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叔指的那個加油站我也看見了,外面堆着一堆廢棄的輪胎,一個高高的木杆下面吊着一個晃晃悠悠的木牌。這木牌上寫着的正是加油站三個字,只不過上面滿是油污,一時間看不清楚罷了。
將車開進這個破爛的加油站,我們甚至沒有看見一個加油用的油槍。
就在我們懷疑是不是走錯地方的時候,一個穿着綠色軍大衣的老人拖着長長的一截油管從木板房裡走了出來。
“老大爺,麻煩問一下這裡是加油站嗎?”
那老大爺轉過頭瞥了我們一眼,光是這一瞥就讓我一愣,這老大爺身上竟然有殺氣?
很多人都認爲殺氣這種東西是別人身上具有的特殊氣質。但事實上這種看法是很片面的。
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殺意其實是人的一種動物本能。在你感覺到受到危險的時候,就會覺得哪怕是對方的一個眼神,都會威脅到你的安全。
眼前的這個老大爺就給我這種感覺。明明手上沒有拿任何武器,但就這麼看我們一眼,好像我們就是他眼裡的羔羊一樣。
元寶叔對殺意的感受是遲鈍的,見老大爺盯着我們半天不說話,元寶叔皺着眉頭嚷嚷起來,“我說你這老頭怎麼回事,是不是加油站你吭一聲啊,啞巴?”
聽元寶叔罵他,老大爺咧開嘴一笑,“這裡就是加油站,你們要加油就把車開過來吧。”
老大爺說完轉身往一個油罐車那邊走。原來這油竟然是直接從油罐車上面抽,根本就沒有加油樁。
元寶叔還沒意識到那老大爺不簡單,見老大爺被他罵了兩句就乖乖找油,元寶叔一邊把着方向盤一邊得意洋洋地對我說道,“看見沒有玄清?你今後在外面和這種人就不能太客氣了。這種人都是賤皮子,你好言好語地和他說他可能還覺得你好欺負。”
我皺着眉頭提醒道,“元寶叔,我看那老大爺不簡單,待會兒我們還是小心一點。”
聽我這麼說元寶叔一愣,緊張地問我,“什麼意思?那老頭兒不是活人?”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元寶叔,“什麼就不是活人了。我只是說他不簡單。”
這元寶叔也是和我經歷了太多詭異的事,現在有點風聲鶴唳了。
將車開到油罐車的旁邊,那老大爺將油管一端接上油罐車,另一端插進我們的油箱。
“加多少?”
老大爺兩隻手都捧着油管,那模樣有點滑稽。
元寶叔雖說沒去過駕校,但好歹也是個老司機。一聽老大爺這麼問元寶叔樂了。
“老頭兒,我說加兩百塊的你能把得住?”
元寶叔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是直接從油罐車上抽油,抽多抽少這老大爺能把握那纔是有鬼了。
被元寶叔這麼懟,老大爺也說話,就是一個勁兒地傻笑。
元寶叔先問老大爺這是不是92號油,然後這才讓老大爺幫我們給加滿。
本想在車旁站一會兒等油加滿了給錢就走。誰知道老大爺和我們說這加油站裡還有一個小賣部,要是渴了餓了可以去小賣部買點東西吃。
元寶叔這開了一路的車渴倒是不渴,就是沒有煙提神晚上開車會比較難熬。
推開木板房的門往裡走,入眼先是一片黑,然後屋裡的燈兒才亮了起來。
一個老太婆蓋着毛毯坐在躺椅上,右手還拽着開動用的拉繩。
元寶叔尷尬地對我一笑,“這……這還挺智能的哈。”
可惜這個冷笑話並沒有讓那老太婆笑起來。老太婆板着一張棺材臉,聲音一點波瀾都沒有開口道,“想買什麼快點兒選,選了我好關燈。”
這老太婆也是有個性,人家都說顧客就是上帝,人家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我們在這個所謂的小賣部逛了一圈。元寶叔想買的好煙一包都沒有,全都是黃金葉黃鶴樓之類的平價煙。我想買的那些稍微出名一點的餅乾牛奶也沒有,好容易找到個熟悉藍色包裝的餅乾,拿起來一看上面寫的竟然是粵利粵?
我哭笑不得地把餅乾放回原處,元寶叔又繃着笑拿過一瓶水遞給我。
“笑死我了玄清,你看看這是什麼,康世博冰紅茶,哈哈哈,那邊還有好多這種。”
我們一直生活在茂縣,本來以爲茂縣已經算是全國比較貧困落後的地方了。誰知道今天到這兒一看才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元寶叔的笑已經讓躺在躺椅上的老太婆很不爽了,那老太婆死死地盯着我們,直看得我們渾身不自在。
勉強拿了兩瓶礦泉水和一包黃金葉,元寶叔掏出錢夾子開口問道,“幫我們算下這些多少錢?”
