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千澤的怕
走到哪裡都是讓人趨之若鶩,人人都禮讓三分的國舅大人,此刻只能默默地跟着大家走進去,默默地看着那道由嬌俏變得笨重卻依舊風姿綽約的女子,被她的相公緊緊地拉着,他連站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走的資格都沒有。
說不嫉妒夜千澤,那是騙自己的。
元缺嫉妒夜千澤嫉妒得快要瘋掉。
夜千澤原本是要與將士們一起吃年夜飯的,歐陽烈的到來,他只得臨時改變計劃,畢竟歐陽烈是東辰國的帝君,歐陽烈不可能與大星的將士同吃年夜飯,大星的將士也會吃得不能安心。便把年夜飯安排到自己的營中,寒初藍一邊走着一邊小聲地向他提議着:“千澤,爹來了,要不我下廚爲大家做幾道拿手好菜吧。”
扭頭看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眼裡有着不贊同,擔心她會出什麼意外,哪怕是下廚做菜,他也無法再放心。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進入了夢鄉,他還久久都不敢入睡,望着她隆起的肚子發愣,看着她睡着了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他更是心疼不已。問她,她說懷孕進入了晚期,是這樣的,怎麼睡都不舒服,就像煎鹹魚一般。
他喜歡孩子,更盼着擁有一個與她的結晶,但見證了她懷孕的辛苦,他才知道孕育一個孩子不容易。
“大家準備的菜式很多,爹在乎的是一家團聚過年,並不在乎菜式多少。你再去下廚,別說我不同意,爹孃也不同意。”岳父是一國之主,什麼美味佳餚沒有吃過?
寒初藍抿了抿脣,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也就沒有再堅持。
大家進了夜千澤的營裡,正中間擺了一張圓圓的大桌子,應該是臨時尋來的桌子擺上去的,夜千澤平時辦公用的案臺都是長方形的小桌子,就算有客來訪,也是就着矮茶几而坐。
這是寒初藍要求的。
寒初藍說了過年吃年夜飯就要大家圍桌而坐,這樣纔算是團圓飯。
寵妻上天的夜千澤,二話不說,暗中就派人去尋了一張圓形的大桌子來,擺在他的營裡。
看到這張圓桌子的時候,衆人都微微地閃了閃眸子,卻也覺得這樣圍桌而坐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一般,很溫馨也很熱鬧。唯一不同的是,男女同桌。好在這裡是軍營,同桌而坐的女性僅有玉鈴蘭母女。玉鈴蘭是大將軍,一生中幾乎都在軍營中度過,早就習慣了與男人平起平坐,大家也不把她當女人來看。寒初藍嘛,誰都捨不得把她趕到別處去吃飯,自然也就沒有人計較她與他們一起同桌而吃。
數名士兵把夜千澤吩咐送到這裡來的菜式,一道一道地端上來,擺到桌子上,眨眼間就把桌子擺得滿滿的。
還有兩壇酒。
寒初藍笑着招呼大家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熱水的盆裡洗過了手,又招呼着大家圍桌而坐。
玉鈴蘭隨意地挑了一個位置坐下,歐陽烈一直盯着她,她坐下了,歐陽烈馬上不客氣地挨着她的身邊坐下,佔據了最佳的親近她的位置,惹來玉鈴蘭的狠狠瞪視,歐陽烈腹黑的眸子故意地掃向寒初藍,玉鈴蘭恨恨地斂回了瞪視。
大過年的,不想與這個越來越無恥,老是利用女兒來對付她的腹黑男人計較。
再者元缺也在,她也不能流露出不對勁來,以免讓元缺察覺到不正常。其實,元缺早就知道了歐陽烈就是寒初藍的生父,拜他吃醋所賜,歐陽易告訴他的。就是還不知道玉鈴蘭是寒初藍的親孃。
寒初藍如今不再戴着面具,歐陽烈也沒有再戴面具,兩個人相似的面容,第一次同時暴露在大星將士的面前時,着實把大星的將士嚇了一大跳。好在大家都知道寒初藍來自清水縣的平陽村,歐陽烈連個美人都沒有,自然也不會有女兒。只當是撞巧,這也是父女倆見面那般親近,將士們都習慣了的原因之一,任誰見着另一個自己,都會忍不住去親近的。
“藍兒,你坐着。”夜千澤拉着寒初藍到桌前,輕柔地按她坐下,他也想坐下的時候,厚顏無恥的元缺一屁股就挨着寒初藍坐下了,佔了寒初藍的右手邊位置,夜千澤只得在寒初藍的左手邊坐下。
再添一個玉彬,一共也就是六個人坐着。
“你還好嗎?”
