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的這句話可真是把我嚇到了。
難怪師父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土巫,沒想到桂姓一家三代全都被土巫給詛咒了。
想起之前在客廳裡看見的那個詭異小孩兒,我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桂家是怎麼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的……”
人死燈滅很正常,但是像桂家這樣全家都埋在後院的,只有可能是被人給害了。
老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但他們桂家人早死了二十幾年,不是我們土巫做的。”
聽到這個回答我心裡鬆了口氣,好歹這些土巫還算是有點人性。
老人回了一趟寺廟,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拎着一麻袋的東西。本着尊老愛幼的人文關懷我準備上去幫老人拎,誰知道老人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這麻袋裡有什麼寶貝一樣。
各行有各行的規矩,我不知道土巫怎麼處理桂姓一家這個鬼宅,只能自己先拿出硃砂畫上幾道符以備不時之需。
老人在旁邊看我畫了一會兒,冷笑一聲,“年輕人,你是賒刀傳人?”
我一愣,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暴露了。
老人指了指我畫好的黃符,開口道,“賒刀人都是鬼谷一脈,畫符那是道家的本家,你們這是半路出家所以筆法和他們不一樣。”
我訕訕一笑,“老人家,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師公啊?”
“你師公?誰?”
“王老鬼啊。”
按老人的這個歲數,認識我師父的可能性很小,只有可能認識我師公。
誰知那老人嗤笑一聲,“年輕人,你是不是以爲賒刀人就只有你這一脈了?民國時賒刀人雖然不多,但南北各有好幾支。你師公王老鬼說不定在他們面前還排不上號呢。”
一聽老人這樣侮辱我師公,我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無論是我師父還是我師公,在茂縣在道上都沒人不豎起大拇指叫聲好,憑什麼這個鄉野土巫有資格誹謗他們?
見我臉色不對,這老人伸手在麻袋裡掏了一會兒,裡面摸出一把皮革紋匕首。
這匕首約三十釐米長,比普通的匕首要長了那麼十幾釐米。最重要的是這皮革紋上的圖案十分複雜,一看就是某種有內涵的刻繪,而不是爲了裝飾隨便畫上去的。
我不明白老人說着說着把匕首摸出來幹嘛,莫不是她一言不合就要和我拔刀相向?
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老人將匕首給拔了出來,一塊熟悉的方形刻印出現在匕首的刀柄根部。
“賒刀印!”
雖說賒刀只是我們賒刀人的副業,但是本着幹一行愛一行的精神,凡是從我們手裡賒出去的刀絕對比市面上的鋒利幾倍。而按照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賒刀人不僅僅要賒刀,還需要在刀上刻下自己的印刻。
只有這樣纔算得上是一個憑證,就好像和比人交易加蓋自己的印章一樣。這才能證明你曾經向誰賒過刀,留下過什麼預言。
師父和師公的印刻我閉着眼睛都能畫出來。但此時這匕首上的印刻卻是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
見我一臉驚奇,老人冷哼一聲把匕首插回去丟給我。
“別整天覺得自己身份特殊。這中原天大地大,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不知道有多少。走,我這就去幫你把事辦了,你待會兒把一萬塊給我。”
操,這老人嘴是真的毒,臨辦事前都不忘給我潑一盆冷水。
把匕首放進乾坤袋裡準備以後帶給師父看看,我捏着自己畫好的黃符跟在老人身後再次踏進了宅院。
如果說第一次進桂宅給我的感覺是隱晦的陰森,那麼這一次再跟着老人進來,我能明顯感覺到桂宅裡的那些鬼魂對我的惡意。
一陣陰風從我們頭上刮過,老人把我往旁邊一拉,一塊牌匾被陰風吹落重重地砸在我剛纔站的那個位置上。
“給你,吃掉。”
老人隨手塞了一個溼乎乎的東西給我,攤開手心一看,竟然是一個帶血的眼球!
