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似火
柴堆高高的擺放起來，綰凌就如此經意的安睡在那柴堆的上方，上仰天空，下趁寂寂，這片經過一片混亂的地方，她根本就如同睡去了的一般，全然不覺她纔是這罪魁禍首。
站在那柴堆的下方，太后的頭一直仰望着，將神情停留在那安睡在柴堆上的女子身上，看不清楚容顏，只能依稀從縫隙中窺得她的一丁點兒衣裳鬢角。
周圍的人在忙碌着收拾這一晚上的狼藉，而太后的神情凝重，在這死去的人面前，她本不該怨恨，可是，她此時此刻也終究忍不住，“綰凌，哀家知道皇室中人對不起你，可是，即便對不起你，你也不應該這樣害皇兒，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嗎，……”
她的話帶着幽怨，清冷的夜色中，太后一直堅強隱忍的眼中，竟然也不自覺的含着淚水，這般強撐硬上的方式，不是她一介女流所能勝任的，“皇兒不知去處，倘若有個差池，你以爲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嗎？”
“當然不可能一了百了！”洛華從後面跟隨而來，在剛纔楚曦霖的羈絆之中，她深怕跟不上太后的腳步。
洛華知道太后因爲自己親手送母親一程而怨恨着自己，她也不怪太后，但是現如今，她們在同一陣線之上，洛華也感受到了太后的變異，她心中深知，想要在這宮裡立足，最先該討好的一個人，就是太后了。
太后撇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依舊將頭擡着，看着那躺在柴堆上的女子。
“紅顏禍水，……”洛華也隨着太后的眼光一併移了過去，如此說道。
這一句話，倒是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太后凜冽的一笑，當中帶着些許諷刺的意味，“她是紅顏禍水，你又何嘗不是呢？”她終於肯側首正眼看洛華一下，“或許等來日的某一天，你所掀起的風浪，比綰凌更高也說不定！”
“洛華不會！”
“會不會，並不是你現在說說而已！”太后邁開步伐，四周圍檢查着這在忙碌着堆放柴堆的宮人，“在哀家的眼中，你是更加心狠、更加有手段的人，經過今夜的混亂，你再次讓哀家見識到你的本事！”
“太后，此刻並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洛華聽得出太后此刻言語之中依舊的針鋒相對，對她說道。她側首看着身後那固守着的侍衛兵，心中略微沉吟，說話的時候，也是刻意的將聲音給壓低。
“如今也只有先把綰凌處理了，才能夠讓哀家安心！”太后說着，即便她知道綰凌此刻的屍首即便不處理，事情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或者說，她也只是想瀉一下憤。“與其說是皇室對不起她，現在還不如說是她對不起皇室了！”
太后看着這周圍擺放好的一切，其中一個宮人將火紅的火把呈遞到太后的手中，太后接過那火把，伸着出去，想要點燃那柴堆。
“太后，她現在處理不處理已經不重要了，若是到時候皇上看到綰凌只剩下一堆飛灰的話，您能承受得住他的怨責嗎？”洛華在太后想要點燃柴堆的那一刻阻止了她。
洛華擡首看着綰凌，也同樣是看不清楚她的容顏。這個女子，幾乎可以
說是輝了她的一切幻念以及情愛。自己終究還只是淪落爲她的提神，她也同樣怨恨，可是，這到頭來，皇帝呢，他的怨責恐怕纔是最爲難以招架的。
“哀家顧不了那麼多了！”太后冷哼着，她第一次出現了這般着急的狀態，“哪怕是泄憤也行，哀家就是不想看到她這麼安然坦然，在先皇臨死前，她也是受盡了恩寵，她憑什麼怨尤？”
身爲女人，面對綰凌，太后也同樣的妒忌怨恨，“何況，她現在還惹出了這麼大的事，即便她的屍身還留着皇兒依舊是對她癡念不死，現在更好，她死了，皇兒更不可能忘了她，既然如此，哀家也留不得她，她死了哀家也要讓她灰飛煙滅！”
說罷，她將火把一把丟進了柴堆中央去。火把的熱度在那柴堆的中央竄着，慢慢的從那中央升騰起無邊的煙，，冒着從柴堆之中竄燃而起，緊接着，火光從那柴堆的中間慢慢的蔓延開來，一點一帶你的往着上方燃燒而去。
火紅色，映在瞳孔之中，如同是太后的憤怒一樣，她的拳頭是緊緊的掐着的，看着這火舌一點一點的侵蝕上那個女子的身體，她那本該停止的憤怒，卻也在這一刻更加的升騰。
“你有什麼好怨尤的，哀家等了一輩子，也都沒等在先皇臨死前得到一分愛，你卻能在他死前的一刻都被惦記着，你還有什麼好怨的？”她的眼淚隨之流下，倔強的眼神中，那清淚映上火光的沖天，也成了耀眼的紅。
洛華詫異了，靜靜的聽着太后此刻的言語。
“兩代君王都爲你牽掛不已，你憑什麼怨尤這麼多，還陷皇兒於這等境地之中，哀家不恨你那是假的！”她看着那火光侵蝕着柴堆之上，已然再看不清楚綰凌的身影，所入目的，也只有那沖天的紅。
