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冕,打扮得精神些。今日天賜良機,一定要好好把握。”
蘇文冕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衣服雖有些破爛,但已經沒了塵土,那股酸臭的氣味也沒了。頭上纏着一塊方巾,書裹成筒狀從未離過手,背脊微彎,看上去像個落魄的富家公子。
蘇文冕理了理頭上方巾,搖頭晃腦地走到門口:
“孃親安心。此次詩會在秋闈開考之前,關係重大。不僅各地生員都會參加,碧州的文學泰斗也會參與觀摩,孩兒不求在詩會上拔得頭籌,也要力爭給衆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如此,鄉試無憂矣!”
“娘是要你去好好表現,最好能被有錢人家的千金看上,以後咱家就不愁了!”
蘇文冕沒有再說,大踏步地出了家門。迎着清晨的涼風,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已看到自己高中解元的那一幕了:
“朝沐晨露風作衫,欲往風塵怡鳳行,五湖俊傑相徑去,他坐嫁衣我坐郎!……好詩好詩!”
“公子,欲往何處?”
蘇文冕還沉浸在美夢中,忽聞一聲清冷柔美的聲音傳來,如一股暖流竄入心田,美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側眼一看,一位白衣白裙地年輕女子和自己並肩而立,百褶裙的裙襬隨風輕輕抖動,美得讓灰塵都不忍心玷污。臉上雖蒙有面紗,但不會有人認爲面紗下是一張醜陋的臉。因爲這白衣女子實在太美了,就算看不到相貌也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蘇文冕忍不住低下頭,聲音有細微發顫:
“姑……姑娘好,我欲往碧州怡鳳樓參加詩會。”
“小女子也要去參加詩會,只是初來乍到,不識去路,不知可否與公子同往?”
“善……善……善善善極!”
沒得跟天仙一般的女子願意跟自己同行,讓蘇文冕興奮得說話都大舌頭了。只是他沒有看到對方眼中那一抹冷光閃過……
……
……
碧州城內,通往怡鳳樓的道路早被堵了個水泄不通,碧江邊的一字長街黑壓壓的一片。怡鳳樓的門口人流像下餃子一樣往裡邊兒擠,前來維持秩序的衙役用板子組成了一道圍欄,抵擋着人羣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時不時還能看到有人被擠到了江裡,浮在水面上破口大罵。
怡鳳樓對面兒的小茶攤哪兒還敢做生意,如花和綠柳一早就把桌椅收回了屋裡,但那個老舊的棚子已經被人羣擠塌了。
如花看着陪伴對自己多年的老棚子垮掉,心裡悶悶不樂:
“可惡的牛皮糖!”
綠竹卻很興奮,今天特意換了身青衣小生的行頭,打扮成了個小白臉兒,探着小腦袋望着外面黑壓壓的人羣,笑道:
“花姨,待會的您多去答幾個燈謎,也算讓老爺給你補償補償損失。”
“不用你說。只是現在這麼多人,我們還是先等等再過去。反正猜燈謎要晚上纔開始。”
……
……
“嚯!這小子竟然搞出這麼大的排場?”一個金黃大馬褂的中年男子輕搖着摺扇,如老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瞪得鼓鼓的,在怡鳳樓門口望着這一片人流感嘆道。
中年男子前方,一名粗布麻衣的下人直挺着身子,其貌不揚,所站的位置卻正好頂着兩側和前方的行人無法靠近中年男子,爲中年男子巧妙地騰出了一小塊空地。
下人皺眉環顧四周,低聲道:“老爺,此間人多,咱們還是進去吧。”
“不急不急,阿寬你看那門前擺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布匹,那頭上橫幅寫的什麼?去看看又是什麼情況。”
怡鳳樓門前臺階下方,用木柵欄圈起了一塊空地,擺滿了桌椅貨架,幾十車布匹衣服堆在那兒,七八個下人忙得不可開交。再看從裡層退出來的行人,大都手捧衣服布匹,喜笑顏開。
阿寬在前面爲中年男子開路,很快就擠出了一條通道。
中年男子剛到貨架跟前就被頭上的巨大橫幅吸引了,合上摺扇,口中喃喃唸叨:
“限時促銷,僅限一天,先到先得,賣完即止。”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看着身邊瘋狂爭搶的行人,指着頭上標語,朝賣貨的夥計問:
“店家?你們這布匹怎麼賣?”
小夥計一邊忙着收錢一邊麻溜地回答:
“爲慶祝李家詩會開幕,李家布莊吐血大促銷,全場降價四成,買一件衣裳加一匹綢子降價五成。一次性消費滿五十兩反二兩現銀,滿一百兩反五兩現銀,先到先得,買完了就沒了啊!”
也不知道這小活計記這一段話記了多久,想吃了炮仗一樣,噼裡啪啦,幾秒鐘就念完了,中間不帶停頓的。
安寬聽得皺起了眉頭,在中年男子耳邊低聲道:“老爺,您看這……哎!李家的家業怕是要被敗光啊!”