元缺坐下後,輕聲問着身邊的寒初藍。
“你的眼睛並不瞎。”寒初藍也輕輕地答着。
元缺忽然執起她的手腕,夜千澤的大手就從她的身側橫過來,元缺淡冷地笑着:“我替她把把脈,你也不讓嗎?”
夜千澤抿緊脣不語,伸出的大手縮了回去。
“脈博平穩,還不錯。”
元缺認真地替寒初藍把過脈後,放下心來,不過接着說:“就是不知道胎位正不正。”
“胎動的時候,小腿朝上踢着,頭部已經朝下,胎位正了。”寒初藍本能地答着,古代沒有b超,無法借b超來確定胎位的正與不正,但可以通過胎動來確定。
所有人都望着寒初藍,就連元缺都愕然地盯着她看,眼神變得比以往更加的深不可測。寒初藍沒有學過醫,但寒初藍又懂得一些醫理及醫學常識,這一點讓元缺怎麼都想不明白,也無法查出個所以來,就像她說話古怪,明明有家還說無法回家,明明沒有讀過書,卻會寫字算帳等,根本就沒有根底可以查。
有時候,元缺嚴重懷疑寒初藍不是這裡的人。
那她來自何方?
絕對不是東辰國!
猜到一些詭異的可能時,元缺的臉色微微地變白,盯着寒初藍的眼神更加的專注,生怕自己一眨眼,這個女人就消失不見了,或者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發現大家都盯着自己看,寒初藍淡定地解釋着:“我問過穩婆,穩婆告訴我的。”
除了夜千澤和元缺之外,其他人都相信了寒初藍的話。
席間,元缺不停地給寒初藍夾菜,夜千澤也體貼地給寒初藍夾菜,兩個都深愛着她的男人,好像在比拼似的,比賽誰夾的菜多。寒初藍喜歡吃什麼,現在不適合吃什麼,適合吃什麼,兩個男人都一清二楚。
夾了一塊魚肉,元缺細心地把魚肉裡面的小小的白色的魚刺挑掉,才放到寒初藍的碗裡,說道:“多吃點魚。”
寒初藍苦着一張俏臉,“元缺,我一口飯都沒有吃。你和千澤給我夾了太多的菜,我拼命地吃,都吃不完,好不容易看到飯了,還沒有來得及扒一口飯,瞬間又被你們倆夾來的菜掩蓋了。”說着,她把元缺夾給她的菜,都夾還給元缺,把夜千澤夾給她的菜也夾還給夜千澤,自己端起了飯碗,總算扒了一口飯吃。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沒有說話,淡定地吃着飯,沒有再搶着給寒初藍夾菜。
年夜飯在兩個都吃醋的男人鬥着間吃完。
早就察覺到不妙的其他人,沒有久留,飯後都一溜煙跑了。
歐陽烈樂得可以糾纏他的蘭兒。
“初藍,我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元缺笑意盈盈地望着寒初藍,嘴裡說着準備了新年禮物,卻沒有拿出來,寒初藍知道他想讓她到外面去,兩個人能獨處。她沒有答應他的無言請求,怎麼說她都是夜千澤的妻子,哪能與一個外男走到外面去單獨相處?
