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倌一聽他不收銀兩,又說得極爲篤定,似是十分自信。忙歡天喜地的謝了,分別坐在四人身邊,服侍得極是貼心,又是斟酒,又是佈菜。
而四人都是有技在身之人,一時興起便命她人彈奏一曲。四個便一人彈琵琶,一人弄箏,一人吹簫,一個清唱,一番合奏下來,果真美不勝收。
沈靈溪邊喝着小酒,邊聽着四女的奏唱,心道,怪不得男人都會喜歡逛花樓,這日子果然很美。這翠華春環境優雅,兼具娛樂性與私密性,連味道中都透着懶懶的暖昧之味。果然是男人的天堂。
到這裡她倒是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慕之楓逛花樓?想到這個問題,她有點坐不住了,明明心裡不相信,卻還是不能淡定了。
等四名女子一曲終了,重新坐回她身邊,沈靈溪旁敲側擊的打探道:“聽說翠華春常有朝廷顯貴光顧,你們見過最大的官員不知官在何職啊?”
幾個女子一聽,忙爭着炫耀道:“府尹大人最喜歡聽我吹簫。”
“定北候每次來都點奴家陪侍。”
“沐將軍要給奴家贖身呢!”
沈靈溪一一聽着,聽着她們點名,卻始終沒聽到慕之楓的名字。不知道這麼下去會不會整個南臨朝廷她們都睡過。
可她總不能直接開口問她們是否睡過慕之楓吧,只是乾笑着喝酒:“哦,不錯不錯,哇,他也來過!”
蔣世子看着他誇張的反應,越來越認爲他是個土包子。而喬夢翎卻十分狗腿地插話道:“蔣王爺呢?喬大公子呢?”
喬大公子自然是她哥哥喬夢友,她那大哥一向不苟言笑,她極想知道私下裡他是否也會來這種地方放鬆放鬆,而蔣王爺是誰,看蔣浩那要殺人的眼神便知道了。
“你是不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喬夢翎吐吐舌頭,向他作個鬼臉道:“你管我!”又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而那四個姑娘顯然也知道這蔣王爺是眼前這位蔣世子的老爹,而眼前這位姑娘姓喬,跟喬家必然脫不了關係,她們自然不敢輕易瞎攀,忙道:“沒見過,沒見過。”
倒是一邊的玉碎,突然幽幽地開口道:“攝政王慕王爺呢?”
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吵鬧地正歡的喬夢翎與蔣浩都轉頭用看鬼的眼神望向玉碎。
沈靈溪眨着眼,這是她想問的話,可是現在她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內心一陣苦笑,她這是對慕之楓沒信心呢,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四個姑娘也面面相覷,半晌才掩口嬌笑道:“慕王爺怎麼會來,公子不要說笑了。”
沈靈溪心中突然狠狠鬆了口氣,玉碎看着她的樣子,垂眸不再說話。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並不好。
四人又在房中鬧了半晌,沈靈溪覺得頭有些暈,想到外面清醒清醒。便藉口方便出了房間。
從二樓出來,沈靈溪才發現這翠華春真比想象的還要大。光是二樓都交錯着數道連廊,四通八達,每一條都不知通向何方。只有居中的一條正對着前廳,前面燈火通明,嬉笑怒罵聲一波波傳來。
她索性便順着這條連廊向後而去,這條劇中的連廊越往後也漸漸安靜起來,且每隔幾步便掛着一隻紅燈,光線很幽暗,藉着幽幽的光,沈靈溪越走越深。
漸漸聽不到前院的絲竹之聲了,而前方隱隱現出一片微光,她憑欄而望,前面是一片錯落有致的獨院。
院中的燈火還亮着,昏黃溫暖的燈光在黑暗中飄搖,絲縷的笛聲自屋內傳出,悠揚而又孤獨。吹奏之人似乎很是苦悶,又似悠悠訴說着思念。
沈靈溪立在連廊上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突然下面閃過一道身影。黑衣與黑夜融爲一體,他似是走得很急,到那小院門前,他側目匆匆掃視了四周一眼,便推門而入了。
沈靈溪立在連廊上瞬間心跳停止,連呼吸都忘了。看他進了小院後,她一刻都不敢再停,跌跌撞撞地順着連廊跑回前院,推門而入後,還面帶驚恐。
看他突然臉色剎白的推門而入,屋內幾人都吃了一驚。
“你怎樣?”玉碎上前便把了她的脈,卻聽出她心緒紊亂,心跳非常快。他隱約猜到些什麼,這會他的腦子卻靈光起來。
“沈公子飲酒過量了,我先扶他回去。二位,告辭!”玉碎不會多餘的寒喧,說出這些話已經算多的了。
沈靈溪突然覺得自己很虛弱,低低地向着蔣浩與喬夢翎告了罪便任玉碎扶着離開了翠華春。
一路上她不說,玉碎也不問。連這樣沉默着出城回了靜思苑。
玉碎帶着她翻牆而入,沒有驚動任何人,又卸了他臉上的易容,露出本來面目。纔看出她的臉比剛剛還要慘白。
“你沒事吧?”
沈靈溪搖搖頭,木然地出了玉碎的房間回到自己院中。
瓊芝、芳泗等四婢都在門前候着了,見她回來都忙圍攏過來。
“小姐,你到哪去了,這麼晚纔回來。”
“小姐,你怎麼了,手怎麼這麼涼?”幾個丫頭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樣子都是一驚。忙將人扶進屋。
沈靈溪呆坐在牀邊,看着四人忙作一團,她突然覺得很委曲。她們都是慕之楓的人,她做什麼他一清二楚,而他在幹什麼她卻毫不知情。
四婢端水的端水,給她擦手擦臉的,正忙得不亦樂乎,沈靈溪突然低低道:“滾出去!”
四婢一驚:“小姐?”
“我叫你們滾出去!”沈靈溪大吼一聲,明明憤怒的臉上,卻瞬間佈滿了淚水。
四婢急忙退出屋外,誰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瓊芝無耐又覺得事態嚴重,想着自家主子對沈靈溪的看重,只得去通知了影衛。
沈靈溪坐在桌邊,堵氣似地蹭掉臉上的淚珠,望着桌上跳動的燭火,連那裡面都是慕之楓可惡的笑臉。
她頹然仰倒在牀塌之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
她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她的信念都在那一瞬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