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找鬼找鬼,我現在算是找到鬼的大本營來了。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勿怪,我這是來超度亡魂的,有禮數不周的地方請你們多多海涵,千萬不要和我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師父常說禮多人不怪,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人。
小時候我總想不通,人死了之後就會去投胎轉世。那爲什麼後人還要設立香案牌位逢年過節地進行供奉。
後來跟着師父學了本事我才知道,這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分別爲天地人三魂,也就是之前我們所提到的胎光、爽靈、幽精。
人死了之後七魄散去,故而鬼魂一般都面無表情目光呆滯。而三魂在此時也要分開。天魂上升至天界,由司命神代爲看管。而地魂則會去地府受刑,盤點這人一世的功過得失。最重要的是這人魂,他是不會上天也不會下地的,而是會停留在人間能夠看見人間之後發生的所有事。
因此墓穴是給死人肉身用的,牌位是給停留在人間的人魂用的。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由此可見香對於這些魂體的重要性。如果說滋養肉身健壯的是人間的五穀雜糧,那麼滋養牌位里人魂的就只能是香蠟火燭。
我從乾坤袋裡把早就準備好的香掏出來每三根一組點上,每個墓碑前面都插上一組。這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些先人受了我的香後我自己也能心安一些。
將所有的香都插好,後背那種陰嗖嗖的感覺頓時要弱了不少。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想還是師父教的這些本事有用。
恭恭敬敬地給這些先人磕了三個響頭,我走近這些墓碑挨個看過去。
埋在這裡的都是桂姓人家,從墓碑上的日期上推斷,這些人死了差不多快有一百多年的時間了。怪不得這些墓碑的形制這麼復古,原來是建國前那些工匠師父的手藝。
第一排的墓碑都是桂家的長輩,也是年齡最大的一批人。一共三男兩女,最長壽的活到了八十六歲。第二排的則是叔嫂輩的墓碑,男男女女加起來得有十幾個。倒是第三排只有孤零零的一個墳,這是一個合葬墓。男的叫桂長溪,與他一起合葬的女方卻是沒有名字,只有一溜燙金小字在旁邊,寫着女方的生辰八字。
一看這生辰八字我的心頭就是一震,和交魂鎖裡面的生辰八字那是一模一樣的!
我從乾坤袋裡把摺疊工兵鏟給掏了出來。整個乾坤袋就屬它分量最重,也是最有用的。將工兵鏟弄好,我對墓碑拜了拜,“這位大哥,不是我有意驚動你的。實在是我如果不阻止你老婆靈肉合一,那我和元寶叔就要被你們給借屍還魂了。你也不想在閻羅殿上再罪加一等吧?”
客套完了我就開挖,結果這第一鏟才下土,一陣陰風就從我背後襲來,吹得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誰,出來!”
我捏着黃符腿都在打顫。雖然知道那女鬼現在不敢太囂張,但一想到她就在這宅子裡我就有種被狼給盯上的錯覺。
也就在這時,我插在那些墓碑前面的香一根接着一根地斷掉,就像當日在衛莊一樣毫無徵兆地齊刷刷斷掉。
這斷掉的香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我總覺得等這些香斷完我如果還站在後院裡,說不定就要出大事。
一團烏雲從遠處飄來,正好將太陽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後院裡的光線一暗,晃眼間我看見迴廊上或坐或站地立着有三十幾個人。
這些人都穿着民國時期的服裝,一個個都青綠着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瑪德,老子纔給你們餵了香,一個個是屬狗的嗎說翻臉就翻臉。
這些人魂既然敢現身,就說明他們沒準備輕而易舉地放我走。就在我準備摸出黃符和他們鬥鬥法的時候,天上的烏雲突然間就被一陣風給吹散了。陽光重新照到後院裡,之前回廊上站着的那些人全都消失不見了。
趁着這個間隙我二話不說撒腿就往外跑,在路過中廳的時候由於跑得太急了,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張八仙桌。
三個老人圍坐在八仙桌前讀書下棋,兩個老婦坐在中廳的偏席位置,和一羣穿着花棉襖的婦女吃瓜子嘮嗑。
而在這中廳的角落裡,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大小的男孩子正孤零零的蹲在牆角,左手拿着一把刀正在捅殺一隻小雞。
小孩兒的手上和身上全是血,偏偏那些大人就和視而不見一樣,絲毫不覺得小孩兒這樣玩有什麼問題。
突然小孩兒猛地一回頭瞪了我一眼,我的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狠狠攥了一把,倒吸一口氣回過神來。
中廳還是之前我看見的那個破敗中廳,只是這一次我覺得這中廳裡有無數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好像隨時都準備着要把我也給弄死一樣。
我慌張地跑出宅院,那個老人正蹲在一堆篝火前面,左手拿着一片樹葉扇動,右手不停地往篝火堆裡添柴。
見我狼狽地從宅院裡跑出來,老人先是一愣,隨後咧開嘴笑了起來,“這麼快就出來了,看來你還是有點本事的。”
一看老人這一嘴黑泥我就糟心,合着她根本就不是爲了防那女鬼上她的身,而是防這宅院裡的這些陰鬼。
我沒好氣地罵了一句,“瑪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里面什麼情況故意挖坑給我跳!”
