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元和宮的路上,皇帝才恍然像是想起了金鑾殿還有一羣等待已久的大臣們,旋即吩咐了人請衆位大臣離開。他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向天下,向他那終於有了筋骨的二兒子交代。
白錦乘着步攆隨着皇帝的御攆,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深。依照方纔皇帝的語態明顯就是要施以重罰以安撫太子。更何況,江越王妃所作的事情已經不僅僅是陷害太子,更嚴重的是毒害貴妃。
這簡直是在明目張膽的挑釁天威皇權。
還有,江越王妃此舉更是和劉賢妃內外勾結,嚴重來說已經是試圖危急大周江山社稷。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帝的心情能好纔怪。陛下心情不好,那責罰只會更重。想要法外開恩,更是不可能。
她總算是知道爲什麼太子那天尋求她的幫助時會那樣的猶豫不決,放低姿態去懇求。原來,他早就知道此事會涉及到越王府。那她怎麼辦,太子殿下所作的事情她雖然不舒服,但也知道他是無奈之舉。難道要她去責備一個一心只爲了給自己母妃討個公道的孝子?
但是,她的阿越是無辜的啊。這事發生的時候,他們兩人可是身處江州完全不知情的啊。可是舅舅會在乎這個嗎?一旦株連,自己可以倚靠長郡主的身份逃過一劫,但舅舅會輕易放過周越嗎?
最重要的是,江越王妃一個無權無勢又不是後宮嬪妃的人爲什麼要涉身到後宮的爭鬥中?她對懷貴妃下手的原因又是什麼?而且,從以往的事件來看,江越王妃也絕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女人,難道不知道此事一旦敗露她自己生死不說,還會連累到其他人嗎?
即使她不在乎周越等人,難道也不在乎她的獨女周婛嗎?端陽侯府的實力在面對天子的盛怒時,怎麼保得住她。更不要說依照樑夫人的性子,估計還會直接將周婛推出來以求獲得陛下的寬恕吧。
……
白錦越想越亂,她的腦中已經是思緒紛雜。以至於到了元和宮前也沒有意識到應該下來。隨侍的侍從宮女哪個不知道步攆上的人乃是皇帝最爲疼愛的長郡主,因此也沒有敢催她。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只能靜靜地等着。
直到皇帝發現早就應該進來的人兒遲遲不見蹤影。
“郡主,郡主?”
“嗯?”白錦猛地清醒,眨着眼睛看着步攆下的丁全。
“陛下在等您呢。”
白錦這才緩過神來,擡起腳步朝着元和宮走來。
“你個丫頭,想什麼呢?”皇帝捧起一杯茶,淺淺的抿了一口。
“我在想,舅舅打算如何?”白錦知道,無論自己多聰明,在皇帝面前耍心機也是班門弄斧,因此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諱。
只是這次,心緒有些焦慮的她沒有注意到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
“尋暖以爲,應該如何?”
白錦心中一動,若是她此刻說情,有沒有可能讓舅舅放過周越?可是太子的態度卻……
“舅舅定然已經有了主意,不如說出來讓尋暖聽聽?”想了想,白錦還是覺得穩妥一點比較好。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最清楚不過了。她這個皇帝舅舅,每每在詢問別人關於某件事情的看法時,心中定然已經有了決斷。若是有人不知好歹,自作聰明,那才真的是愚蠢。
意外的,皇帝搖了搖頭。
“啊?”白錦不可置信的微張了嘴。
“其實,劉賢妃那點把戲朕多少也是猜的出來的。只是朕沒有料到她這次這麼狠心。”更沒有料到這裡會有一個毫無干系的江越王妃摻和。
“舅舅知道?”白錦正了神色,有些不解。如果皇帝一早就知道懷貴妃並沒有將劉賢妃推下太液池,而是兩人爭執中劉賢妃嫁禍於懷貴妃的話,那爲什麼還禁足太子,而對劉賢妃不加責罰呢?
“證據。劉賢妃有證人,懷貴妃沒有。而且,無論如何,太子撇下劉賢妃不救已然是落下了話柄。若是朕再偏袒他,如何能服衆。”
“可江越王妃說的是假話。”白錦一想到江越王妃的種種舉動便連一聲母妃也叫不出來。差點便要直呼其名,好在良好的教養讓她記得換了尊稱。
“江越王妃?”皇帝的語調有些疑惑。白錦這樣稱呼周越的嫡母?連一句母妃都沒有,是不是說明,尋暖心中也並沒有將江氏放在心上?
白錦的臉一時有些微紅,她怎麼忘了皇帝是個多精明的人了。一時情急,竟然把心裡的稱呼喊了出來。這和直接說自己和這個所謂的母妃關係不好有什麼區別。
“舅舅,我……”
皇帝擺了擺手,心中頓時有些舒暢。若是尋暖並沒有十分尊重這個江氏,那事情反倒是容易了一些。只是這周越怎麼說也是白錦的夫君,若是重罰之下沒了權勢和爵位,更配不上他的尋暖
了。
正當白錦要接着解釋的時候,丁全進來稟報說是太醫院院正來請脈換藥。
“換藥,舅舅哪裡受傷了嗎?”白錦站了起來,擔憂的問道。
皇帝一笑,臉上的表情反倒是比之前更爲輕鬆。先是安慰她:“別聽丁全瞎說。”接着也不要丁全服侍,自己捲起衣袖來讓進來的太醫院院正許太醫請脈換藥。
一旁的白錦上前一步,細細的觀察這皇帝手腕上的傷口。心裡有些震驚和難受。這手腕之上的傷絕不是皇帝那樣輕描淡寫的皮外傷,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她可以看出來,皇帝手腕上的這傷一點也不比周越當時在江州祭拜父王母妃時爲了護住她而受的傷輕。
許太醫動作嫺熟,顯然不是第一次給皇帝換藥。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太子哥哥回不顧一切拿着劍直接衝到劉賢妃的宮裡去?還因此傷到了陛下舅舅。舅舅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傷到,心裡該是有多難過?
皇帝擡頭,瞅了一眼眼眶微紅的白錦,整理好衣袖才說道:“不過是一點小傷,你瞧你那個樣子。”話雖如此,但是他心中卻是十分的欣慰,總是沒有白疼尋暖。
“舅舅。”白錦嬌軟着聲音喚了一聲。她知道,皇帝對她這樣的撒嬌最沒有抵抗力了,以往只要她撒個嬌,那些繁重的課物規矩總能拖上一拖,甚至是減少許多。“太子哥哥爲什麼會去劉賢妃宮裡啊?”
皇帝淡淡的笑了一聲,去?尋暖還真是會說話。太子那哪裡是去,分明就是殺過去。他是太子,所以宮裡除了劉賢妃宮中忠心耿耿的丫鬟太監,誰會真的不要命去阻攔他。
所以他才一路拿着劍也可以暢通無阻的衝到劉賢妃的宮裡。
“這朕就不知道了。不過依照太子的性子,估計也是因爲懷貴妃的病情或者有人給他說了什麼吧。”不然,他那個一貫“溫潤如玉”的兒子又哪裡來的血性敢這麼勇往直前。
可是,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他身上的所謂的溫潤,一點皇家的氣性也沒有。換句話說,他這樣的性子,若是真的繼承了大周的天下,以後如何鎮得住那幫成了精一樣的大臣。
“其實,舅舅還是非常在乎太子哥哥的吧。”白錦眨着眼睛,小聲的感嘆。不然,換成其他的皇子,傷了皇帝的龍體,哪裡是一個禁足扣押可以了事的。
前朝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