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蕭頌才直視着她問道:“怎麼個殺雞儆猴?”
傅朝雲眸光一閃,面色無波地平靜道:“臣聞,前朝有貪污者,處以剝皮極刑。”
蕭頌猛地一震,再打量着眼前的女娃娃,忽然覺得,她可真不是一般狠。
剝皮之刑,前朝確有。將貪污的犯人埋在土中,只露出腦袋。然後剃去頭髮,在頭頂劃上十字刀,慢慢地剝開,然後灌進去水銀。
待水銀慢慢流到腳底,犯人的皮肉就會分離開來。到時候便可輕易獲得一張完整的人皮。
更有甚者,將背部劃開,然後用鐵製的勺子一勺勺挖離骨肉。死者的背部之皮仿如蝶翅一般被剝開,因而被稱爲蝴蝶皮。
如此這種酷刑,她竟然也敢重新找出來用。真不怕被天下之人詬病?
但卻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好法子。若是用重刑能暫時鎮住,好歹還有個幾年休養生息的時間。不然國庫都要被這些蛀蟲搬空了。
蕭頌低了頭,緩緩沉思起來……
平西王府。
陸卿雲剛策馬回府,就聽奴才回稟說是側妃寧海蘭求見。
他換了身衣服才走到偏廳問道:“有什麼事?”
寧海蘭坐在椅子上,頗爲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站起身走過來說道:“沒事還不能來找王爺了?”
陸卿雲便冷了臉說道:“你該知道分寸。”
這院子是他跟原配夫人的起居之所,是以極少讓側妃進來。
寧海蘭心裡冷哼一聲,然後坐回去才說道:“還不是孫家的夫人,託我給孫小姐相看一位如意郎君。我琢磨着世子還缺一位正妃,所以特意來問問王爺的意思。”
孫家也是世家了,早年從隴西販鹽起家。後來太祖起兵,便降了太祖。孫家的家主現下也是刑部的尚書了。
陸卿雲細細想了想,孫家的女兒他早年倒是見過。生得楚楚可人,才學也是百裡挑一的。家世但也配得上。
只是不知道陸景恪那個小祖宗是什麼意思。他想了想便說道:“此事等我問過恪兒再來決定。”
勤政殿。
“皇伯伯,我就說了吧!我們家雲兒一定有辦法。”此刻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正是陸景恪。
蕭頌與陸卿雲早年結拜,陸景恪他娘又是清嵐長公主的陪讀,同蕭頌也算私交不錯。故而這聲皇伯伯也不是叫不得。
最關鍵的,皇家衆子無一不是勾心鬥角。他年紀也大了,還是喜歡陸景恪這般無拘無束的性子,看着歡喜。
蕭頌不由得笑道:“好好好,你說得都對。傅朝雲聰慧無雙,果然是有辦法。”
陸景恪得意了,估計此時若是有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那是!我家雲兒最聰明瞭。”
蕭頌看不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出言打擊道:“我看傅朝雲也不見得對你有什麼意思。”
陸景恪便怏怏地道:“我覺得她是喜歡我的啊!”
到底是少年兒女,這副樣子可真是讓蕭頌都覺得年輕了好多歲。
頓了頓才岔開話題道:“那傅朝雲打算從何處下手?京城的世家那麼多!”
陸景恪這才正經道:“孫家和宋家吧!”
正在打着如意算盤的平西王根本還不知道,陸景恪要先從孫家下手。
蕭頌想了想才說道:“孫家尚可,畢竟家主已是刑部尚書。但是宋家……手裡還握着朝廷的鹽引,怕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原本宋家也並不是什麼世家,不過是和孫家結了姻親。孫家原本是販鹽起家的,進了官場後,這販鹽的生意就斷了。
恰好孫家這代家主的弟弟娶了宋家的嫡長女,孫家便把之前販鹽的路子都給了宋家,加之宋家在官場上也有些路子,因而拿到了鹽引,一心一意做起了販鹽的生意。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孫家跟宋家貪得最是厲害,簡直是明目張膽。
從這兩家下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陸景恪可不管什麼動不動全身,只是笑着反問道:“皇伯伯不也早就看他們兩家不順眼了?”
這倒的確是,蕭頌不由得失笑道:“那便由着你吧。”
入夜,采薇院。
傅朝雲正在,涉江進來換了茶,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子,老爺讓劉姨娘暫代中饋。”
傅朝雲翻書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才面無表情地翻過去一頁說道:“母親病重,王氏被禁足,劉氏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主子……咱們之前佈置的眼線……”
“暫時不要動,各司其位。”
涉江點了點頭,然後退了出來,正要關門。一陣風颳過,陸景恪竟直接躍了進來。涉江不動聲色,直接關了門守在外面。
傅朝雲擡頭看了看他,然後說道:“眼看着要入秋了,夜裡風涼得很,怎麼還不多穿些?”
