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頓時就有些慌亂,強作鎮定道:“空明大師事務繁忙,還要講經佈道,何需勞煩!空悟大師是本皇子帶來的人,陳大人莫非是懷疑我不成?”
那陳大人連忙說道:“臣不敢!只是事關重大,傅侯爺在京師的地位想必殿下也是知道的。斷不能冤枉了去!臣想着,殿下也應是這個意思!”
蕭晏冷哼一聲,這種時候還是得做做面子:“那是自然,傅侯爺爲朝廷效力,受朝野上下敬重,自然是不能隨便被冤枉。”
陳大人笑着道:“既然殿下也如此說了,定然是爲傅侯爺真心考慮,還是請空明大師過來一趟爲好。”
蕭晏一時再找不到推脫的藉口,只得冷哼一聲,拂袖轉過了身。
蕭頌冷眼瞧着,覺得蕭晏實在不成大器,這麼幾句話便被人逼得沒了退路。左右他如今也不想護着蕭晏了,他倒是想看看,蕭晏能作到什麼地步。
“來人啊!去護國寺請空明大師過來一趟。還有安平侯,也一起請過來。”
傅朝雲一早就換了朝服在書房坐着,等了半晌,涉江纔回稟她,說是蕭頌請她去朝堂。
傅朝雲坐直身子,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說道:“怎麼這麼久,我都快困了!”
奉先殿。
傅朝雲剛進殿就看見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的。不過她可不是三年前的傅朝雲了,如今這點小事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目不斜視地走到了百官列隊之前的空地上跪下請安道:“臣傅朝雲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頌便說道:“愛卿平身!”
傅朝雲站起身,蕭頌才說道:“今日宣愛卿過來實則是有件事需要驗證……”
話音未落,便聽見司禮太監稟道:“啓稟陛下,欽天監監正求見。”
欽天監平時主要負責推算曆法,用於平日百姓生活。夜觀星象,向皇帝進言。因爲是直屬內府的,所以能直接求見。
此刻蕭頌聽說欽天監監正到了,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畢竟,歷代君主都很相信天人合一,如果天有異象,會造成民心惶恐。
蕭頌連忙說道:“快宣!”
欽天監監正幾步進了殿說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朝得一福星!”
蕭頌皺了皺眉,剛纔還在說災星的事,眼下又來了一顆福星,莫不是故意搗亂的。只是欽天監歷代都備受尊崇,就是蕭頌也不敢怎麼樣。
只能笑眯眯地說道:“福星何在啊?”
欽天監的監正連忙面露喜色道:“啓稟陛下,臣夜觀星象,這福星已經落在了京師,就在平西王府上。”
蕭頌皺了皺眉,直覺又是跟傅朝雲有關的!果然,那監正擡起頭來說道:“根據臣的推算,那福星現在正在東北角上,是位身份尊貴的女子。”
平西王府,蕭頌是去過的。陸景恪的院子可不就是在東北角上,這東北角上身份尊貴的女子,非傅朝雲莫屬。
傅朝雲笑得有些得意,拱了拱手說道:“陛下,東北角便是世子的院子。”
欽天監的監正連忙擡起頭來,盯着傅朝雲激動地說道:“天庭潛龍,陛下,傅侯爺正是我朝的福星啊!”
蕭晏大怒,上前兩步抓住監正的衣領說道:“你胡說什麼!護國寺的空明大師已經說了,傅朝雲就是個災星。若是誰跟她親近,誰就要遭受血光之災。我看你是受了傅朝雲的買通才來給她做僞證的吧?”
那欽天監的監正梗着脖子說道:“殿下怎可污衊微臣!微臣雖官位低微,但是絲毫不敢忘記爲朝廷盡忠。微臣看過的面相星象都不少,從未出過錯,傅侯爺分明是福星之象,微臣願與空明大師對質。”
蕭晏一把推開他說道:“你着什麼急!空明大師等會兒就到了,希望你到時候作僞證被揭穿的時候,還能如現在一般狂妄。”
傅朝雲輕哂:“這話似是應該說給殿下吧?希望到時候殿下還能如現在一般堅持……”
蕭晏覺得心口猛地一抽,竟被傅朝雲一個小小的女子給嚇到了。空明早就跟他說過,這傅朝雲是天命富貴,莫非真是那什麼勞什子的福星?況且,若是空明到時候真的不肯替他作證又當如何!
正急着的時候,眼角餘光一掃便看見了空悟!一條毒計涌上心頭。
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的功夫,空明大師才被帶上了殿。蕭晏立馬衝過去握着空明的手說道:“大師,你可算是來了,一定要爲本皇子做主啊!”
然後一邊低聲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威脅道:“你若是敢不聽我的,我就讓空悟在這兒送了命!”