老婦人臉上笑容一斂,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漢家娃,是你自己說要找那女人的。女人莫不是不在後院裡?”
“我……”
“既然是在這後院裡,哪有能叫我挖坑讓你跳呢?看見我升起的這堆火沒有?如果不是我在外面幫你把烏雲吹開,你現在恐怕已經死在裡面了吧。”
我定睛往老人手上一看,果然這老人扇一下樹葉,這篝火的火苗就閃爍一下,而天上的烏雲也會隨着篝火閃一下,好像真的是聯動的。
老人將手邊的最後一點柴添進去,隨便扇了兩下就把樹葉也丟進去燒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燼,轉身就要往回走。
常聽師父說鄉鎮上的土巫各個脾氣都古怪得很,在有求於他們的時候千萬不要亂說話,免得反而被土巫整治。
見識了剛纔那神奇的手段,我趕緊追上去和老人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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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老人家,剛纔是我太激動了,我不懂事。主要是這女鬼不能和她的屍體合二爲一,要是那樣的話我和另一個人就會被她借身還魂,那麻煩可就大了。”
“借身還魂?”老人腳步一頓,像是對我說的事情感了興趣,“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我把自己是賒刀人的身份給隱去,免得橫生枝節。就說元寶叔是一個古董商人,有一天別人從地裡挖出了交魂鎖給他看,然後他又拿給我看。
一開始我說的時候老人眉頭還皺着,結果越說到後面老人就越高興,嘴都笑得合不攏了。
一看老人這反應,我心裡納悶兒。難道這女鬼的麻煩事兒在老人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我準備請教老人有沒有什麼好手段的時候,老人把右手伸出來,做了個我熟悉又想吐血的手勢。
“一萬塊,一萬塊我幫你解決那妮子。”
操,竟然又是要錢!
我咬着牙說道,“老人家,這女鬼再怎麼說也是你們棲霞鎮流出去的。幫我就相當於是幫你自己。你這漫天要價的,就不怕頭上的神明怪罪嗎?”
老人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你們漢家娃信的神和我們土巫信的神可不一樣。我們的神不想你們的神那麼虛僞,講究一個有勞就有獲。總之一萬塊我幫你搞定那妮子,你要是出不起這錢那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難怪這老人剛纔要笑,一下能掙這麼多錢,是我我也會笑啊。
反正缺錢找元寶叔要就是了,這麼一想我心裡就又平衡了許多,一口答應了老人的出價,連還價的口舌都不想多費。
老人見我答應地爽快,也不擔心我會反悔,轉身就又帶着往回走。
這一次老人和我說了下宅院裡桂姓一家的一些情況。
據說桂姓一家以前祖上當過官,因爲政績比較好,當時被清王朝封到了棲霞鎮,做一方土皇帝。
越是窮山僻壤的地方,這官兒的權力也就越大。尤其是當時清王朝沒空管下面的芝麻小官,桂姓一家在棲霞鎮可以說是橫行霸道一時榮光。
然而千不該萬不該,桂姓先人欺壓棲霞鎮百姓不說,還得罪了當地的土巫。要知道土巫在棲霞鎮百姓們的心裡地位是很高的,更別說這土巫本來就神秘莫測有各種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
於是在經歷了一次小規模暴動後,桂姓一家雖然將土巫和一些信徒給殺了不少。但桂家的氣運也開始莫名其妙地走下坡路了。
“老者難善終,長者難生育,幼者難康健。哼,這就是桂姓一家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