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浴桶比傅府的大很多,陸景恪當初還說是專門定做的,方便帶着她一起泡花瓣澡。這事傅朝雲記得清清楚楚,陸景恪也不可能自己就忘了。
而且陸景恪剛纔就沒有腿抽筋,她故意詐了那人。
她不知道房裡的人是誰,只是忽然想起陸景恪曾說,寧海蘭身邊有極善易容之人。她心頭一顫,故而才吹滅了蠟燭。
沐琴低咒一聲,蠟燭一滅她就覺得眼前一黑。不過習武之人的視力一向比常人要好,她眨了眨眼睛,努力適應過來。
傅朝雲輕輕地邁着小步往門口的方向移動。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陸景恪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跟來的暗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引開了。
不過所幸是在采薇院,自己的地方,她還是熟悉得很。想要找個地方避個一時半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陸景恪正在給傅朝雲兌水,突然便覺得心口一滯,然後便是莫名的慌亂。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不過如此。他猛地扔下手中的木瓢,便一陣小跑往回趕。
采薇院正黑着,燈都滅了,他突然一陣沒由來的心慌。不遠處“哐”的一聲響突然把他驚回神,他連忙順着聲音跑過去,垂花門後頭,傅朝雲正被影護在身後。
他心下一急,連忙抽了軟劍飛身過去。有了陸景恪的加入,沐琴逐漸不敵,直接被他一個飛踢,壓在了地上。
傅朝雲連忙喊了一聲“留活口”,影堪堪收了長劍,一把卸了沐琴的下巴,然後找到了後頭藏着的毒牙。
陸景恪連忙過去抱住傅朝雲:“有沒有事?孩子怎麼樣?”
那女子雖武功算不得多好,但卻比傅朝雲強上許多。她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能拖住一時半刻也是僥倖了。
傅朝雲搖了搖頭:“我跟孩子都好,影來得很及時。”
陸景恪便嗔了她一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放着丫鬟不使喚,偏要讓我去給你兌水。”
傅朝雲知道他是急了,連忙安慰道:“夫君……我這不是知錯了嘛!以後就讓你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陸景恪有些無奈,卻終究還是要慣着她。攬過她低聲嘆道:“你呀!”
傅朝雲抱着他,讓他什麼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影掐着沐琴的脖子左右端詳了一番,然後伸手將她臉上的面具揭了下來。傅朝雲眉頭一皺:“是你!”
沐琴狠狠地盯着她:“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傅朝雲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低聲一笑:“我若是剮了你,豈不是白白成全了寧海蘭?”
寧海蘭跟沐琴之間的彎彎繞繞她不清楚。不過這沐琴既然送上門來了,她自然是要好好留着。畢竟府裡見過她的人也不少,等到最後向寧海蘭發難的時候,沐琴可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傅朝雲勾脣一笑:“割了她的手筋和腳筋,別讓她死了。”
影應了一聲,然後便將人帶下去了。傅朝雲還懷着身孕,自然是見不得這種血腥的場面,陸景恪扶着她往房間去了。
片刻,影又過來回稟道:“主子,在她身上搜到了重要的東西。”
陸景恪開門出去,影便將手中的拓紙呈給他:“主子,像是兵符一類的東西。”
陸景恪接過來展開看,的確是兵符。雖然他們都沒有見過兵符,不過少有東西能夠製成這樣。他收了拓紙,低聲吩咐道:“再去她身上找找有什麼東西。”
影應聲下去了,陸景恪又返回房間,一夜抱着傅朝雲安慰她。
平西王府。
天剛矇矇亮,寧海蘭卻已經疲憊至極了。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時時惦記着沐琴的事。剛起身,紅韻便過來了,低聲回稟道:“殿下,東西沒找到。”
寧海蘭臉色一白。因着一時意氣她才攛掇着沐琴去刺殺傅朝雲。本以爲沐琴那手易容的本事,再加上傅朝雲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只要能尋到時機,傅朝雲肯定必死無疑。
到時候她再把沐琴的消息送出去,不怕陸景恪不收拾她,到時候那拓紙遲早會落在自己手中。誰料事情根本沒她想象的那麼簡單,沐琴一夜未歸,拓紙也沒找到。
她不由得開始慌亂起來,若是沐琴刺殺未成,還把她給供出來了可怎麼辦。她可是知道,沐琴看她不順眼,由來已久,若是臨死前還要再拉個墊背的,她可是最好的選擇。
紅韻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連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娘娘。那沐琴還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畢竟是太子派過來的人,不會暴露娘娘的身份的。”
寧海蘭臉色又白了幾分:“若是她告訴陸景恪,是我指使她去刺殺傅朝雲的,到時候陸景恪將所有怒火都轉移到我身上來了可怎麼辦?”