空明轉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頓。蕭晏這分明是在拿空悟的性命威脅他!空悟可是他師弟,又是護國寺的人。儘管當初跟着蕭晏出了護國寺,他卻不能不認。若是到時候空悟真的死在這大殿上,他有什麼顏面去跟師父交待。
但是,讓他做僞證,他卻也是萬萬做不到的。且不說傅朝雲天命富貴,根本不懼這些。單是要讓他違背自己的良心和佛法,他就做不到。
空明又往前走了幾步,側頭看着傅朝雲,然後對她垂眸微笑。傅朝雲也還了一笑。
蕭晏連忙說道:“今日請大師過來,就是因爲空悟大師說傅侯爺是禍國殃民的災星,敢問大師可說過此話?”
空明低下頭,看了一眼空悟,然後閉上了眼睛。空悟還以爲他這是不想救自己了,連忙說道:“師兄,你快救我啊!你忘了,你明明說過的!”
空明嘆息一聲,直接盤腿坐在了殿前,然後便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了。
蕭晏見他不說話了,連忙上前說道:“父皇也看見了,如今空明大師一句話都不說,就等於是默認了,傅朝雲就是顆災星。”
欽天監監正連忙堵在空明面前說道:“大師,你快說句話啊!傅侯爺哪裡是什麼災星,分明是顆福星!”
空明搖了搖頭,手中的佛珠轉得更快了。蕭晏連忙上前說道:“空明大師只是不忍心爲難傅朝雲一介女流罷了,怎可藉此爲難大師……”
話音未落,空明手中的佛珠猛地斷開,珠子四處滾開。空明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後又搖了搖頭,終於說了一句話:“願以貧僧的鮮血洗清師弟的罪孽。請陛下不要深究!”
話落,便閉上眼睛垂了頭。傅朝雲蹲下身去,探了探空明的鼻息,然後悲聲道:“空明大師,坐化了!”
蕭晏沒想到空明這麼輕易就死了,他臨死前的話是什麼意思?空悟的罪孽,空悟有何罪孽?聯繫之前欽天監監正說的話,不難得知,這空悟纔是違背佛法作了假證的那個。
衆臣一時之間紛紛對蕭晏和空悟指指點點的。空悟也沒想到空明突然坐化了,一下子嚇破了膽,上前哭着道:“師兄,你快醒醒啊!”
到底是一個佛寺里長大的同門師兄弟,又怎麼會沒有情誼!空明雖不肯給他作僞證,但到底也是他師兄。
蕭晏卻是惱了!這些和尚是怎麼了!有榮華富貴不好嗎?偏偏要死了!死之前說的那句話還那麼引人遐想,那不就是間接說他作了僞證嗎?
此刻也想不到別的開脫藉口,他連忙先發制人地指着傅朝雲說道:“好你個傅朝雲,你竟然逼死了空明大師!”
傅朝雲側頭睨了他一眼,然後拱手道:“啓稟陛下,空明大師坐化之前說的話已經很明白了,誰是誰非,陛下自有定論!”
蕭頌捏了捏眉心,白白看了一齣戲,此刻自然是要落幕了。這也不怪誰,他都提醒蕭晏了,他卻還要跟傅朝雲作對!明明現在傅朝雲都已經表示不會參與朝堂上的奪嫡之爭了,他卻還要惹怒傅朝雲,也是蠢得可以。
蕭頌點了點頭說道:“此次的確是晏兒有錯在先,就罰他一年俸祿吧!至於空悟大師,空明大師既然已經留有遺言,朕也不必處置,還是交給護國寺爲好。”
傅朝雲冷笑一聲:“殿下污衊微臣,證據確鑿。若是隻罰一年的俸祿,是否有失公允?”
蕭頌就知道傅朝雲不會善罷甘休!她跟蕭晏之間的仇可深着呢!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這樣大好的機會。不過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蕭晏主動去招惹。
不過這罰俸一年,倒的確是有些輕了,還能由着傅朝雲討價還價幾分:“那不知……傅愛卿的意思是?”
傅朝雲繼續冷笑:“陛下,殿下這樣污衊臣,不知可否當得起禁足半年的處置?”
蕭頌皺了皺眉,有些難辦!這傅朝雲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對付!若是將蕭晏禁足了,到時候朝中就會成了秦王一人的天下。他就不得不扶持瑾王與秦王抗衡。
蕭頌覺得有些頭疼,卻沒想到,這正是傅朝雲想要達到的目的。如今雖說瑾王也做成了幾件事,但畢竟比蕭晏和秦王差了許多。若是逼得蕭頌親手扶持,自然會好些。
蕭晏連忙說道:“傅朝雲,何時輪得到你來質疑陛下的決定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蕭頌道了一聲“好”,罰蕭晏,禁足東宮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