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的奇寒瘋狂的侵蝕着衆人的肺腑,面對着擁有貓瞳的不速之客,幾人各懷心事各自思量。烏髮男子眼中掠過一道冰冷的青芒,嘴角的笑意漸深漸濃。深不見底的墨色蒼穹襯在他的身後,更顯某種異樣的詭秘。
“我今天不打算讓我的式靈繼續胡鬧了,不過你們也要聽話一點。”蘊含笑意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激盪出了道道波狀紋理,在雲無煙的四周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環。隨着聲線起落,雲無煙消失在了衆人面前。良久,東方遙轉向了馬雲纖,兩人臉上帶着幾乎相同的神情。只有獍和毛凱洛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甚至連司徒海的神色也產生了令人難以理解的變化。
“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人到底和你們是什麼關係?”毛凱洛問到,眼神中交織着困惑和懷疑。東方遙看了看毛凱洛,一抹無奈的笑爬上面容。
“雲無煙是崑崙三子之一的極勿子,我們曾一同修習道法。不過也都只是曾經罷了……”東方遙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苦澀,似是包含了某種難以化開的惋惜。聽到他的話,毛凱洛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點點頭。目光掠過馬雲纖,他的臉上突然閃現出驚訝之色。
“難道,她也是……?!”聽出了毛凱洛的言外之意,東方遙微微頷首。得到他的迴應,毛凱洛覺得自己的大腦比之前更加混亂了,接二連三出現的這些人各個都有着驚人的背景,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混亂卻又好像在按照什麼冥冥中的未知軌道在進行着。
“喂!別再用眼神交流了,我看得頭都暈了!阿遙說明下!”獍不耐煩地叫喊聲打破了幾人之間的寧靜,遊樂場那窒息的氣氛似乎已經消失無蹤。聽到獍對自己的稱呼,東方遙無奈的笑了笑,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稱呼自己了。修道真的會讓人類對時間和世故變得麻木呢……
“崑崙三子的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師傅的寵物之一。”東方遙的話中帶有一絲淡淡的戲謔,獍的臉瞬間變換了顏色。
“我怎麼又閒工夫去記那些無聊的事啊,而且我也沒興趣。不過雲無煙那小子我倒是非常在意呢,他很有野心。”獍的表情由不耐煩轉變成了思索,然後又換成了詫異。“剛剛那小子是雲無煙?!可是那種氣勢,完全不是人類能散發出來的啊!”
“他已經不是人類了,據他自己的說法他已經變成了無常。”東方遙輕描淡寫的說,同時瞄了一眼身後的馬雲纖,她出奇的安靜,好像完全沒有爲此感到任何驚訝。
“黑白無常本是冥府的勾魂使者,卻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雙體融合成爲了無常。東方,逆天而行的人類終會被天道反噬。雲無煙的下場你我都很清楚,可是爲什麼他要幫助人類製造式靈加深自己的罪孽呢?”黯然的聲音自馬雲纖略微蒼白的脣齒之間輕輕滑出,箇中情感如同糾纏不清的絲線。
東方遙的目光掠過馬雲纖,卻沒有開口,繼而將眼神轉向了毛凱洛幾人。注意到東方遙拋過來的神色,毛凱洛心頭的迷霧更加濃厚。他張了張口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已經不知道要怎樣提出他心中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疑問了。看出毛凱洛的心思,東方遙嘴角劃過一道苦笑,雖然有很多事還不能讓這些人知道,可就現在的狀況而言想讓他們不起疑都難。
東方的天空已然泛出了魚肚白,石英鐘的滴答聲彷彿在訴說時間的易逝。單手託着腮,毛凱洛坐在昏暗的客廳裡。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現在他的腦中除了亂還是亂。一切都顯得過於莫名其妙、摸不着頭腦,讓人一時難以接受。雲無煙、崑崙三子、式靈暫且不說,爲什麼總覺得東方遙好像在刻意隱瞞着什麼呢,這些都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使勁揉了一下太陽穴,毛凱洛向後躺了下去。望着空蕩蕩的天花板,他的眼中漸漸溢滿了複雜的情緒。
與毛凱洛一樣,司徒海的大腦也沒閒着,只不過他與毛凱洛所想的內容完全相反。馬恩琪消失無蹤了,令他始料不及。仰靠在沙發上,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失了感覺。對於雲無煙,他再瞭解不過,只是唯一出他意料的是雲無煙竟然會逆天而行強制吸收了無常。利益驅使嗎,司徒海苦笑。窗口淡淡的陽光照在了他的臉上,添了幾分無力幾分蕭瑟。
一週後。
“所以,這就是你幫馬恩琪接的生意?”環顧着四周一人高的雜草,司徒海挑着眉毛問道。毛凱洛故意不去理會他話中不軟不硬的刺,徑自按響了門鈴。不多時,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出現在了門口。
“幾位是來清潔的吧,請隨我來。”老人的聲音沙啞的讓人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佝僂的身形顯的他很矮小,滿面的皺紋和稀疏的牙齒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懼意。毛凱洛無奈的嘆了口氣,踩着滿地的雜草穿過了生滿鐵鏽的院門,司徒海在他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雖說這是處大宅院,可未免也太雜草叢生了,甚至感覺不到絲毫的人氣。目光掃過迴廊南邊的黑色小門,一個淺鵝黃色的身影飛快掠過。司徒海挑了挑左眉,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神色。彷彿走了很久,繞了很多道彎老人才在一個嵌有銅環的門前駐了腳步,隨着灰塵與刺耳的摩擦聲,毛凱洛和司徒海見到了他們的委託人。
