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是你麼?……小越,我是你……嗚嗚……”眼看着吳鏑的家人就要衝上來,江玉衡巴着車廂大叫起來,卻在關鍵時候,被車轅上的程琪伸手堵住了嘴,拖了開去。
江越幾乎癱在江夏懷裡,小臉慘白着,嘴脣兒哆嗦着,大眼睛含着兩泡淚,欲滴不滴的……可憐死個人了!
江夏拿出帕子來替他擦去眼裡的淚水,一邊拍着他的脊背寬慰着:“別怕,別怕,有姐姐在呢。”
好一會,江越才緩過勁兒來,擡起眼看着江夏,眼帶驚恐擔憂道:“姐姐……”
江夏拍拍他的肩頭:“不怕,你我如今已經自立門戶了,與那人已經沒有關係了。”
江越點點頭,離開江夏的懷抱直起身,吸一口氣,看着江夏,露出一抹羞慚來:“姐姐,小越沒用……”
這孩子,剛剛被嚇成那樣,一緩過勁兒來,居然首先想到沒用!
江夏笑笑,擡手摸摸他的額頭,笑着道:“不是小越沒用,是小越沒有心理準備,現在想明白了,已經不怕了是吧?”
“嗯!”江越答應着,眼底羞慚退去,只剩下堅定。
今兒,其實是顧五顧六和吳家兄弟倆一起出門的,路上吳鏑認出了江家的馬車,就不顧那幾個人的阻攔衝了上來,卻不想正好江玉衡就在旁邊。
這會兒,江玉衡已經被程琪拖開,繞過街角不知拖到哪裡去了,吳鏑還呆愣愣地扶着車廂,站在車轅上發呆。
顧六動作快,第一個趕過來,拉着吳鏑道:“剛剛是怎麼回事?沒衝撞着吧?”
吳鏑愣怔怔地搖了搖頭,眼珠兒轉過來,落在顧六臉上,澀着嗓子開口,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來:“……無妨!”
剛剛只看到這邊似乎有人衝撞,大呼小叫了句什麼,但話的內容顧六幾個離得遠一些都沒聽清,此時過來看見吳鏑這般,只當是突然嚇了一跳,問過沒事,也就都沒往心裡去。
只有吳鏑再看向江越時,目光裡隱隱有了什麼東西,被他勉強壓制住了。他滿心疑問,嘴脣動了動想要詢問,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江夏拉着越哥兒出了車廂,看見幾個小公子,笑着道:“你們這是出來散心了?”
那幾個人一見江夏,連忙紛紛拱手行禮問候。
江夏垂眼看看已經緩過勁兒來的越哥兒,雖然臉色還有些發白,嘴角卻已經帶了笑,眼睛也明亮起來了,也就不刻意對待了,對那幾個小子揚聲道:“剛剛我聽着鏑哥兒說要去留仙居?”
那幾個小子都略略露出一抹尷尬來,顧六嘿嘿笑着,撓着腦袋道:“都是吳小二自說自話的!”
“哎,顧六哥這話怎麼說的,明明說好了,要是江……江家馬車,你就請客去留仙居的,怎麼一轉眼不認賬了?”吳鏑一聽顧六那句話,顧不得糾結之前的事情了,指着顧六跳着腳地質問起來。
顧六臉一紅,瞪了吳鏑一眼道:“留仙居,留仙居,進那裡頭,沒有十兩銀子別想出來,我的月錢早花光了,哪裡還夠去那裡的……咱們去別處好不好?”
“不行,不行,說好了的……”吳鏑不依不饒地叫着。
眼看着顧六一臉爲難,吳家老大和顧五也只含笑看着,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江夏忍不住笑起來,這幾個小子……
“行了,今日既然讓我遇上了,我也不能看着,我贊助你們十兩銀子!”
“啊?江姐……江大哥最好了,多謝江大哥!”顧六解了圍,一時激動差點兒喊破江夏的身份,還好腦子沒有完全糊掉,喊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換成了江大哥!
江夏笑着擺擺手,心道,我花的也是你們顧家的銀子,大可不必客氣!
另一邊,劉水生跟在馬車旁,江夏向他打了個眼色,低聲叮囑道:“護好了越哥兒。”
劉水生臉色鄭重地點頭應着,然後,江夏就看着那幾個半大小子歡歡喜喜,呼喝歡叫地往留仙居去了。
重新在車廂裡坐好,車子緩緩前行,沒多會兒,程琪就回來了。
江夏覺得自己渾身力氣都在剛纔花光了,這會兒身體困頓倦怠的一動也不想動。可她還是用手扶住車廂,努力端正坐着,平靜地看向程琪:“怎樣?”
程琪拱拱手,臉色平淡道:“小的告訴他認錯人了。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江夏點點頭,揮揮手示意繼續走,車簾子放下來的剎那,她吐出一口氣,軟軟地靠在了墊子上。
程琪不是沈琥,只會用武力手段護衛,卻不善於處置這些……
江夏還是不知道江玉衡爲何出現在這裡,卻大概能夠猜到,江玉衡出現在臨清,應該是就是爲了找她和江越,只是程琪嚇唬兩句,那人很可能不會放棄……
她得想個法子,除了這個隱患纔好。
靠着車廂閉目思考了一路,等到家裡,江夏那種睏倦乏力的感覺好了許多。她打疊起精神來,一路往廚房裡去,教着曹氏做酸菜豆腐箱兒去了。
半晚時分,萊王府的人就上了門。
江夏看着一溜兒六口大箱子,其中一箱子還是濰縣特產的青頭蘿蔔,哭笑不得的同時,陰翳的心情也隨之大好起來。
這一回,小魚兒送過來的東西着實是用了心思的。除了膠東半島的各色乾鮮海產和濰縣的蘿蔔外,還有青州繭綢兩箱,又有特產木雕玩意兒一箱……
江夏看着,讓人將繭綢、幹海貨分別入庫,鮮海貨和蘿蔔送去廚房,那一箱子玩意兒,則各挑了一樣,給囡囡和小妹,她自己也挑了兩樣精巧的玩意兒擺在多寶格子裡,剩下的連箱子一起擡到越哥兒屋子裡去。
夜幕四合,越哥兒纔回來。
一進門就笑着叫姐姐,江夏伸手接住他,看着他額頭掛着細密的汗珠子,臉色神情卻都已經看不出不對來了,暗暗放了心,一邊讓人備水給他梳洗,一邊親自給他除去了身上的斗篷。
將斗篷搭在衣架上,轉回身來,江夏的衣袖一下子被越哥兒抓住,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看見,有一股憂心驚懼從越哥兒眼底涌上來,他哆嗦着嘴道:“姐,我看見富貴了!”
富貴,是劉氏毒婦帶過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