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徐襄轉念又微微皺了眉頭,這裡裡外外都是她鋪排的人,夏娘向來做事又周全,若沒有她的縱容,或者默許,那毛曇兒真的能夠進來,直趨沐浴中的他?
這麼想着,他凝視着江夏看的時間難免長了些。引得江夏莞爾一笑道:“怎麼,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徐襄莫名地臉一紅,心虛地轉開了眼睛。
江夏再次莞爾,恰好彤翎帶着小子們送上早點來。江夏接了,親自盛了一碗百合蓮子粥遞到徐襄面前,低聲微笑道:“到的這關外,不應該性情豪爽了麼,怎地反而更靦腆了?”
徐襄臉色驀地又是一紅,嘴脣囁嚅着,愣是沒能說出什麼來,只能默默地垂了眼吃粥。
江夏心中暗爽,這一餐早飯都吃的特別香甜,自然,這早點也不再半點兒鹽味兒不沾,她自己有三四樣小菜不說,給徐襄的也有一碗清湯雞豆花,加了一點點醃蘿蔔末兒,徐襄吃得也分外爽口。
一餐飯吃完,諸如昨晚的種種,愉快也好,暗傷也罷,都好像就此掀過去了一般。
徐襄自打發了人去跟都司大人知會一聲,然後,等着江夏略作洗漱準備之後,兩個人並肩同行,一起出了都司府,騎了馬往江邊去了。
黑水河,過了葛林衛之後改稱莽哥河,在努兒幹都司處拐了個小彎兒,然後入海峽,海峽對面就是苦兀島,之後被稱爲庫頁島的所在。
努兒幹都司就建在這個小拐彎的所在,河水來到了此處流速變緩,河面比上游寬廣了幾倍,到了夏季的洪汛期,大量積雪融化,加上集中的降雨,導致河水水流量驟增,水面猛漲擴寬,到了這裡,本就寬闊的河面更是擴展成了一個不小的湖泊,就被稱爲小魚湖。
湖邊,聚集着大量的捕魚人。他們將大片的蘆葦撲倒,在蘆葦上墊了木板,再紮了木架子和撮羅子居住。
江夏與徐襄並轡而行,前面有嚮導指引着,一路來到莽哥河邊。
真正的漁汛期要到六月底,剛進六月,大量的洄游季還未開始,卻已經有了些心急的先行者,不畏懼洶涌的河水,逆河而上,也正因爲這些冒險魚類的存在,從現在開始,捕魚人也開始往河邊聚集,開啓又一個捕魚季。
江夏一行人在溼地邊緣換了鹿皮靴子,踩着蘆葦鋪就的小路,一路走了四五百米,猛然鑽出蘆葦叢,豁然眼前一亮,一片零散分佈的撮羅子木架子展現在眼前,過去這一片聚居地,就是平坦的河灘和煙波浩渺的小魚湖。
到了河邊,嚮導很順利地給聯繫了一艘樺皮船,因爲船小,一次只能上兩個人,江夏二話不說,彎腰就去脫靴子,卻被徐襄伸手止住:“江水太冷。”
江夏驀地臉色一紅,隨即轉開了眼。
她半夜來了大姨媽,因着沒什麼腹痛畏寒之類的毛病,也行動自如,自以爲做的很隱秘,不會被人所知,卻不想,徐襄卻隱晦地提醒了她。
她眼睛看着旁邊咳了一聲,對躍躍欲試的彤翎道:“你跟着馮大哥上去吧!小心着!”
彤翎爽快地答應一聲,跟了馮琪上了船,由當地一名漁民划着,飄飄忽忽地往湖面上去了。
江夏不能上船,也閒不住,順着河灘走,走進一片相對低矮的蘆葦叢中去,驚喜地發現了那生在水中的蘆葦根部,竟然藏着好些田螺和河蚌。
用樹枝扒拉了一隻大河蚌上來,嚮導看見很是不以爲意:“原來是蛤瓢兒,這東西肉死,木頭渣滓一樣,不好吃!”
江夏卻只是微微笑,招呼着護衛小廝們下水,摸蛤瓢兒。
因着當地無人食用,倒是讓河蚌們生的一個個大而肥美,撈上來的最大一個,足有臉盆大小,一個侍衛都沒能搬動,兩個人一起才擡上來。
一行人擡了幾十個蛤瓢回來,江夏也拎了一兜子田螺回來。
田螺放在水盆子裡吐沙,她則拿出匕首,教着那些護衛們撬蛤殼,挖蛤肉。
蛤殼撬開之後,雪白肥膩的蛤肉就暴露了出來,有的還帶着一點點淺粉的肉色,腥鮮無比,誘人垂涎。
他們一行人帶了行軍鍋,護衛們尋了個乾爽開闊處,挖了竈坑埋鍋造飯。另一口鍋的使用權則被江夏佔了,她將蛤肉切成寬片,打入幾個在草叢裡蒐羅來的野鴨蛋,稍稍醃製之後,劃入湯鍋中,湯沸即止,在切一把野蔥末兒,滿鼻子鮮香,那叫一個誘人!
之前還不屑一顧的嚮導,不由自主地就被香味所吸引,湊到鍋邊來,眼巴巴看着江夏舀了一點湯遞給徐襄:“你嘗一下,行的話,給你盛了,我們好放鹽!”
徐襄微微含笑,接了碗,用調羹舀了一點送進嘴裡,就覺得鮮香滿口,後味回甜,於是點頭讚道:“甚是鮮美!”
那邊嚮導和護衛們,看着徐襄品嚐,好幾個都忍不住跟着吞了口水。這會兒聽得徐襄贊嘆,就更是目光迫切起來。
江夏笑笑,給徐襄盛了一碗,然後抓了一把鹽放進去,自己盛了一碗。
回頭再看那些護衛和嚮導,個頂個眼巴巴、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好笑搖頭,將湯勺一放道:“大家都來嚐嚐!”
挖上來的蛤瓢兒很多,這一鍋不過是試試味道的。
一鍋湯自然不夠分,一人一勺就搶光了,然後都幹勁十足地衝回去開蛤瓢,挖蛤肉。連江夏切蛤肉的工作也被人搶了去。
江夏則去看着一個護衛清洗田螺……正各自忙碌着,就聽那邊切蛤肉的護衛猛地驚叫起來:“哎呀,這是……珠子?!”
近處的人隨即看過去,也跟着驚呼起來:“好大的珠子!”
原來,就在那個臉盆大的蛤瓢裡,竟然挖出一顆比龍眼籽大小的珠子來,而且,是珠子表面縈繞着一層淡淡的粉色金光,竟呈現出現代很流行的玫瑰金色來!
徐襄緩緩走過去,從護衛手中接過那顆珠子,三隻手指捏着送到眼前看了片刻,轉眼看了江夏一眼,從腰間扯下一隻荷包來,丟給挖蛤瓢的護衛們:“給兄弟們分分!”
那護衛有些遺憾地看了徐襄手中的珍珠一眼,認命地打開荷包,下一刻,就驚喜地歡呼起來。
荷包裡裝的不是他想象的銀錁子,而是滿滿一兜東珠,個頂個都比黃豆還大。這一兜珍珠單個是不如沒法與那顆金色珍珠想提並論,但加起來的價值,絕不遜於那一顆玫瑰金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