“你瘋了!這玩意兒能吃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爲我看見老人很淡定地將另一個眼球丟進自己的嘴裡,嚼得嘎嘣脆。
和道家術法不同的是,土巫們無論是驅鬼也好,還是過陰也好,都是十分依賴他們特殊加工過的物品。他們始終相信經過特殊炮製的物品,在正確的使用下就能暫時讓他們擁有一些超凡的能力。
就好像老人塞給我的這個牛眼睛,其實就是爲了開陰陽眼,這樣才能看見桂宅裡的那些鬼魂到底在哪個方位,又準備怎麼對我們發起攻擊。
我很想和老人說我有開天眼的口訣,不用吃這噁心的玩意兒。
但還沒等我開口,老人突然間臉色一變,捏着我的嘴就把牛眼睛塞進我嘴裡了。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噁心的東西。不僅腥味很重,而且那種口感簡直讓我恨不得掐死自己。
強迫我把牛眼睛吞下去,老人一腳把我踢開讓我躲一邊兒去不要妨礙到她。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牛眼睛後中毒了,我看向四周全都是黑白兩色的,就像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一樣。然而沒過一會兒,那些躲在桂宅裡的鬼魂就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之中。
一羣婦人站在迴廊下死死地盯着我和老人,她們的長舌頭從嘴裡伸出來,頭髮也是凌亂到不行。一看這模樣不用問就知道這些女人是上吊死的。
老人就像沒看見這些女人一樣,拖着麻袋大搖大擺地往中廳走。
房樑上垂下的襤褸布條突然就像有了靈性,齊刷刷地朝着老人的脖子絞了過去。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些布條根本就不是什麼窗簾,就是那些吊死鬼用的吊帶!
本以爲老人會很霸氣的來個玩萬法不侵之類的絕活兒,誰知道老人一動也不動,就這樣任憑布條將自己給裹成木乃伊。
我在後面看得心驚肉跳的,這莫非是欲擒故縱之計?
但是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錯了,隨着布條越收越緊,被勒住脖子的老人直翻白眼兒,一張臉紫青和氣球一樣腫了起來。
“我靠,怎麼這麼不靠譜!”
我怎麼也沒想到之前看起來和個絕世高手一樣的老人,還沒出手就要被布條給纏嗝兒屁了。
雖說是付了錢的,但也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老人被勒死沒有作爲。我想都沒想捏着黃符就衝了上去,將黃符直接貼在這些布條之上。
那些婦人之所以能夠操控布條傷人,無非是因爲這些布條奪走了她們的生命怨氣最重。在這個不見天日的中廳裡,怨氣積累越來越濃重,慢慢地這些布條也就有能受她們驅動了。
至剛至陽的黃符往布條上一貼,纏住老人的布條頓時失去了力量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我手忙腳亂地想要幫老人把布條給解開,誰知道老人猛地一睜眼,直接把我給嚇得癱坐在地上!
翡翠綠的深邃瞳孔,棕黃色佈滿青色血管的眼白,最恐怖的是還有兩隻黃蛆從老人的眼角鑽出來!
這絕對不是個活人的眼睛,就連蛇王的眼睛都沒老人這麼恐怖。
“啊!”
老人發出歇斯底里地一聲尖叫,她的皮膚迅速乾癟下去,就和被人抽乾了身體裡的血液一樣。然而她的血管卻是一根根地全部凸顯出來,給人一種詭異驚悚的感覺。
我癱坐在地上還好些,聽到老人這尖叫只覺得刺耳,別倒沒什麼了。但站在迴廊下的那些婦人可就不同了,被老人這麼一叫她們也跟着叫了起來,只不過她們這不是想和老人來個大合唱,而是極度痛苦才情不自禁地發出這個聲音。
老人和枯樹枝一樣的手把纏在自己脖子上的布條給扯了下來。她從麻袋裡摸出一個血淋淋的錐子,一手拿錘一手拿錐就這樣直直地朝着迴廊走了過去。
“別過去啊。”
我不知道這老人是不是魔怔了,好不容易制住這些婦人,現在不抓緊時間跑好湊上去幹嘛。
老人根本沒有理會我,她來到第一個婦人身前,將血淋淋的錐子舉起來對準婦人的胸口。
我覺得這老人肯定是不清醒了,鬼魂根本就是虛無的,她難不成還想用錐子釘死這些婦人?
我這念頭才閃過,老人就真的動手了。只不過老人這錐子扎的不是這些魂體,而是扎的魂體後面的木板牆。
叮!
錘子重重地紮在木板牆上,迴廊下的婦人們轟然消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老人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掄起錘子就朝着錐子重重地砸了下去。
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這木牆上的赫然出現一個人的輪廓,而錐子扎中的地方正是這人的胸口位置。
鮮血從木牆裡滲了出來,將木錐半個錐體都給染紅了。
老人足足敲了三下,將錐子送進去許多後,才又將錐子扯出來,往旁邊移一點,重複之前的動作。
又是一個輪廓出現在木板牆上,就好像老人的錐子真的把剛纔迴廊下的那些婦人給釘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