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所有人都積蓄着力量。
陰影破水而出,那是一張如同刀戟一樣的尖長大口,猩紅的眼珠死死盯着向前方竄逃的玄武的身影,它的全身都覆蓋着漆黑的鱗片,四肢粗壯強健,爪子鋒利剛硬,尾巴掃過海面時,竟攪得大浪翻起。
它一爪踏上沙灘,幾乎整個蓬萊都跟着顫了顫,在它的腹下,一個個皮囊從生1殖道口排出,和這些天裡漂上岸來的別無二致。
它憤怒地吼叫着。
而玄武爬到島上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龜的腦袋和爪都縮進了殼裡,蛇頭和蛇身則歪歪斜在一邊,殷殷血水不斷滲出。
朱雀見此憤怒不已,口中噴出大火,白虎也勇敢地撲了上去,趁着它們吸引了這頭魔獸所有的注意力,白澤爲玄武畫下了一道保護禁制,由老婦人進入其中爲玄武治療。
緊接着,白澤也在一陣光芒乍現後,現出了原身。
上古神獸白澤通達萬物之情,仁德溫順,它天生就該生在盛世,不沾染一切血和污穢,所以它有着雪白的長毛,像羊,身側是折起的雙翼,頭上雖然頂一支獨角,但角卻是彎曲着的,沒有任何殺傷力。
它的戰力比之青龍麒麟差得遠了,所以在加入與魔獸的纏鬥之後,白澤選擇了先用法術對魔獸進行冰凍,再試圖撞擊和身體壓制。
魔獸的鱗片很硬,也並不怕冷,它在被白澤用冰凍住之後還能擺動尾巴掃向白虎。
白虎站的位置不好,沒能躲閃,登時就被抽得摔了出去。
白澤雙蹄惱怒地踏上魔獸的腦袋,魔獸緩過了剛開始的措手不及,立即反抗起來,它的力道比白澤要大,白澤被它掀倒在地不說,魔獸趁勝追擊,一口咬住了它的一條腿。
白澤慘叫了一聲,卻沒管被咬住的腿,反而再次施展了一個法咒,冰做的利劍從天降下,狠狠將魔物釘死在了岸上,它疼得慘叫,立即放開了口中的白澤。
朱雀趁着這會兒拼命攻擊,白虎也從眩暈中回過神來,嘶吼着朝魔獸的眼睛抓去。
白蘞怔怔地站在禁制裡,禁制包裹着他,也保護着他,讓他在火焰與冰碎飛濺的同時毫髮無傷。
可是就在他的眼前,玄武已經奄奄一息地變回了人形,躺在老婦人膝上,脖頸處正在裹着厚重的紗布,只差一點,玄武的蛇頭就被咬斷了!
還有白澤,白澤只可依賴法術,一條腿又受傷,鮮血直流,痛得身體都在劇烈顫抖。
他也想要幫忙,可是腳不過剛踩在禁制上,白澤就有所察覺地掉轉過頭來道:“小草不可以出來!”
白蘞嚇得只好又縮了回去。
要殺掉魔獸只是時間問題,白澤的冰系法術再次籠罩在整個島嶼上空。
直到魔獸最終無法再反抗,堅硬的身軀被冰劍戳得稀爛,徹底死去,參戰的三人或多或少都有受傷,半個島上不是冰渣就是火海。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按照最開始的計劃做到了!
等到魔獸屍體被白虎和朱雀合力推進海里,蓬萊又重新開啓了兩層禁制,逆着水流去的別的海域。
這是朱雀和白虎第一次對敵,激動的難以自控,他們幫着白澤治療傷腿,給老婦人打下手。
玄武從昏迷中醒來,被送去休養,以他身體的癒合能力,不出半月肯定能好全。
然而,似乎只有白蘞感覺到了白澤低落的情緒。
夜深人靜,白澤被朱雀揹回了洞穴裡,洞穴門口還因爲今天的陣仗太大塌陷了一半,現在已經清理乾淨了。
白蘞乖乖地躺在白澤的身邊,白澤沉默了很久,久到白蘞都快睡着了,他忽然開口道:“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白蘞驀地睜開眼睛,洞穴裡靜悄悄的,藉着一絲微微燭光,他看見白澤臉頰溼了一片,他頓時就慌得想要坐起來,卻被白澤摁住了手。
白澤握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尋求一絲慰藉,“你可以裝作沒有聽見嗎?”
白蘞立馬又好好躺下,把眼睛閉上。
小狐狸還是那麼的懂事,討人喜歡……白澤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心想今天殺死一頭魔獸尚且困厄重重,要是哪天遇上的不只是一頭,而是兩天頭三頭,甚至是一羣該怎麼辦?