從衣袖深處拿出一個荷包,寒初藍把這個荷包遞給了元缺,元缺美滋滋地接過了荷包,卻聽她說:“這是妾身給國舅大人的紅包。”
元缺頓時覺得這個荷包燙手,他還以爲……
寒初藍再拿出第二個荷包,也遞給了元缺,望一眼夜千澤,說道:“妾身也替相公準備了一個給國舅大人的紅包。”
“別在我面前自稱‘妾身’,聽着就覺得虛僞!”元缺有點生氣地擠出話來,不喜歡她如此生疏的口吻。他擡高手,也自袖中拿出什麼東西來,沒好氣地甩到了寒初藍的面前,沒好氣地說道:“諾,給你的新年禮物。”
他甩來的是地契。
寒初藍疑惑地拿起地契一看,赫然是高嶺村的田地,她當初想買下來卻沒有錢可以買的。
“咱倆當夫妻——假夫妻的時候,你想買那裡的田地,沒有錢,又不肯向我借,我只得犯賤自己掏腰包買下來,寫上你的名字,當成禮物送給你,好歹咱們假夫妻一場,那是我一生中過得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元缺話裡有着懷念,懷念高嶺村半個月的生活。
那時,她對他真的很好,天天給他做吃的,還給他做了一身衣服,那身衣服他此刻都還帶在身上,是她心甘情願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站起來,元缺撇着臉色如常的夜千澤,知道夜千澤心裡其實就像他一樣酸得要命,只是夜千澤比他會裝呀,沒有過份地流露出來,藉此來彰顯夜千澤是個勝利者,勝利者無須嫉妒失敗者。“我去買些煙花回來。”說着,他揣着他破碎的心離開了夜千澤的營。
元缺一走,夜千澤就把寒初藍帶入了懷裡,緊緊地擁住,低啞地說着:“藍兒,你是我的!”
在他的懷裡轉過身來,寒初藍仰臉柔聲答着:“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垂眸凝視着她,並且用雙手托起了她的臉,細碎的吻落在她的臉上,眉上,額上,夜千澤的聲音依舊低啞,輕輕地說道:“藍兒,你知道嗎,其實我怕的,很怕,怕你會被元缺搶走,每次看到他對你的例外,對你的關懷備至,在我面前放肆地流露出對你的情愫,我就心裡緊張,我只能拼命,拼命地對你好,拼命地去努力,讓自己變得和元缺一樣優秀,這樣纔不會被元缺比下去,才能站在如此優秀的你身邊。”
以前楊庭軒就瞧不起他,覺得他配不起她。
這是夜千澤第一次親口說出他內心的緊張。
元缺爲救寒初藍差點死去時,寒初藍帶着元缺在高嶺村一住便是半個月,照顧着受傷的元缺,也被高嶺村的村民誤會兩個人是夫妻。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默默地等着她回來。他也知道寒初藍愛自己,不會輕易再愛上元缺,但元缺對她的好一點都不比他少,天天的朝夕相處,他心底是害怕寒初藍會對元缺生出一點情愫來,哪怕是一點點,足夠要他的命。
寒初藍望進他的眼眸深處,看到他毫無保留流露出來的害怕,她心疼地把他的頭拉得更低,送上自己的紅脣,輕輕地吻了他兩下,才柔聲說道:“千澤,別怕,我只愛你,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你一個人。”她還以爲他很自信呢,原來在他的自信底下還藏着他的一抹害怕。
“藍兒。”
夜千澤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
寒初藍動情地回摟住他的腰桿。
營外,那抹白影悄然離去,神色黯然得無法用詞語來形容。
雖然在戰亂時期,過年的氣氛還是有的,而且相當濃烈,特別是元缺不知道跑到哪裡買了很多鞭炮及煙花回來,燃放煙花,製造出更加濃烈的過氣氣氛。以往這位高高在上的國舅大人,對於將士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今天晚上能與國舅大人一起燃放煙花,讓將士們覺得如坐雲端,飄來飄去的。
夜千澤夫妻並沒有去放煙花,寒初藍只喜歡看,不喜歡放。
尋了個安靜乾淨的地兒,夜千澤陪着她坐在那裡,相依相偎地看着衝上天空中才會綻放美麗色彩的煙花。
“又一年了。”
寒初藍輕輕地說着,“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王府裡。不知道爹和周妃在帝都是否安好。”
“攝政王府的匾已經被少帝摘下來,恢復了以前的沐王府,代表爹的地位降了一個級別。再加上爹如今再無權勢,自然不比以往。”夜千澤的神色暗了幾分。
他爲人子,不孝,在父親需要照顧的時候,不在身邊,甚至連回去看一眼都不能。
“地位,身份,都不重要,只要還活着,比什麼都好。”寒初藍安撫着他,“陽光總在風雨之後,千澤,加油!”