陸景恪眼睛一亮,然後蹭過去問道:“雲兒,你是不是關心我?”
傅朝雲的視線一凝,然後頓了頓,好像是吧!然後又紅着臉點了點頭,繼續垂眸說道:“夜裡風涼,小心染了風寒。”
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久候丈夫的小妻子,看得陸景恪那叫一個通體舒暢。
這樣單純的傅朝雲又怎麼能讓陸景恪忍心,放她一人在朝堂上呢。
臉上依舊掛着桃花笑,眉眼彎彎地說道:“我可是習武的,哪就那麼容易染了風寒。”
他蹭到桌前坐在了椅子上,然後繼續說道:“孫家的事有進展了,最多不過十日,孫尚書的弟弟就會去刑部報到了。”
傅朝雲默了默,然後問道:“孫尚書是刑部尚書,他會秉公處理嗎?”
“不急。”陸景恪依舊笑眯眯的,帶着幾分胸有成竹的樣子,繼續說道:“孫尚書的弟弟沒有官職,所以纔要去刑部。等這件案子牽扯上宋家就不一樣了。
“宋家的家主可是鹽官,到時候作爲相關人員,他也會被移交到大理寺。等到了大理寺,可就由不得他徇私枉法了。”
傅朝雲笑了笑,然後擡起頭說道:“陸景恪,謝謝你。”
陸景恪一愣,然後淺笑着說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看她發愣的樣子,甚是迷糊,不由得又笑着說道:“我喜歡你啊!爲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他每次都帶了些痞氣的樣子,傅朝雲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可能,也有一點喜歡他了吧。
雖然陸景恪眠花宿柳,出入青樓,乃是大黎京師中一等一的紈絝世子。可是她卻覺得,他不是傳聞中那樣的。
雖然有些痞,但是感情真摯。不會跟那些世俗的男子一般,瞧不起她一個女子。她說入朝堂她就幫她謀劃,她說鎮世家他便替她出手。
陸景恪啊!真的是極疼她的。
七日後,京師翻天覆地。
刑部尚書的弟弟孫遠同齊伯侯家的長子因爲爭醉花樓的花魁而大打出手。孫遠帶着手下,打斷了齊伯侯長子的肋骨。
齊伯侯怎能忍得了這口氣,當即便告了御狀。聖上便着令交由刑部處置。
本來只是兩家的家醜。卻不料,那孫遠的妻子宋氏是隻河東獅。聽說孫遠因爲爭花魁而入獄,便帶着一羣家丁闖入天牢,將孫遠痛打了一頓。
那孫遠的兄長正是刑部尚書,聽說自己的弟弟在眼皮子底下被弟妹打了,哪有不護短的?
當即便下令,以擅闖天牢重地的罪名,將宋氏關押起來。兩家本是姻親,宋家的家主便去找孫尚書理論。
卻不料,孫尚書認爲宋家多年仰仗孫家,宋氏過門之後卻如此刁悍。怎麼想都氣不過,便又將宋家的家主趕出了門。
宋家好歹也是京城裡叫得上號的世家,宋家的家主怎能咽得下去這口氣,當即便又告到了聖上面前。
孫尚書覺得宋家背信棄義,便發誓要將宋家從京師世家的榜上除名。
某夜,大理寺寺卿正在夜讀案卷,一支利箭便射在了桌上。大理寺寺卿取下箭上的紙條細讀,發現上面條條項項都是宋家的家主所犯之罪。
他連忙趁夜擬了奏摺,第二日便一封奏摺告到了聖上那裡。皇上當即便命令大理寺卿詳查宋家貪贓枉法之事。
宋家的家主被關入了大理寺,仍不忘叫罵孫尚書,說他是個奸詐小人。
是夜,傅朝雲便得了消息,說這宋家的家主一進大理寺,便將孫尚書扯上了,把他所知道的孫尚書貪贓枉法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她看着眼前笑眯眯的陸景恪,然後問道:“那支箭是你射的吧?”
孫尚書若要將宋家除名,自然多得是辦法,完全沒必要把宋家的家主得罪死了。告到大理寺那裡,反而將自己牽扯了進去。
這局勢啊!也就是宋家的家主看不清楚。若是死咬着,孫尚書回過頭來,興許還能搭救一把。若是全都招了把孫尚書拖下水,反而是條死路。
陸景恪眨了眨眼睛,無辜道:“這可不能怪我,誰讓他們靠姻親結盟,一點都不牢靠。”
“那你的意思是男人的感情都靠不住嘍?”傅朝雲故意斷章取義曲解道。
“那可不是!”陸景恪果然急急地解釋道:“我就不一樣啊!我可是要跟雲兒你一起,雙劍合璧,整治官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