一句,徒惹來一記冰寒的眼刀子。他聳聳肩,顯然並不在意這額外的仇視。
莫君擎猶豫了,他望了望因體力不支昏厥在地上的‘凌璧’,眼神閃爍,顯然並沒有放棄他原來的計劃。
“小子,知道這丫頭現在的狀態麼?”張佐焱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她受的傷,遠比她看上去還要嚴重。前幾日,都城臨邊上的趙家村爆發了疫病,而她……”
“你他媽再說一遍?”莫君擎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次爆發。
“佐焱,別鬧。”巽清壓下了莫君擎的肩頭,配合着張佐焱的黑臉角色,溫聲道,“這位兄臺,她沒有感染上疫病,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莫君擎的節奏完全被打亂了,他現在只能被巽清牽着鼻子走。更悲哀的是就算他心裡明白,他也早已陷入織網,再也無力掙脫。
今天應該看看黃曆再出門的,對手如他,真的只有乖乖認栽的份。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左手抓了把自己的頭髮,更覺煩躁不已。
“傷口感染啊,不然還能是什麼?”巽清輕笑道。若是忽略他懾人的眸子,恐怕世人都以爲他是隻無害的小白兔。
“那不差不多麼?都會高燒,還會死人,嘖嘖嘖……”張佐焱彎腰,伸手想觸碰那人的臉龐,卻被莫君擎一個劈手狠狠甩歪到了一邊,白玉般的手背上瞬間紅了一塊。
巽清遞給他一個‘你活該’的眼神,隨即就恢復了正經微笑的作態,看得張佐焱頻頻瞪眼外帶鄙視。
莫君擎的脾氣已經快磨光了,他不耐地低吼道:“她到底怎麼樣了?”
“看她傷口感染,我自是請了郎中,再餵了她點藥而已。現在她看上去好多了,不是麼?”
“解藥。”莫君擎幾乎咬碎了銀牙,硬是擠出了這兩個詞。
巽清氣定神閒地一指他,道:“你。”
“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給我情報,我就放人。”巽清一步一步走向他,犀利的眸子似要把他看穿,“兩條人命啊,啊~~保不準是三條,呵……”
巽清是吃準了他江湖人士的傲骨與義氣,同伴於他的分量比之他的主子更重些,要不然也不會忍得他到至今。
天平已經傾斜,何不再推一把?
“完不成任務的卒子,只有捨棄的命。你的命,她的命還有他的命,可是都在你的手裡。”巽清繼續緩聲誘導道。
惡魔的微笑綻放於脣,魅惑於世,白兔的皮下又是怎樣的一張臉?沒人去深究,而知曉的人已墮入地獄,再無觸碰光明的機會。
莫君擎不是傻子,可有一件事他必須確定,“我爲何信你?”
“因爲你,別無選擇。”巽清晃了晃腦袋,似在對一個愚鈍不堪的學生那般嘆惋道,“就這樣回去,你必死無疑,還連累了那兩個人跟你受罪。這筆賬你還不會算?”
“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
“你之前的任務也失敗過吧,背上的傷還是新的,血都滲出來了,你沒感覺?”巽清一把拍在了他的後背上頭,痛得他一咧嘴,“失敗了兩次,可不是什麼好事。棋子廢了,大不了再換一顆,少你一個又不少,你說這次會不會真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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