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衆人頓時沸騰起來,跪着謝了殿下和王妃的恩便歡天喜地的散開。
白錦心裡這才意識到:江州不似京都,這些丫頭該是沒有見過雪的。怪不知道這樣興奮,這樣活潑。
衆人散開,周越也覺得自在了不少。講真的,真要在衆人面前不動聲色鎮定如初的揹着白錦一路走回去,也是個不小的挑戰。但是這場雪,卻給了他一個極好的理由遣散這些丫鬟侍從。
“以後就要全部交給暖兒管了。”丫鬟們的歡聲笑語中,周越側頭低聲在白錦耳邊說道。
白錦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明明是他做的決定,他卻冠上了她的名字,讓衆人對她這個王妃多了一層感激。現在更是直言將這個交給她來搭理,這樣的信任讓她如何拒絕?
更何況,她將要管的不是一座宮殿,不是一座王府,而是一個家,一個屬於他們彼此的家啊。
雪花紛紛揚揚,越下越大,落在緩步行走的兩人身上,留下一地的雪白。白錦的腦海中便回想起曾經讀過的一首詩。此情此景,再何時不過了。
“阿越,我想到了一句詩,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麼?”
周越感受着她溫潤的呼吸灑在自己敏感的脖頸和耳垂,眼角含笑,篤定答道:“不用猜,我相信我和暖兒心有靈犀。”
“一起說?”白錦提議。
“好。”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走吧,回去我給你煮茶。”白錦貼在周越的肩上,細聲細氣的說道。
“好。”
所謂傾蓋如故,大抵如此。這世間紛紛擾擾,能遇見你,擁抱你,是我最大的福氣。
只是一連幾日,這從天而降的大雪像是積攢了數年一般,一層又一層的沒完沒了。連本來算的上是有點冷的江州,也徹底變成了冰城。
白錦窩在軟榻上,望着窗外侍從們忙碌清雪的身影,心裡的擔憂越發濃重——這樣下去,京都之行怕是都不得不取消了。
正在此時,木丹打了簾子進來,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粥。
白錦垂眸一看——怎麼又是這個!
“端下去吧,不想吃。”從昨日起府裡的蔬菜便斷了,只剩下一下存着的醃菜,但是白錦這人又是寧可不吃也不願委屈自
己吃不喜歡的。面對着油膩的肉粥是半點胃口也沒有。
“主子。”木丹沒有如白錦的願,“還是要吃的,你今日早上起來就沒有用東西,況且現在已經過了午後,再不吃怎麼行。”
白錦看也不看她,擺明了就是不想吃。
“主子,越王殿下走到時候說了,必須吃。”
白錦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心想木丹這怎麼回事。以前用祖母,現在學會用周越壓她了不成!
“行行行,你厲害,端過來吧。”白錦嘆氣,她不能不從啊,一想到若是她真的敢不吃周越就非得親手餵給她吃,心裡就一陣的發憷。與其到時候被他盯着,還不如自己乖乖聽話呢。
不過,白錦也就堪堪的用了兩口便停了下來。倚着軟枕問道:“殿下去哪裡了?”
“聽叢書說是去了庫房。”
“庫房?”
“是王府的管家說府裡的庫房還有許多存着的糧食,殿下之前回了京都,府裡更是裁剪了人手,所以這次要把這些糧食拿出去施粥。”江州多年來並沒有下過如此大的雪,因此大多數人家都是沒有存糧的。大雪封路,蔬菜都運不進來,糧食自然也是一樣。有的平常人家,甚至連平日裡的口糧也斷了。
“施粥?”白錦眉頭微蹙,把糧食拿出去她是贊成的,但是她總覺得以越王府的名義去施粥並不是一件穩妥的事情。“我不是說把這些糧食拿給江州郡守張弘嗎?”
木丹搖了搖頭,她的職責只是照料好白錦的身體以及安全,其餘的事情她並沒有插手。
“你扶我起來,我去看看。”
說話間,白錦已經做了起來。木丹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也不做阻攔,只能盡力服侍。
越王府的門口已經搭起了四個施粥的棚子,每天從早到晚六個時辰不間斷的免費施粥。這一舉措雖說並不能完全的解決這場雪災,但是到底也減輕了官府的壓力。只要能撐到大雪停止,朝廷的賑災物資下來,那就一切好說。
等到白錦到了門口便瞧見茫茫大雪中,排隊領粥的百姓都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一直延綿到了看不見的街角。
這樣的景象並沒有讓白錦未自己的樂善好施而感到沾沾自喜,而是難以言說的複雜之情。她以爲就算沒有蔬菜送進來,至少百姓們也應該是有所飽腹的手段,但是沒有想到沒有口糧
的人已經如此之多!
這還只是越王府門前的,若是放眼整個江州甚至更廣,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吃不到東西,甚至餓死在街頭。白錦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方纔的挑剔是如此的不該。
她側頭對着木丹吩咐了幾句,這才讓一個丫鬟扶着走進了粥棚裡去。
本來還在指揮着的管家一眼瞧見緩步而來的白錦,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小跑着過來,就要跪下行禮。
排隊的百姓一聽,這就是下令施粥的王妃殿下,紛紛跪了下來,大呼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白錦雖然在朝堂上經常受到他人的請安跪拜,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這這樣的情況。
“大家快起來吧。”白錦上前,扶起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江州臨江,這裡的百姓大多都是靠江吃江,極少有自己耕作的。至於用的稻米糧食,也是從章溪等地購買,可是現在千里冰封,哪裡還能買到糧食。若是有錢人家還好,家中大多都是有存糧,但是平常百姓根本就抗不了幾日。
現在一個母親,竟然要抱着孩子在這樣冰冷的地方排上這麼久,只是爲了能給孩子一口溫熱的米粥。如何能讓白錦心中不酸,她再怎樣,至少也是衣食無憂。
“管家你過來,去吩咐府裡把多餘的棉衣拿過來,送給孩子們。”白錦看着隊伍中凍得瑟瑟發抖卻沒有棉衣裹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穿着棉衣的白錦等人。更有甚者,要用雪來摩擦身體來取暖。
突然,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儘管衣着破爛但是生的頗爲嬌俏的花季少女跪在了白錦面前,驚得白錦後退了一步,差點就要摔倒在冰天雪地中。
那跟着的管家臉上頓時大變,厲聲呵斥道:“哪裡來的潑婦,驚到了王妃殿下你當得起嗎!”這要是王妃有個三長兩短,他這管家也不用做了。他們家王爺非得扒了他皮不行。
畢竟,這幾日殿下對王妃沒有底線的寵溺是他們都看在眼裡的。
那婦人像是被管家突如其來的呵斥嚇到,也不敢往上擠。眼中的淚卻是瞬間就落了下來。
白錦皺了皺眉,雖然知道管家是爲了自己好。但是這樣的疾言厲色會讓別人覺得他們是高高在上的施捨者。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若不是真的過不下去誰願意來這裡求人施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