擁緊她,望着又一枚衝上黑色夜空後就綻放出絢麗色彩的煙花,夜千澤低喃着:“陽光總在風雨之後,藍兒,謝謝你陪着我一起等彩虹的升起。”
“謝什麼,咱們是夫妻。”
……
一排排的黑烏鴉站在驛站門口等着,很快地便看到軒轅徹從驛站而出。
“爺。”
黑烏鴉們立即齊聲叫了一聲。
“走!”
軒轅徹沉冷地一揮手,示意黑烏鴉出發,他自己則翻身騎上了手下替他準備的馬,在黑烏鴉的簇擁下,離開驛站。迎接新年之夜,他則去朔州。
敗勢已經可以看到,但他還是不甘心,不認命。
不管她是不是在報復他,他在死前,也要拉着她最愛的兒子陪葬。閻羅殿見着了,她愛怎麼怪他,愛怎麼鬧他都行,反正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他。
……
年,過去了。
攻打朔州又成了這支十幾萬隊伍的大軍要面對的現實。
朔州城牆上依舊結滿了冰塊,夜千澤沒有帶兵去攻城,只等着申不害把地道挖進城裡去。
年初八的時候,新年的氣氛還異常的濃烈,在這天的夜裡,申不害等人成功地把地道挖進了城裡去。夜千澤的目標是炸燬城牆,不是要炸燬一座城,城裡有萬萬千千的百姓,哪怕不是大星的百姓,他也沒有心狠到要讓萬萬千千的百姓陪葬。他吩咐申不害把準備好的炸藥埋在城牆邊緣,這樣引爆炸藥的時候,便不會牽連到無辜的百姓。
朔州城很大,這一個計劃需要用很多的炸藥,軍中的炸藥幾乎都用到了這個計劃上,如果計劃失敗,這一仗,有可能是大星輸。
埋炸藥自然要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進行。
申不害等人花了三個晚上,才把炸藥埋好。
正月十二,天空還是陰陰沉沉的,雖然沒有再下雪,寒風還是呼呼地吹着,冷得刺骨。
玉鈴蘭與夜千澤率領着十萬大軍,留了幾萬人在後方充當援兵之用,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朔州城下。大周的守兵遠遠地看着大星的大軍浩浩蕩蕩地走來,趕緊上報主帥。領教過大星這支軍隊的勇猛兇殘,大周的主帥下令緊守城樓,不管大星如何叫陣,都不要出城迎戰。
反正天氣冷着,大星就無法攻下朔州。
十萬大軍到達了朔州城下,黑壓壓的都是人頭,步兵手裡拿着的長戟,在寒風中閃着寒光,五千名騎兵在前方,一匹匹戰馬並排而站,不時地發出幾聲鳴叫,好不壯觀,氣勢十足。
城樓上,大周的主帥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城樓下的大軍,緊抿着脣,等着大星攻城。
可是站了小半個時辰了,敵方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就是拉着大軍來城樓來讓他們閱兵似的。
主帥忍不住攏緊了濃密的劍眉。
“元帥,大星楚王爺來了。”一名士兵走到主帥的身邊稟報着,主帥挑眉,大星的楚王怎麼來了朔州,他聽說那位楚王已經叛出了大星,被大星追殺,所以躲到了他們大周來,皇上還挺看重楚王的,好生招待,天天召見。
主帥扭頭,就看到軒轅徹滿臉風塵僕僕地帶着幾個黑衣人走上城樓來。
“夜宸見過元帥。”軒轅徹還在冒充着夜宸的身份。
主帥淡冷地還了一禮,問着:“不知道楚王爺到此?”
“夜宸奉貴國皇上所請,前來幫助元帥的,夜宸帶來了夜宸這麼多年來培養的所有親兵暗衛,共九千人。”他冷冷地望向了城樓下的夜千澤,繼續說道:“夜宸與大星不共戴天!”