白澤的擔憂在過了一個月,本以爲蓬萊仙島終於風平浪靜之後,終於成爲了現實。
彼時玄武脖頸上的紗布剛拆不久,血染紅的沙灘才褪去腥氣,蓬萊在一場戰鬥結束本以爲將會迎來平靜和安寧,誰知,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蓬萊被一羣全身散發着腐爛氣息的巨鳥圍攻了,這些巨鳥蜂擁着想要落到島面,可以因爲禁制的存在,它們只能盤旋在上空,然後口中吐出藍色的流火不停攻擊,把禁制激成了沖天的大紅,而它們只要張開翅膀,整個蓬萊就會被擋住所有太陽的光輝。
在場的白澤和蓬萊地仙,包括原本還在樹上玩耍的白蘞朱雀四人都驚呆了。
禁制將破不破,白澤幾乎是面色慘白得前去用法力加持,而老婦人則掌着島的航向,漫起大霧,想要擺脫這羣巨鳥。
只是已經來不及了,茫茫大海之中,能夠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不容易,巨鳥們循着土壤的氣息再次穿過迷霧聚在上空。
它們的數量之多,幾乎讓朱雀傻了眼,以它如今的身形對付一兩隻不在話下,只是巨鳥幾乎鋪天蓋地而來……
老婦人搖了搖頭道:“禁制撐不了太久。”
島嶼上的禁制範圍廣,想要短時間內重新畫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舊的禁制最多還能再撐一兩日,蓬萊在四處漂移的過程中只甩掉了一小部分巨鳥,他們已經身處危險之中。
兩日後,白澤只能再次牽着白蘞的手到了一個小型禁制前,這處禁制掩藏在岩石後,並不顯眼。
他對白蘞道:“小草,就像上次那樣不要出來好嗎?”
白蘞點點頭,他望着白澤毫不留戀地走遠,站在沙灘上,和朱雀老婦人他們一起。
天上有巨鳥在嘶叫,禁制燒成了大火一樣的顏色,掩蓋在整個蓬萊上空,然後慢慢延伸出如同蛛絲一樣的裂紋。
禁制要破了!
一時間天地色變,伴隨着禁制碎開的聲響,巨鳥們瘋了一般俯衝而下,黑雲壓頂,戰事一觸即發。
白蘞就只能躲在岩石後面,看着朱雀在天上不斷地被圍攻,那金亮的漂亮羽毛紛紛落下,白虎和白澤身上傷口也變得越來越多,還有玄武,它的傷纔剛好不久……
一隻巨鳥並不難對付,可怕的是,它們是在面對整個巨鳥的羣落。
“我想……幫忙……”白蘞咬着嘴脣小聲道,周圍早已經看不出原來仙島幽靜美麗的模樣,到處都是血和被冰刃切下的斷翅。
早在出現黑色魔獸的那天起,蓬萊的美麗就回不去了。
“小白……我也……我也想!”他說完話一會兒,只覺得胸口忽然熱得厲害,白色的光團從他身上脫離出來,聚在他的眼前。
這一次光團並沒有立即變成身具九尾的妖狐,而是左右搖晃着,似乎是在猶豫,片刻後,在看到白蘞已經嘗試着朝禁制外走去時,這才下定決心,嗖地飛進白蘞嘴裡。
白蘞被噎了一下,腳步立即就頓住了,他感覺到體內有兩股氣息在相互交纏,一股隱隱有被吸收的跡象……
白澤用法術苦苦支撐着,幾乎是不分敵我地落下冰刃,它身上和白虎一樣沒一塊好肉,被抓得血肉模糊,朱雀還要更痛苦一些,只它一個在天上,被撕扯得慘叫不止,不過玄武倒是藉着周圍的海水施起法術而來,多少能幫它擋下一些襲擊。而老婦人則癱在玄武背上,已然透支了太多法力。
明明死傷的巨鳥都快堆滿整個蓬萊,可是天上依然盤旋着越來越多想要着陸的同伴,它們被新鮮的血液吸引,已經紅了殺氣騰騰的眼球。
就在這時候,白澤原本施展着大範圍的冰凍術,卻冷不丁地感覺到畫給小草的禁制正在被攻擊,它趕忙掉轉了身體想要過去趕開圍在白蘞禁制外的兩隻巨鳥。
只是還沒等它擡起雙蹄,包圍在小型禁制前的兩隻巨鳥卻突然被一道白光的爪子生生撕裂開來,血肉飛濺後,便是九尾狐高高跳躍的身影。
白澤頭頂上試圖抓瞎它眼球的巨鳥也被九尾狐一爪拍下,很快一撲而上將周圍的三隻巨鳥都撕成碎片。
白澤震驚的同時驚慌失措地去尋找小草,可是哪裡都找不見人!正幾欲崩潰的時候,九尾狐又跑了回來,高興地蹭了蹭它的脖頸。
白澤先愣了愣,然後就悟了,九尾狐與他還從未有過親密的交流,會有這樣的接觸,只可能是……
九尾狐沒等白澤反應,很快加入了混戰。
它的撲殺動作其實並不十分熟練,帶着稚嫩和青澀,卻那麼勇敢無畏,讓已經隱隱生出絕望的朱雀眼前一亮,還不能放棄!
它們可以活下來!
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