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嘆息一聲,走到棉被勇者面前,第一次張開雙臂,擁抱了棉被勇者。棉被勇者一瞬間不知所措,雙手下意識張開,卻不敢回抱公主。
耳邊,傳來公主的輕聲細語:“真的想對我好的話,就出手利索一點,不要再讓我承受痛苦了。”
一瞬間,棉被勇者眼淚奪眶而出。
公主放開他,近距離之下四目相對,看着棉被勇者的眼淚,自己也終於繃不住,熱淚盈眶。但她馬上猛揉幾下眼睛,同時伸手擦去棉被勇者的淚痕,然後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聲音重回堅定。
“殺了我!苟利國家!”
這一瞬間,肩膀很沉重,如同即將承擔的重任,耳邊這句話彷彿反覆迴響,極度悲涼的心情和僅剩下的理性也不再交戰,人幾乎都失去思考能力。突然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什麼勇者該多好?如果自己還是一個村民,該多好?
肩膀一輕,棉被勇者一愣之下才反應過來,公主已經衝出山洞。已經沒有退路了,擡起僵硬的雙腿,拔出沾滿鮮血的長劍,淚水再次涌出,雙眼模糊。
這樣是沒法戰鬥的,棉被勇者用袖子擦乾雙眼,一聲怒咆,諸般情緒彷彿都隨着這身咆哮宣泄而出。
鬥氣爆發,提劍,衝鋒,接下來的動作如同戰鬥本能,從陰暗的洞內,一直衝到明亮的洞外。此時公主背對着他,三個狗頭人士兵正在和她交戰,公主已經漸漸不支。這些士兵眼見棉被勇者殺出,還以爲是增援,不由微微後退。
噗嗤!長劍從後心插入,貫穿心臟。劍很穩,命中要害,一擊必殺,公主最後沒來得及說半個字,只是嘴角微微上翹,雙目微閉,似乎很安詳。
周圍一片安靜,周圍士兵的動作都彷彿定格了,沒有人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反叛了麼?或者是……大招放到了自己人身上?
棉被勇者低着頭,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但他卻不敢擡頭和別人對視,臉上突然開始發燒,一種極端羞愧的心情涌上心頭。抽回長劍,公主仰天躺倒地上,棉被勇者別過頭去,不敢正視公主的屍體。
“公主詐死!給我再捅個十幾刀再說!”突然,政府軍那邊傳來一聲喊。
“啊啊啊啊啊啊……”棉被勇者終於徹底失去理智,什麼也不管了,對着人羣就衝殺過去。
人在發瘋之時通常能爆發出數倍於平時的力量,而正常人看見一個瘋子不免也心生膽怯。當先一個士兵稍稍後退,舉劍格擋,沒想到劍居然被對方直接砍斷,在身上劃出長長的傷口。
棉被勇者順勢直刺,長劍貫穿對方胸口,去勢不見,頂着第一個人再捅,居然捅中第二排的人。衆人見他如此彪悍,不由微微後退,但下一秒棉被勇者卻異常尷尬,長劍上掛了兩個人,居然拔不出來了。
這在戰鬥中是多麼大的破綻,邊上數人頓時繞後,連砍兩刀。棉被勇者後背吃痛,索性放開長劍,揮拳反擊對方手腕。對方兵器竟然脫手飛出,然後臉上捱了一拳,此時還在斜坡之上,頓時立足不穩居然滾下山去。
然而即便是瘋子,此時已經赤手空拳,而且畢竟對方人多。重整心情,擺好陣勢,刀劍齊下,棉被勇者再瘋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試圖用手做最後的格擋。
突然,背後水浪聲起,卻是車伕駕着句號戰車過來解圍。戰車兩個漂亮的甩尾,輕鬆壓死一大羣士兵。要知道此時士兵聚集一處,以車碾壓那是殺傷力驚人。
衆狗頭人頓時一鬨而散,四處躲避。戰車稍稍放慢,棉被勇者飛身抓住邊沿,隨即戰車撤回,兩人逃到洞內。
“你是不是瘋了?”車伕忍不住罵。
棉被勇者沒有反應,兩眼無神,背後被砍的傷口還在流血,但他恍若未覺。
“他們要捅她一下確認死亡,你跳起來幹什麼?你是因爲‘反叛’才殺的公主,他們捅公主,你應該高興纔對!”車伕罵。
棉被勇者閉上雙眼,不說話。
車伕還想再罵,但想想還是算了,只是嘆息一聲:“公主是死了,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要放過我們的意思。”
棉被勇者跌坐在地上,繼續發呆,此時平靜下來,淚水又止不住。
另一邊山外,目睹了整個過程的衆觀察團也開始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會有,但基本上無人能猜到其實際意圖。畢竟,苟利國家這種精神別說普通狗頭人沒有,這些觀察團的人基本也沒有。
唯一擔心還是布萊德雷,以劍聖實力在這個距離之下,應該是能夠聽到山洞內的對話的,只是狗頭人之間通常用狗頭語,布萊德雷應該聽不懂。但如果加上肢體動作的話,基本也能猜出來。
“真是一出好戲。”布萊德雷面無表情,聽上去像是戲謔,但又似乎只是單純的敘述。
凱文默然良久,下意識想去摘帽子,但手舉到一般卻轉向了傑克的胸前:“把釦子解開!”