聽到軒轅徹帶來了九千人,又知道他與大星反臉,此刻前來幫忙,一定是真心的,主帥態度立變,與軒轅徹並肩站在城樓上,看着大星的大軍,深思着:“楚王爺,他們來了小半個時辰,可一直都沒有動作,好像就是帶着大軍來向我們展示他們雄厚的兵力似的。”
“玉鈴蘭用兵有點狡詐,她帶着大軍前來,肯定有她的用意,我們不可大意。”
主帥點頭,贊成軒轅徹的看法,就是猜不出玉鈴蘭此舉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看到城樓上冒出來的軒轅徹,夜千澤臉色一沉,殺氣彌滿他的鳳眸,狠狠地瞪着軒轅徹,就是這個人放火燒死了他的母妃,就是這個人挑撥離間,讓他的母妃活着受了不少委屈,就是這個人毒害了他的父王。仇人就在眼前,夜千澤恨不得立即手刃仇人,爲母報仇,爲父報恨!
“昊兒,好久不見。”
軒轅徹衝樓下的夜千澤一笑,像個沒事人一般打着招呼,還親切地叫着夜千澤,讓夜千澤的俊臉黑了又黑,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衝動,沒有立即撲上城樓去掐死軒轅徹,他揚聲,也笑了起來,“楚王叔還真是好久不見呀,王叔別來無恙吧,還能走路不?”
軒轅徹笑着揚聲答着:“多謝昊兒的關心,王叔至少比你父王強得多了。”沒有半點意外地看到夜千澤俊逸的臉黑得像火炭,漂亮的鳳眸全是恨意,恨意濃烈到讓他站在城樓上,距離夜千澤有很遠的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得到,眼神要是能殺人,軒轅徹敢說自己已經被夜千澤碎屍萬段了。
曾經,那個娃兒也是他最疼愛的侄兒,因爲像極了他最愛的女人,每次抱着那個小小的娃兒,親着娃兒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就等於親着她一樣,藉着這樣來撫平自己對她愛而不得的遺憾。歲月的無情,讓他老了,那個娃兒長大了。娃兒知道了一切,爲母報仇而來。
爲天下,爲那把龍椅,軒轅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很多,很多。
“王叔強不過我父王,我父王還能活着,王叔很快就會魂歸地府,向我母妃贖罪去!”夜千澤磨着牙擠出話來。
提到她,軒轅徹笑,“昊兒說得對,王叔是該去向你母妃贖罪,不過王叔想帶上昊兒一起。昊兒倘若有本事攻下朔州,王叔就陪着你去向你母妃贖罪,哈哈哈!”軒轅徹大笑三聲,然後扭身帶着他的人就走,大周的主帥也跟着他一起離開,城樓上很快就沒有了仇人的蹤影。
夜千澤用力地揪緊了馬的繮繩,恨恨地看着仇人消失在眼前。
申不害在這個時候騎馬到他的身邊,小聲地稟報着:“夜將軍,可以引爆炸藥了。”
夜千澤扭頭望了申不害一眼,眼裡有着遺憾,申不害怎麼不早一點來報,這樣引爆炸藥還能把軒轅徹那個惡魔一起炸了!
“傳令,準備引爆炸藥。”
“是。”
玉鈴蘭也在同一時間吩咐大軍往後退開。
城樓上的守兵看到敵軍來了那麼長時間也沒有動作,此刻有了動作卻是往後撤退,以爲敵軍就是帶着人來示威的,微微地鬆一口氣,但他們鬆下來的那口氣纔剛剛落地,忽然聽到一聲巨響,還沒有反應過來,巨響又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驚天動地,震耳欲聾,伴隨着城牆的倒塌,宛如地震一般,頓時灰塵滾滾,慘叫聲響徹雲霄。
朔州城外的大軍淡定又壓抑不了欣喜看着眼前驚天動地的一幕,朔州城外的官兵,百姓們卻被震得傻了。
城牆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就算有些沒有被炸燬,也是危危欲墜,守兵們幾乎都被磚頭埋在底下,或者被火藥力十足的炸藥炸得粉身碎骨。
古代的炸藥不像現代的那麼多,但威力一點也不減,夜千澤又差不多把他們目前擁有的炸藥都用到這個計劃裡,好在計劃成功了,否則損失慘重的是他們大星,少帝要是知道他一次性用這麼多的炸藥,還沒有成功炸燬朔州城牆,估計會抓狂,現在少帝也會抓狂,開心得抓狂。
“殺!”