中年男子沒有立即答話,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布匹,嘴角一揚:
“果然如此。”
“老爺,您發現了什麼?”
中年男子手握摺扇在阿寬胸口點了點:“你終究是個武夫,不明權兒的陰險之處。你看,這些衣服和布匹,雖和正常的布匹沒有太大不同。。
但細看之下還是能發現是往年的存貨,這些存貨若放在店裡賣,肯定賣不出去,但現在以超低價拋售,在巨大的利益引誘下,人往往不會再議這一點點瑕疵,畢竟做出來的衣服跟新布沒有差別。而店家在做賬的時候,早已將存貨的成本算到了當月的成本里,現在賣出去可說是實打實的純利潤。
哈哈!想不到權兒生的一副這麼精明的頭腦,難怪能有現在的家業!”
阿寬若有所思,眉頭皺到一團:“但後面的什麼買一件衣服和一匹布便宜更多,還有什麼滿一百兩反五兩現銀又是什麼規矩?”
“這也不難解釋。只想買衣服的人,爲了貪圖更大的優惠,便會再買一匹布,表面上是客人佔了便宜。
實則只想買一樣東西的人卻買了兩樣東西,花了兩份的錢。又或者某人花了七八十兩,爲了貪圖那五兩現銀,還得掏出二三十輛的銀子購買別的物件,平白無故地又多花了十多二十兩銀子。”
阿寬恍然大悟,卻沒有中年人愉悅地表情,反而沉着臉:
“李爺當年何等英雄?爲人光明磊落,怎生得一個兒子如此奸猾?”
“無妨無妨。像他爹一樣,不是死得早?奸猾些好。”
“老爺,我們進去吧。”
……
……
蘇文冕擠到怡鳳樓門口時,早已滿頭大汗。身邊的白衣美女沒說過一句話,一直風輕雲淡地跟在蘇文冕身邊。蘇文冕幾次鼓足勇氣上去答話,卻被對方冷冰冰的眼神一看,便已不敢再說話了。
好不容易又擠到了門口,白衣女子在門口獲贈了一柄可愛的小油傘。上滿印有精緻的小花和一個不大不小的“李家布莊”字樣。
白衣女子沒料到的還有這麼精緻的禮品拿,淡淡地笑了笑便不再理會蘇文冕,一個人進了樓裡。
眼看跟自己同行的白衣女子就要的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蘇文冕漲紅了臉就要往裡面擠,卻被一個衙役一棍子打在胸前,險些栽倒在地。
蘇文冕捂着胸口,怒目圓睜:“你怎麼打人?”
“擠什麼擠?懂不懂規矩?看看別人怎麼做的?”
蘇文冕這才注意到身邊,周圍的男男女女都要經過的一張桌子,用毛筆在紙上寫個什麼。然後有人歡天喜地的昂首挺胸進去,大部分人則是懊喪着退出了人流。
“喂!爲什麼剛纔的姑娘就能直接進去?”蘇文冕不服道。
衙役白了他一眼:“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那身段,人家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鵝,你這樣的糟糠能與之相比?老老實實排隊,有真本事才能進!”
無奈,蘇文冕只有耐着性子加入了隊列。
原來想要進去的人都要用毛筆在紙上寫自己姓名,寫得漂亮與否便是評判你是否夠格進入樓裡的標準。畢竟這是高雅的詩會,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進去的。而且怡鳳樓只有這麼大,自然要放有實學的人進去。女子則稍有不同,只要長得好看,不用任何手續,便可直接進入。
蘇文冕對自己的字很有信心,等輪到自己的時候,瀟灑地拿起毛筆,在紙上一蹴而就。評判的老者看得是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蘇文冕得意地冷哼一聲,便要大步往前。卻沒想又被攔住了!
三番五次遭人阻攔,再好的性子也被磨平了,蘇文冕挽起了袖子,將手中的書裹得更緊,指着攔路的人道:
“你什麼意思?我隊排了,字也寫了,還不讓人進去?”
那位老者上來解釋:“年輕人,莫急莫急。寫字只是第一環,想要進去還得有個條件。”
“還有什麼條件?”
“要麼作一首歌頌李家布莊的小詩出來。”老者攆着鬍子,笑着伸出手,“要麼交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蘇文冕倒抽一口涼氣,“你們怎麼不去搶!”
老者嘿嘿一笑:“年輕人,你覺得貴就請離開吧。後面還有很多人等着呢!”
“就是就是!別佔着茅坑不拉屎,窮鬼就趕緊滾。裡邊兒百十個漂亮佳人還等着本公子呢!”
蘇文冕一頭霧水,感覺這羣傻B腦子被門夾了還是怎麼滴?一百兩就爲了一張門票?但想着自己要在詩會上揚名,跟自己同行姑娘的名字還不知道,這怡鳳樓是肯定要進去的!想想說到:
“那我選擇作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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