傑克急忙照辦,凱文伸手進去,手指劃字。
邊上人微微詫異,剛剛確認過的胸肌爲何又要確認一遍?難道說,這麼短的時間內,胸肌又發達了嗎?
另一邊,斯達特已經架好了省略號投石車,方位,距離,全都調試完畢。鸚鵡從上空飛來:“我去那邊把王子叫出來,準備攻擊!”
斯達特點頭,再一次檢查裝備。這發最新研製的飛艇彈終於要首次投入實戰了。
另一邊,狗頭人王子優哉遊哉的走出房間,枕頭勇者帶着一個穿白衣服的狗頭人攔住了他:“王子殿下,我今天找來了一個優秀的畫師。”
“哦?那又怎麼了?”王子問。
“他可以給你畫一幅畫像,”枕頭勇者回答,同時拿出幾張畫給他看,“這些都是他曾經的手筆,非常優秀。”
王子點點頭,但還是疑問:“怎麼突然要給我畫像了?”
“王子殿下,你的容貌需要被跟多的人瞻仰,你是高貴的貴族……”枕頭勇者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最後還表示,“我們甚至可以在王子身上畫紫色鬥氣,在王子身後畫千軍萬馬,那王子就……太帥了!”
王子聽着有些心動:“那就在這裡畫吧?”
“不不,我要畫一幅大的,”這個吟遊詩人開口,“最好到外面的廣場上。”
王子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問題,當即就同意了。找了一張凳子,坐在廣場上。
“邊上人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王子殿下請面朝這邊,看我這裡,不要看天上,不然我會畫歪的。這次時間可能有些長,希望王子殿下能保持姿勢不要動,”畫師一遍指點,一遍也走到遠處,架起畫架。
“你需要走這麼遠嗎?”王子微感詫異。
“哦,我要王子背後的添加千軍萬馬,所以這是一個遠景。”畫師解釋,“王子放心,我一定把王子畫的霸氣外露,天下無敵的那種。”
此時鸚鵡在空中已經看完一切,當即往投石車方向飛去。
片刻之後,一發造型古怪的小型飛艇急速而來,王子毫無反應,依然端坐不動,擺出霸氣的姿勢。就聽轟的一聲,飛艇中蘊含的火系晶石爆發開來,外加火油助燃,中間烈焰滾滾,氣浪四散,王子瞬間被火焰吞沒,一聲慘叫,一個人影試圖從裡面衝出來,但是僅兩步之後,就此倒下。
飛艇彈並未直接命中,距離太遠,而且也沒有制導方式,但僅周圍火焰的波及也足夠殺人。中間整整燒了一個多小時,才漸漸熄滅,留下一個大坑,一些燒融的金屬部件,和一些灰,其他什麼也沒了。
城內居民眼看這景象紛紛出來圍觀,枕頭勇者當然不會和他們說真相,只是告訴他們:“一定是公主又吟詩了。”
另一邊,鸚鵡通過契約把戰況瞬間傳遞過去,傑克得到消息,當即朝凱文點點頭,意思是一切已經辦妥。凱文點點頭,公主雖死,但至少我找了一個人陪你。
這邊政府軍倒是猶猶豫豫良久,原本以爲句號戰車已經無法動憚,但沒想到它還留了一點魔力。山上還剩下兩個人,雖然必然可以打死,但耗時耗力,而且這邊難免會增加傷亡,剛剛那戰車一壓,着實死傷不少。
關鍵在於公主已死,是否還有必要和他們死磕,這些政府軍頭領都覺得有些不值。商量良久,決定派人來問帝國人的意思。
一個傳令小兵傻呵呵的過來了,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問範米爾:“我們……那個……還打嗎?”
在衆觀察團員眼皮底下,帝國人總得有些遮掩,範米爾不得不進行外交辭令:“我要糾正一點,我們帝國並未參與其中,這是狗頭人之間內部事務。”
小兵懵懵懂懂的回去了,將之解讀爲“算了”。於是政府軍開始撤軍,布萊德雷等人倒也沒再多說什麼,殺掉公主的目的已經達成,其他兩人本來就在考量之中。
山洞內,棉被勇者還在發呆流淚,車伕倒是急躁的亂轉。結果外面突然撤軍,不由喜出望外:“我們得救了?得救了!”
棉被勇者還是沒什麼反應。
車伕倒是自己冷靜了下來,在洞口仔細觀察,看他們是假意撤退還是真撤退。結果就見逗號戰車成隊遠去,片刻之後,連帝國人和各觀察團都爬上山來了。
“出來吧,他們已經撤了。”布萊德雷在洞外開口。
聽到帝國人的聲音,棉被勇者終於有了反應,下意識抓起劍,邊上車伕急忙按住,用眼神示意他冷靜。棉被勇者點點頭,放下劍,然後兩人緩步走出山洞。
洞外,一衆觀察團呈半包圍圍觀他們兩人,人族身高都比他們高,彷彿是一羣大人在俯視小朋友。
“咳,”凱文在邊上開口,“這位也受傷了,人道救助一下吧。”
邊上女光精靈斯崔娜當即上前查看:“還好,傷的不是太重。”說着已經用起光系法術。
布萊德雷蹲下來,和棉被勇者平視,用很平淡的語氣問:“告訴我,你現在效忠的是誰?”
棉被勇者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彷徨之極下意識看凱文。凱文閉了一下眼睛,頭歪了一下。
棉被勇者心領神會,當即暈倒,乾脆利索的趴在地上。
布萊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