“兩千四。”
“噗。”正在喝水的我一口噴了出來,“多少?”
老太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重複道,“兩千四。”
元寶叔一下子就怒了,他指着桌上的東西壓着火問道,“這兩瓶礦泉水一包黃金葉你收我兩千四?你怎麼不去搶?”
老太婆無動於衷,她指着我說道,“那一瓶水和煙你們沒開封可以不要。但這一瓶他喝了,錢你要給,六百塊。”
沒想到這加一次油也能遇到這種奇葩的事,我和元寶叔都覺得這老太婆是想錢想瘋了。
從錢包裡摸出一百塊拍桌上,元寶叔不屑地哼了一聲,“爺我也不是缺錢的人,只是你這坑凱子實在是找錯人了。這一百塊我給你拍這裡了,你愛要不要。玄清,我們走。”
元寶叔抄起桌上的礦泉水和煙就往門外走,我心裡卻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剛把門打開,一把斧頭就頂在了元寶叔的頭上。
門外一共站着三個男人,看起來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一個個皮膚卻是黝黑,臉上還有兩團高原紅。
手拿斧頭頂着元寶叔的那個男人一看就是個混子,剃了個溜邊頭,脖子上還掛着一條指拇粗的金鍊子。
他伸手拍了拍元寶叔的臉,“瘦猴子,拿了我家的東西不給錢是吧?”
我和元寶叔再蠢也知道這是進了黑店了。
元寶叔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看了眼跟前的斧頭,元寶叔嘿嘿一笑,“哪能不給錢啊,我剛纔也就是開個玩笑。兩千四是吧?我給,我這就給。”
元寶叔拿出錢包往外掏錢,旁邊站着的一二賴子衝上來就把元寶叔的錢包給搶走了。
“兩千四是剛纔的價。我們哥幾個在門外守半天了,不該給點辛苦費?”二賴子數了數錢包裡的錢,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瑪德,怎麼加起來也只有三千塊。你出門就帶這麼點兒錢?”
我忍不住看了這二賴子一眼,現在的人誰還帶現金在身上,可不都是帶銀行卡?
那拿斧頭的大哥倒也清醒,他對另一個嗑瓜子的小弟招了招手,那小弟馬上就從身後摸出一個poss機來。
“沒現金沒關係,可以刷卡嘛。二賴,先給他刷三萬試試。”
二賴從錢包裡摸出一張銀行卡插進poss機裡,摁了幾個數字就把poss機給遞了過來。
元寶叔給我隱晦地使了個眼色,我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錢財乃身外之物,刷個三萬塊對元寶叔來說不算什麼。但這些人擺明了就是老手,這種人把錢榨乾了不說,最後指不定會給我們來個殺人滅口。
元寶叔笑着伸手去接poss機,在手快要夠着poss機的時候抓着二賴子的手就是一個擒拿,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扯一送,二賴子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右手就脫臼了。
“玄清,走!”
別看元寶叔瘦,好歹也跟師父是好兄弟,對付小混混的這兩手還是有的。
那三個人壓根兒就沒想到我們會反抗,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和元寶叔已經跑上車。
將發動機打燃火讓元寶叔快走,誰知道這車慫了一下就不動了。再定睛一看油箱,我們之前僅剩的那點油都被抽的乾乾淨淨一點兒不剩。
原來之前那個老頭兒根本就不是在幫我們加油,而是把我們車子裡的油給抽出去。
“媽的那個老不死的,老子下次看見他絕對教他做人!”
元寶叔這個烏鴉嘴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
之前偷我們油的那個老人從油罐車的車頭前面轉了出來,只不過他的手上還拿着一把****。他看見我們坐在車上二話不說對準我們就是一槍,子彈把車子前面的擋風玻璃直接給打碎了。
“快,快下車!”
坐在車上肯定是等死,還不如下車跑搏一搏那老頭兒的槍法。
見有老頭兒拿着槍追我們,那三個男人趕緊提着斧頭往另一邊跑,想要堵住我和元寶叔的退路。
砰!老頭兒又開了一槍,子彈擦着我的頭頂飛過,差一點就把我給爆頭了。
這下我知道那老頭兒不僅槍法不錯,而且是真有殺人的心思。
“元寶叔,走這邊!”
前有追兵,後無退路。
我索性帶着元寶叔重新衝進小賣部,想要挾持那個老太婆來威脅他們。
然而我和元寶叔這一進屋就呆住了,一股寒氣順着背脊骨直衝腦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