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你知道嗎?雪是天的淚。”
“那雨是什麼?”
“雨啊,你猜。”
“別賣關子了,說嘛。”
“雨……”
“雨是天的……”
……
回憶隨着漫天飛雪樣樣灑灑的消逝在兩個齒輪交錯的間隙,她們各自不同的活在自己的堅持中,明明不想傷害,卻無法抑制命運的操縱。聽到熟悉卻陌生的語調,馬恩琪轉身,讓宮野涼完全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這是個陽光無法接近的世界,空氣裡到處瀰漫着陰霾,她們面對着彼此,卻無法看透彼此的眼神,過去的終究已成過去,當清澈變成混濁時,她們已無法回頭。
背景中襯托着血液粘稠的化不開的滴答聲,一句“好久不見”揭開了齒輪轉動的序幕。馬恩琪想看到的,宮野涼所期盼的,維繫着兩人的羈絆,在這句沒有終點的話中創造了模糊不清的開端。
“是啊,很久不見了,有四年了吧……”迴應着馬恩琪的話,宮野涼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輕巧的弧度,仿若從前,那個大學時代曾有過的輕巧。宮野的微笑在馬恩琪的心臟刻下了許多深淺不一的痕跡,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宮野現在給自己感覺,甚至可以說她在逃避着自己從宮野身上感受到的所有東西。看到宮野的指尖碰觸到那沾滿了鮮血的絲線,馬恩琪皺了皺眉,但終究沒說出什麼話來。
“是血液,看來這裡,真的很不簡單呢。”轉眼看着馬恩琪,宮野的眼中閃爍着連她自己都不明瞭的顏色。“恩琪,那次的分別,也是在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宮野涼的話讓馬恩琪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不易察覺。宮野的話觸及了馬恩琪這四年來抑制了太久的悲哀,她一直都在強忍着,逼迫自己強忍着,可是沒想到,到頭來狠心揭開記憶傷疤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註定無法割捨的夥伴。看着被陰霾重重包裹着的宮野涼,馬恩琪露出了微笑,笑得那麼淡定,那麼平靜。
“可是,阿涼回來了,我真的很高興。歡迎回來……”波瀾不驚的話語徘徊在兩人周圍,驅散了陰霾,逐走了嫌隙。
“你爲什麼會那麼堅定,那麼確信我一定會回來呢?”宮野涼的聲音裡透着種種複雜的慌亂,卻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破綻。
“因爲我知道,你不會一句話不說就消失,那不是你宮野涼的作風啊。而且,”馬恩琪擡起了左手,一道細細的金色圓圈正隱隱閃爍柔和的光芒。“心鎖沒有斷,我們一定會重逢,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即使,即使那個預言會成真。”馬恩琪口中的“預言”顯得格外凝重清晰,撞擊着兩人的神經,分外苦痛。
“傻丫頭!”
“你纔是!”兩人相視而笑,隨即又陷入沉默。就在她們分神的剎那,那滴答不止的血液竟然像有生命般活動了起來,直衝向兩人的脖頸。反方向同時翻身,兩人躲過了詭異血絲的攻擊。貓着身子,兩人以眼神互相交流,就像原來一樣。宮野涼一抖手,一長串散發着幽幽紫光的念珠赫然出現,口中唸唸有詞,不一會,就見念珠收緊的同時將衆多亡魂捆縛其中。
“說,你們是怎麼死在這裡的?”宮野涼冷冰冰的問道,被她縛住的亡魂們個個都抖個不停,張口結舌。看到亡魂們不正常的反應,馬恩琪甚覺奇怪,雖說這碎魂屋是陰毒沒錯,可也不至於讓這些亡魂懼怕到如此程度,如果它們怕的不是碎魂屋的力量,那……就在馬恩琪思量的空檔,背後突然被一股怪力衝擊了一把,口中也隨之而出了一抹紅色的液體。
“咳咳咳……”馬恩琪抑制不住的咳着血,覺得自己的胸腔好像要炸開了。宮野涼看到這情景,急忙轉身扶住馬恩琪,眼神中滿是焦急和擔心。她非常清楚這裡一定還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可是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麼快!