焚心似火，憤怒卻難以焚燒殆盡。
洛華也是閉上了眼睛，太后怨恨這個女子，她又何嘗不怨恨，可是，她既然死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怨恨的呢！
只是，這接下來的事情，也容不得她分心。“一邦朝臣都在紫霄殿前等待着，恐怕楚曦霖現在也在皇宮中大肆的派人去搜索皇上的蹤跡了，……”洛華猜測着，在她來的時候，看到楚曦霖那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樣，她自己也知道，事情絕對不可能因爲綰凌的死而終止的，恰恰只是禍源根本的開端。
“那個擄去皇兒的人，究竟是誰？”太后問着。這周圍的燒火噼啪的聲音，很好的將她們兩人的談話給掩飾了去，守候在她們不遠處的侍衛的眼睛，也時刻不敢怠慢的跟隨在她們身後。
洛華細細的想着，這事情她不敢妄自下什麼定論，可是，那縱馬前來的身影，那身影的孱弱，在人羣之中如此利落的將楚曦鴻給擄去，她無法.論定那到底是誰人，可是，她的心卻不斷的往着另一個人挨靠。
那個在狩獵場中，密林沼澤地當中屢次救助的人，難道真的是他嗎？
太后見洛華的失神，心中也懸了起來，“怎麼了？”她更加不能確定那人到底是敵是友，她也不知道究竟楚曦鴻落在他的手裡，這事情又會演變成什麼樣。
“太后，……”洛華不知道爲何，此刻的
心思卻片刻不得安寧，“我決de,de那人，應該是，……”她的神情轉望向旁邊那些個跟隨着寸步不離的侍衛，她不敢說出來，即便只是一個嘴形，她也不敢泄漏出來，因爲事關安危。
太后凝眉，她順勢朝着洛華所望的方向看去，那侍衛的神情如火似炬。
洛華卻是換了一種方式，“太后來的時候誰一起來的？”洛華問着，在這言語之中，她用的是一種暗示的方式，既不會讓身邊的耳目給聽了去，又能夠讓太后知悉清楚。
“現在，誰又不在您身邊？”洛華的話問得很慢，一句一頓。可是恰恰是這樣，太后卻開始從最先時候的疑惑，到後來漸漸的變味震驚。
“洛……”太后差點驚呼而出，聲音驚呼而出的時候，卻戛然而止，“洛華，哀家，知道了，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哀家也能夠放心了！”
在這一刻，太后的眼神中卻有着溼潤的意思，她在這一刻，卻是真心的綻放開一抹笑顏，“哀家，果真沒有看錯人，……”她也將神情轉回到洛華的身上，比之一開始的仇視與敵恨，洛華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太后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在逐漸的轉變。
火光沖天，那在空氣之中渙散着的刺鼻的味道，那原本該是傾城絕色的佳人，在這一刻紅顏枯骨，哪怕是曾經笑靨，此刻也盡然成了灰。
心，在思念之中一點一點的，如同明滅的燈一樣，在寒冷冰冷的夜之中，慢慢一點一點的滅了，變冰，變冷……
更深露重，沖天的火舌照耀不到這皇宮的每一處，在這暗無天日之中，甬道的一個角落之處，楚曦鴻只能強迫自己儘快的休息，儘快的恢復一點體力。
長孫不在身邊，也沒有任何藥物，他想要強撐起來，就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了。在睡夢深沉之中，那曾經夢中的笑靨正在一點一點的遠離自己。
“來呀，曦鴻，你來抓我，……抓到我，我就嫁給你！”笑聲，笑顏，在睡夢中逐漸的變遠。
好遠，好遠……遠得讓楚曦鴻伸手不及，甚至遠得他都要忘記她的容顏。
綰凌，綰凌！
“我抓不到你，我這輩子都註定抓不到你，只要看着你永遠這麼笑下去，朕就知足了，這輩子就這樣吧，下輩子，你一定要等，或者，……我一定會去找你，下一次，我一定要抓到你……”
聲音逐漸變得冗長深遠，逐漸的，似不像自己在說的那樣，直到，睡夢中的那片桃林變成了灰燼，一把火，燒光了那片曾經的記憶的所有。
“綰凌……”在睡夢之中，楚曦鴻驚醒而起，看着這周圍，依舊是自己暫時所容身的這個偏僻的地方。
他看了看天色，北方星斗不移，可是月漸西沉，他大概在心中算了下時辰，自己這一個休憩，洛宸不知道將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他如今被無他選，除了洛宸，其他的東西他全部都觸手不及。哪怕就算是要親身指揮着，他也該讓自己的身體在最快的時間內恢復。
他也在擔憂，這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得來打，身體中，特別是心口處的痛，卻如同潰爛的一般，痛得了無知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