巨大轉椅轉向他們的瞬間,空氣似乎凝結了。毛凱洛和司徒海怔在那裡,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馬雲纖面前的小稻草人猛然放射出一道黑色的精光,隨即掉在地上化成了齏粉。她面色一緊轉向了東方遙,東方遙朝她點了點頭,兩人消失在一片金芒中。
“我的娃娃,你要好好的陪我玩哦。”小女孩一邊說着一邊舉起了手中的玩偶,陽光在玩偶的輪廓上映出了一個金色的圓圈,玩偶在小女孩臉上射下了一個灰色的陰影。就在這時,小女孩身後的門伴隨着一陣強烈的暴風彈開,她美麗的衣裙和長髮也在風的牽扯下掀動了起來。右手抱着娃娃,小女孩緩緩轉過身,東方遙和馬雲纖的身影出現在小女孩的瞳孔中。“我記得你們,上次不陪我玩的大人就是你們。”小女孩開口,聲音雖然微弱卻很清晰,即使是稚嫩的童聲可在馬雲纖和東方遙聽來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馬雲纖的身子向前傾了傾,卻被東方遙止住。她略帶詫異的看向他,可什麼緣由也沒從他的雙眸中得到。就在這時,小女孩懷中的玩偶驟然扭動了起來,伴隨着“咔咔”的聲響,玩偶的七竅滲出了道道血痕,觸目驚心。見此情景,東方遙一秒都不怠慢,薄脣飛快地翕動之間幾道金紅相融的精光咒文已然衝向了小女孩手中的玩偶。看到勢若驚鴻的咒文,小女孩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反而還升起了一抹詭異的微笑。沒等馬雲纖和東方遙做好心理準備,咒文已在小女孩微擡的左手中化爲烏有。
“快後退!”東方遙猛地拉了馬雲纖一把,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黑色電芒擊在了兩人剛剛所在的地方。暗吐一口氣,東方遙開始對眼前式靈的實力進行重新估計。就在東方遙的注意力仍集中在式靈身上時,馬雲纖的低語卻引發了他心頭的疑雲。
“就在剛纔還能感覺到毛家的神識,可這會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們那邊一定出問題了!”馬雲纖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小女孩臉上又蕩過一絲邪魅的笑,引得東方遙和馬雲纖一陣渾身發緊。
“你在說他們嗎?”小女孩的雙眼微眯,嘴角微揚卻帶着刺骨的寒意。話音剛落,馬雲纖和東方遙上方便掉落了兩個人偶,待兩人定睛一看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涼氣。是毛凱洛和司徒海!這小女孩究竟擁有怎樣的力量,竟能讓毛家後人和千年殭屍落得如此地步?!雲無煙到底對這個式靈做了什麼?此時馬雲纖和東方遙的腦中盤旋着同樣的疑問同樣的困惑,前所未有的詫異正緩緩啃噬着兩人的意識,竟一時遺忘了他們要面對的式靈。
“他們是我用人皮做的娃娃,是我的娃娃,你們誰都不能把他們搶走哦,即使你們是大人也不行……”小女孩帶着笑意的聲線在空蕩的廳堂裡迴響,刺激着兩人的耳膜和神經。
人皮做的娃娃?!那意思是……馬雲纖和東方遙的目光一同集中到了兩個玩偶身上,心裡做着相同的猜測。東方遙搖了搖頭,他痛恨自己現在的混亂。一直以來的冷靜都到哪裡去了,他在自己的意識裡搜尋着,卻突然感覺到了讓他大爲震驚的神識。輕輕拉了拉身邊的馬雲纖,東方遙在她耳邊一陣耳語後,馬雲纖表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中卻早已波瀾大起。迴轉眼神,兩人再次對上了式靈鬼魅的笑靨。只見式靈手中的玩偶仍舊在不停冒血,汩汩的聲音令人不無厭惡。淺鵝黃的衣裙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好似盛開的牡丹,擁有着某個驚魂的背景。陽光在屋內留下點點光輝,卻驅不走身體和精神的寒意,陣陣冷風彷彿夾雜着冰晶,侵蝕着東方遙和馬雲纖的軀體。小女孩的雙眼猛然爆射出了兩道紫黑色的精芒,馬雲纖和東方遙雖猝不及防,卻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躲閃的間隙,東方遙把已經斷成兩截的除魔劍拋給了馬雲纖,同時左手一擊,將馬雲纖的魂魄驅出了馬恩琪的體外。兩人的一舉一動式靈看在眼裡,陡然換上了一副猙獰的鬼面。隨着式靈陣陣暴躁的咆哮,四周的牆壁裡冒出了無數只和那晚一模一樣的手。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東方遙臉上狠狠劃過一道憎惡。他兩手同時飛快地變換着道決,口中的咒法也迅速的隨之更迭。瞬時,無數七彩迷光自他身後放射出來,伴隨着陣陣天籟神音,所有的鬼魅皆消失無蹤,式靈臉上也產生了一陣青一陣白的變化。痛苦的叫喊和呻吟霎時充滿了整個廳堂,就連照射在地面的陽光都顯得格外慘淡淒涼。
就在東方遙繼續唸誦咒文的時候,地面上所有的人皮娃娃開始“嘶嘶”的冒起煙來。豆大的汗珠沿着東方遙的側頰緩緩滑落,他的嘴角也已經泛出了隱隱的血絲。隨着“嘶嘶”聲音越來越響,一個個人皮娃娃的表面開始融化,所有的五官都變得模糊不清,樣貌可怖。“咳!……”東方遙猛地咳出了一口紫血,人皮娃娃們的外表已然消失殆盡。就在東方遙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恍惚間看到痛苦掙扎的式靈在一陣黑旋風中消失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失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