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的披風,遮住曼妙卻滿是傷痕的玉體。洛華緊了緊披風,似乎有陣陣冷風灌入,讓她清寒,也讓她清醒。
剛纔的肆意狷狂,她只當是一個可怕的噩夢。他霸道地在自己身上留下屈辱的印記,讓她心中恨意更甚。
擡頭,看着昏暗沒有半點星辰的天空,她苦苦低笑,似乎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得徹底,錯得沒有半點回轉的餘地。
到了溫池外,果見得有兩個丫鬟候着自己,但分明已經不是之前的那撥了。她不過消失了一小段時間,仿若宮中已經過了千年。
那兩個丫鬟見得洛華走近,只將頭低下,她雖然狼狽,但他們也知道,她是華清殿的主人。未來,說不定還會是這座皇宮的主人。
洛華掠過二人,隻身一人,進了溫池。身上的印記,她並不想讓旁人看到。她心中的傷痛,也不想被旁人窺伺了。
癱軟無力地滑進溫水池裡。水溫不冷不熱,似乎剛好。只洛華覺得周身寒冷,身心俱疲。她苦苦笑着。現在即便讓自己下了油鍋,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吧。
一顆已經冰冷的心,如何讓身子有溫度呢。
她取了一張絲帛,順着自己的額頭往下,一寸一寸細細地擦拭着身子,彷彿想將今晚所有的印痕,都清醒乾淨。然後就可以掩耳盜鈴地告訴自己,剛纔不過是一場迷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還須得繼續。
彷彿只要將這一切都清洗乾淨,就可以當剛纔的一切,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絲帛往下,洛華伸出手臂,手臂上道道吻痕,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明顯。她發了瘋一般,用絲帛蘸着水,和着浴鹽,一遍遍的擦拭。
只將手臂擦拭得通紅,那印痕還是明顯得醒目,洛華嘆了口氣,終於是放棄了這瘋狂的行徑。
果然,有些東西,是根本就沒有辦法擦拭掉的。而且即便隨着時間的推移,手臂上的印記會消失,她心中的印記,也不會消失。
苦苦地上揚了一下嘴角,似乎覺得自己是天真了。大抵是因爲剛纔過於用力的緣故,已經有幾處,微微有些見血。染在溫泉池中,飄出淡淡血痕,然後很快就消失了。洛華微微搖頭。
這溫泉池,可以洗淨身體的骯髒,卻沒有辦法洗淨心上的塵埃。她微微起身,已經準備換衣服回去了。
卻突然聽得外面有什麼動靜,說是華妃還在沐浴
,不許外人進入。洛華深深皺眉,既然丫鬟敢攔下來人,便說明那人不可能是楚曦鴻。宮中除了她之外,怕是沒有旁人,敢攔下皇上了。
只現在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會來這裡呢。
雖然沒有月,但也是三更前後,會是誰,光臨自己這孤寂清寒的華清殿呢。她微微啓了玉脣。“外面何人?”
“回稟華妃,是左將軍長孫大人求見。”那丫鬟恭敬地回答道。雖然長孫無遜態度強硬,但她還是沒有放他進來。
洛華尋了件衣服穿好,又是將厚重的披風披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不讓長孫無遜看到脖頸上的吻痕。
她知道現在不是見長孫無遜的時候,卻也知道,自己早晚需要見他一面。不管是出於如何的理由。
她要同他說一聲謝謝,謝謝他的相救,讓她可以繼續活在這無情無義的世界。
然後,就是無盡無涯的恨了。
“讓他進來吧。”洛華尋了一處地方坐下,姿態雍容華貴,力求遮掩了心上的疲勞。對外面的丫鬟說道。丫鬟皺眉,但還是往後退了一步,示意長孫無遜可以進去了。
月黑風高,溫泉池又是孤男寡女。她縱然覺得諸多不適,但既然主子都不避諱,她一個做下人的丫鬟,也只能遵從了。
溫泉池的暖氣,讓洛華的顏,變得有些飄渺。但長孫無遜進屋的第一瞬,就鎖定了他。
洛華起身,擡眸將輕看了長孫無遜一眼,“長孫大人,別來無恙了。洛華都不知你官拜了左將軍,還未說上一聲恭喜,實在是太失禮了。”
雖然說着恭維的話語,但卻感覺彼此疏遠了很多。
洛華看向長孫無遜,想起剛纔楚曦鴻一時的口快。“他跌入護城河之前,就已經身中劇毒了。是長孫家秘製的毒藥,斷然活不下來的。”
她決然地看着長孫無遜,從未想過曾經推心置腹的朋友,會如此在自己的心上捅上一刀。
除去失望,還有深切濃重的恨意。
清歌何嘗不是曾經將長孫無遜引爲知己,他們彼此切磋醫學的時候也尚算融洽。他痛下殺手的時候,難道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難道就不會有一刻想要住手嗎?他不是救人的大夫嗎?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變成殺人的屠夫。
“你……”長孫無遜開口,似乎有話要同洛華說。但洛華卻是一聲輕笑,帶着苦澀和恨意,先他開口。
“你下毒謀害了清歌?”
只這一句話,就讓長孫無遜感覺到了洛華心上厚重的恨意。他可以接受洛華不喜歡他,但未曾想到,她會用這樣飽含恨意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是。”但,時到今日,他也只能承認。這事情的確是他做的,雖然假手於人,但也出於他自己的初衷。
清歌不能留住。就算楚曦鴻不打算除掉他,他也只能狠心地將他除掉。
“爲什麼!”洛華上前一步,幾乎要握住長孫無遜的衣領,不過他往後退了一步。微微垂下眼眸,不敢看洛華的眼睛。
“洛華。我是臣,他是君。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也有我的無奈,希望你可以諒解。”長孫無遜開口,卻知道自己這個藉口,連娃娃都不會相信。
“是嗎?”洛華冷冷地看着長孫無遜,卻是一個巴掌乾脆地打在他的臉上,“我算是看錯了你,你果然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爲了一步步向上爬,你連自己的靈魂都可以不要,連朋友都可以毒害?”
她知道長孫無遜變了,卻不知道他竟然是變得如此徹底。或許,他從來都沒有變,只是一步一步,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只,洛華沒有想到,他的本性,竟然是這副模樣。
她只覺得心寒,心疼。
“你以爲我願意嗎?我還不是沒有選擇。”長孫無遜吼出,他這一路走來,付出了多少的代價,這一切洛華看得清楚,爲什麼一定要對自己進行如此的責難呢。
他一樣是無奈的。在命運的齒輪面前,他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
洛華輕哼一聲,藉口,這一切都是藉口。託詞,這一切也都只是託詞。她很想再給他一巴掌,但到底忍住了。
她怕髒了自己的手。
“你不是沒有選擇,而是你從來,都不知道選擇。你只能盲從於楚曦鴻,你有問過自己的心嗎?”
“心?”長孫無遜只覺得好笑,他抽了抽嘴角,“洛華,你說得輕巧,你讓我自己選擇。你可知道,當初在我和清歌中,只能活一個。他死了,楚曦鴻不會再針對我,可我死了,他一樣活不成。”
這是一句實話。倘若楚曦鴻真要清歌死的話,他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而他的辦法,不過只是其中的一種。
洛華冷哼,不相信他的說辭,將這一切,都當做了脫罪的藉口。
即便,他真的是在脫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