她是真的怕極了陸景恪,雖然她也經歷過暗衛營的腥風血雨、不見天日,但那樣的日子遠遠比不過陸景恪帶給她的恐懼。
她猶記得,那年陸景恪才十三歲,便將她安插過去的一個婢女當衆親手剮了,剮完了還不忘擦了擦刀上的血。最後又命人將那婢女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做成了樂器。那婢女人都死了,頭骨還每日曬在院子裡,發出“嗚嗚”的響聲。
多少年了,每次想到那個畫面她都覺得不寒而慄。暗衛營裡的日子固然可怕,渾身染血,但也不是你死我亡。敗了的人頂多給一筆銀子送出去罷了!但是陸景恪是真的絕。殺人能殘忍到那個地步,連寧帝也不及。
當時蕭頌聽說了也覺得陸景恪有些殘忍,只不過那奴婢是在王府簽了死契的,誰也不能說什麼。加之陸卿雲又責令別人不許提起,久而久之,這件事情才淡了下來。
只是那件事留在寧海蘭心裡的陰影卻始終還在,紅韻顯然也想起來了,身子一抖,又連忙安慰寧海蘭:“不會的,殿下,陸景恪不敢。您可是側妃,入了皇家玉牒的,豈能跟一個下賤的奴婢相提並論!”
寧海蘭沒有說什麼,她這個側妃,若是陸卿雲不認了,那跟個奴婢又有什麼區別?
傅府。
傅榮豐一大早便聽說傅朝雲遇刺了,連忙便趕到了采薇院。傅朝雲被陸景恪哄了一夜,纔剛好點,聽說傅榮豐到了,連忙就要起身。
傅榮豐早已經進來了,連忙吩咐道:“不許起來!”然後又快步走到牀邊,那個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生病之人。
先是仔細地看了看傅朝雲,然後才說道:“你這丫頭,我昨天說給你留幾個使喚的丫頭,你就是不肯。怎麼樣了?可曾傷到了?”
傅朝雲連忙搖了搖頭:“沒有呢!祖父,你就別擔心了,我跟孩子都好好的呢!”
傅榮豐又瞥了一眼陸景恪才說道:“你今晚就搬去我旁邊住,別人護不住了,祖父親自護着你,定然叫你安安穩穩的。”
這話就是針對陸景恪了,不過他心大,只是摸了摸鼻子,並沒有說話。傅朝雲便撒嬌道:“祖父!哪有那麼麻煩了!我晚上睡覺又不安穩,丁點小事兒都能吵到您。”
陸景恪也連忙說道:“是啊,祖父。雲兒都這麼大了,還懷着身孕呢!若是住到您旁邊去,讓人知道了該說她不懂事了。”
傅榮豐斜了他一眼:“用你提醒?”
陸景恪有些尷尬,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傅朝雲便連忙又撒嬌道:“祖父……”
傅榮豐這纔沒理他了。傅朝雲又好生哄了半天,然後傅榮豐才晃晃悠悠地回去了,只是仍不許她下牀。陸景恪代她出去相送,傅榮豐也不說話,走到門口了纔回過頭來冷哼一聲:“若不是因着雲兒,我早就把你趕出家門了。”
陸景恪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傅榮豐冷哼一聲,他才連忙應道:“是是。”
送走了傅榮豐,這纔回了房間。因着恐怕要在傅府長住,所以特意吩咐影回去送個信。順帶又將傅朝雲遇刺同寧海蘭之間的聯繫說得清清楚楚,又附了從沐琴身上搜到的拓片。
平西王府。
陸卿雲收到信的時候正在處理軍務,聽說傅朝雲遇刺了,連忙問了平安。聽說母子都沒事,這才放下心來。拆了信紙一路沉着臉看到了最後,又拿起了拓紙仔細看了兩遍,這才確認自己心目中的猜測。
他擡起頭吩咐影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伺候好主子,我這裡一切安好。”
影低頭下去了,然後他才又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他早就疑心寧海蘭了的,所以纔將假造的兵符放在了顯眼的位置,沒想到還真的上當了。
只是陸景恪不知實情,又將東西給她送了回來,這倒是難辦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拓紙,本想着寧海蘭若是將這東西帶給幕後之人,然後那幕後之人又發現這兵符是假的,到時候便能順理成章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
沒想到這東西落在了陸景恪手中,竟然又給他送回來了。現在他倒是要發愁,到底該如何再將這東西送到寧海蘭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