“恩琪!……”宮野涼的聲音中夾雜了一分慌亂,一分蒼茫,卻都在即將呼之欲出的瞬間被馬恩琪制止。她緊張的看着她口中還在不斷往外涌的血液,呼吸失了頻率。
“別擔心,受傷不是常有的事嗎……”馬恩琪的聲音含着吃力,臉上卻是笑容。看得宮野涼心中一陣陣的五味雜陳。“阿涼,要小心,那個東西,正在我們感覺不到的地方潛伏着。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馬恩琪臉上的笑容瞬間轉變成一種凜冽的警惕,眼神也流露出絲絲銳利的寒意。聽到馬恩琪的話宮野涼點點頭,但還是不忘攙扶着看起來很虛弱的馬恩琪。手中握着的塔羅牌越發溼潤,她們的頭上隱約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兩人背靠着背席地而坐,四周包圍着一層泛着藍色光芒的結界。
“亡魂們都逃走了吧,現在我們的形勢好像有點不太樂觀。”馬恩琪淡淡說道,聲音裡到有幾分調笑的意思。
“沒有辦法啊,你比那些情報重要。所以,下次你可要把自己的性命給看好點,不要拖我的後腿,明白嗎?”宮野涼也不含糊,聲線裡的幽默成分絕不亞於馬恩琪。
“呵,……咳……”血又從嘴角流了出來,馬恩琪開始暗罵起那個偷襲自己的“東西”。不過,自己和宮野竟然都沒有察覺到一點氣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團團疑雲包裹了馬恩琪的思維,久久揮散不去。就在這時,結界突然變得忽明忽暗起來,同時還伴隨有獵獵的風聲。馬恩琪和宮野涼身體微微前傾,同時做好了迎戰準備。可是,大大出乎她們意料之外,從碎魂屋的門口進來的並不是什麼青面獠牙的猙獰厲鬼,而是那個四年前給了她們塔羅牌的女人。一時間,空氣仿若凍結,時間好似靜止。馬恩琪和宮野涼略顯詫異的愣了半晌,之後以面面相覷取而代之。
“呵呵,兩位大可不必如此驚訝,一切都是註定……”女子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寧靜。馬恩琪和宮野涼看着她,一時間不知從何開口。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目前爲止發生的所有,難道……二人的眼神不約而同地表達的同樣的心理,面前的女子面容含笑,眼中卻充斥着詭異的血腥氣。
“什麼意思?”馬恩琪開口,語氣中既有疑惑又有某種她不確定的強硬。聽到馬恩琪的疑問,女子微紅的脣角向上揚了揚,眼神中多了幾分縹緲。
“註定的,我的女孩們,你們所見的以及你們沒有見到的都是註定的,包括我們在這裡的重逢也是註定的……”女子的聲音如同她的眼神一般虛無縹緲,若有似無。聽到女子的話,馬恩琪的眼中露出了一種不耐煩地神情,宮野涼把手放到馬恩琪的肩上,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謹慎。馬恩琪心領神會的把自己那不耐煩地神情收了起來,向後退到了宮野涼的旁邊。不可輕舉妄動……阿涼,你的意思是這個女人不簡單……
“註定嗎?那麼,可以告訴我們你爲什麼會來這碎魂屋呢?莫非……”宮野涼的聲音裡透着咄咄逼人的氣勢,卻平靜的如同碧水深淵。
“因爲,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話音未落,仍舊滴着血液的紅色絲線突然聚集在了女子身後,並驟然形成了衆多交錯的齒輪。霎時,四周響起了陣陣淒寒徹骨的慘叫,馬恩琪和宮野涼同時望向那鮮紅的齒輪,眼前的一幕令她們驚懼不已。每個齒輪交錯的接縫處都夾着幾個亡魂,齒輪轉動的同時,將這些亡魂生生碾碎,任其怎樣掙扎終究也只能換來粉身碎骨的血腥結局。馬恩琪和宮野涼就這樣目睹着碎魂的全過程,霎那間,所有的感覺好像都被硬生生的從身體裡抽離了,就連視覺也變得虛幻起來。這是殘忍嗎?這就是所謂最陰險毒辣的殘忍。她們見識了,裸的見證了真正的冰冷殘酷。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有什麼權力去決定它們的命運?”馬恩琪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狂躁,她衝着那個占卜師大喊大叫,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傷。“咳咳咳……”又是一股鮮血,馬恩琪突然覺得頭暈目眩。莫不是宮野涼在身後一直扶着她,恐怕這會她就要倒了。
“哦?你都受傷了,怎麼還有這麼有精神,看來還是因爲我太手軟了嗎……”夾雜着冰錐的話語傳入馬恩琪和宮野涼的大腦,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瞭然。
“是你打傷我的!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馬恩琪問道,嘴角的血絲在晃動。宮野涼的眼中有幾分驚懼,幾分恍然,她的眼神在馬恩琪和占卜師之間遊移着,像是在考慮着什麼。
“爲什麼?……呵呵,你的問題真有趣。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都是命運使然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命運的安排進行的,絕對不會有在命運之外存在的事,如果,迫不得已的出現了意外……”
“你就要消滅那些例外的存在是嗎?”馬恩琪話夾雜着濃重的火藥味,毫不畏懼這個占卜師渾身上下散發的血腥味。宮野涼擔心的看着馬恩琪,卻是一陣難耐的沉默。恩琪,你還看不出來嗎?她並不是普通的占卜師,她是……
“沒錯,我喜歡開門見山的性格呢……”占卜師的語氣冷冽,眼神卻掃在了宮野涼身上。驚的她一時竟動彈不得。沒有注意到宮野涼的變化,馬恩琪的眼中盡是鄙夷的神色。“你還不明白嗎?你們已經開啓了命運的齒輪了,你們沒有退路。”笑的灰暗,笑的陰險。占卜師的神色告訴馬恩琪和宮野涼她的勢在必得,她的胸有成竹。
馬恩琪看了看占卜師身後正在緩緩轉動的齒輪,突然覺得脊背一陣陣發寒。難道……難道早在四年前她和阿涼就已經……?!不行!絕對會擺脫的,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輸給命運!馬恩琪轉眼,看着身後的宮野涼,宮野涼也正在看着自己,那眼神中不無擔心。馬恩琪對她微笑着,笑得那麼真誠,那麼溫暖,以至於宮野涼一時之間變得有些不明所以。
“阿涼,如果真的有命運和註定存在,你會不會相信呢?”馬恩琪淡淡的問。
“我相信,可是,我更相信我們能創造和改變命運。”宮野涼的聲音裡透着堅定。聽到她的回答,馬恩琪的嘴角揚的更高了。占卜師身後那象徵命運的齒輪仍舊在轉動着,似乎在預示着所有的不可改變。看到宮野涼和馬恩琪的表情,占卜師的雙眼微眯,從中透射出道道清冷的寒光,如同她墨色的同仁一般,深邃的望不到盡頭。時間彷彿靜止,暗示命運的齒輪交錯的咬合着,似乎在等待靜止的到來。馬恩琪和宮野涼註定經歷的命運將何去何從她們早已明瞭,手中的塔羅牌已然放下,眼中包含的是無堅不摧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