玉鈴蘭一聲令下,十萬大軍趁着城牆倒塌了,整個朔州還處於呆愣之中,叫喊着衝殺而來。
這一戰,開頭很慘烈,震撼天與地,過程更加的慘烈,勝利與失敗便在慘烈之中成形,綻放結局。
朔州失守!
軒轅徹帶着殘兵敗將逃走,逃走前還囂張地向夜千澤挑戰,說他會在城外五十里的萬丈崖等着夜千澤來替母報仇。
夜千澤帶着一部份親兵奮力追趕着軒轅徹。
他要爲母報仇,絕對不會讓軒轅徹活着見到明天太陽的升起!
萬丈崖,美其名曰,便是萬丈深崖。
軒轅徹要與夜千澤在那裡決一死戰。
……
“哎呀。”
寒初藍忽然被針扎到了手指,這是她做女紅以來,不知道第幾次被針扎。
“就你這樣的女紅,你還是別跟自己的手指過不去了。”沒有跟着大軍去攻城掠地的元缺,很自然地留在後方,也算是替夜千澤保護他的愛妻。睨着放下針線的寒初藍,元缺似笑非笑地拿話刺着寒初藍,還記得她親手做給他的衣裳,有多麼的好,見過他穿那套衣服的人都不懂欣賞。
“九個多月了,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你連頂帽子都還沒有做好,明顯就來不及了,偏偏還要裝賢惠,非要與針線過不去,你就行行好,饒了它們吧,別折騰它們了。”元缺一邊取笑她,一邊朝她拱手作揖。
寒初藍被他取笑得臉有點紅,忍不住駁着:“這般瞧不起我的女紅,當初還傻兮兮地穿我做的衣服。”
元缺深情地望着她,厚顏無恥地笑着:“那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怎麼也要給你面子的。意義非凡呀,想必千澤也沒有穿過你親手做的衣服吧,真是我的榮幸。初藍,這樣是不是證明,你心裡也有我的存在,是千澤無法相比的?”
寒初藍皮笑肉不笑,“真不好意思,我心裡只有我家千澤呢。我家千澤的面子,我得替他維護着,不能讓他成爲別人的笑料,所以不會讓他穿着我做的醜衣服丟人現眼。你嘛,我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看你的笑話,纔會送你一套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笑話你的衣服。”
寒初藍說得無情至極,元缺也不生氣,還是眯眯地笑瞅着她,“不管如何,那都是你親手做的,對我來說,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衣服。千澤有的,我都沒有,我有的,千澤也沒有,值了!”
撇撇嘴,寒初藍不說話。
“初藍。”
“有話就說。”
“我想你。”
寒初藍橫眉豎目。
“我想你想得都要瘋了!”
寒初藍乾脆撇下他,暴走出將營,懶得理他。
元缺也沒有追出來,只是望着門口的方向,她的身影剛剛從那裡消失,他低喃着:“寒初藍,我說的都是真的呀。你連聽都不願意聽嗎?對我,何必這般無情?對他,卻又那般的專情……”
寒初藍走出了將營,便往門樓的方向走去。
肚子感覺沉甸甸的,孩子應該會在這個月底臨世。夜千澤和玉鈴蘭都很緊張,請了穩婆安排在附近住着,準備她肚子一痛,立即就把穩婆請來。
寒初藍也有點恐懼,聽說生孩子很痛苦,如同死過一回。好在她穿越後一直勞動,把這副身子養壯了,懷孕後也沒有隻坐着不動,胎位也正,應該不會有危險的。
“夜夫人。”
守兵們見到她,都恭敬地叫着。
寒初藍回給他們淺笑。
走出了軍營臨時搭建的門樓後,寒初藍望向了朔州的方向,雖然看不見,卻能看到遠方的高空中還可見灰塵滾滾,她有點緊張地扯緊了披風。
計劃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