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過後,北帝風瑞很認真的詢問風茜意願。父君大人一直認爲,九重天的所有青年才俊都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只是,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所以,只要是寶貝女兒喜歡的,他捏着鼻子勉強接受就是了。
風茜自然是說非陸威不嫁嘍。她與陸哥哥打小就認識。青梅竹馬,說的就是他們倆啊。
武德星宮隸屬於南帝。而南帝與北帝又素來交好。
女兒的要求,從來都是不過夜的。當天,北帝就請了南帝做媒。
第二天,武德星君陸賀便親自領着獨子陸威來北帝提親。
一年後,風茜風風光光的下嫁給武德星宮。風元君出家,場面之弘大,多年以後,一直爲九重天的人們津津樂道。
成親之後,兩人相敬如賓,是九重天出了名的神仙眷侶。
可是,風茜漸漸還是品出了一些不對頭的地方——陸威待她敬重有餘,溫情不夠啊。
她是見過父君母后相處的。她和陸威,怎麼比父君母后更象老夫老妻?
不過,她很快又釋然——與父君的風趣不同,陸哥哥自從北冥學藝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清清冷冷的。兩人性格不同,自然與妻子的相處方式也不同嘍。再說,父君那麼寵愛母后,不也接納了鳳族的媵妾,還與之生下了麗姬嗎?而陸哥哥卻是一心一意的待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別的女人。
轉眼,兩人成親五百載。
風茜非常非常想生一個象她的陸哥哥一樣優秀的兒子。可是,陸威說她年紀太小,而早孕早育,有損元氣。所以,兩人一直沒有孩子。
有一次,母后過壽,她與陸威回北帝府道賀。
席間,她有些醉了,扶着侍奴的手,先離席去出嫁前的院子裡醒酒。
她原本以爲陸威和往常一樣,很快會過來探望。不想,喝了醒酒茶,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人來。
難道陸哥哥也喝醉了?風茜放心不下,決定返回前殿的酒宴上,照看一二。
不想,陸威並不在酒宴上。
她悄悄召來一位侍酒詢問,才知道,原來在她離開後不久,陸威確實是和往常一樣,藉故離席了。看方向,正是往她的院子那邊去的。
陸哥哥去了哪裡?不知道爲什麼,風茜的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吩咐侍酒不要聲張,她又悄悄的離了前殿。
藉口要醒醒酒,她沒有讓侍女跟隨,獨自一人慢慢的往回走。
結果,出了前殿沒多久,她看到前面飛也似的閃過一道身影。
什麼人!
嫁給陸威之後,風茜投其所好,一改以前吊兒郎當的懶散性子,也下了一番功夫修行。是以,半個月前她便突破了天仙境。終於與陸哥哥一樣的修爲境界了!打算給她的陸哥哥一個驚喜,暫時還沒有告訴他呢。
那道身影穿着帝府的侍衛服飾,然而,行爲卻鬼鬼祟祟的,甚是可疑。
沒有多想,風茜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之擒住。
“元君娘娘……”侍衛驚呆了。什麼時候,元君娘娘的身手如此了得?
今天是母后的壽辰,風茜不想生事。是以,只是封住對方的要穴,將人控制住,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屬下,屬下……”侍衛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果然有問題。風茜只是被嬌寵慣了,其實挺聰明的。當下,一記掌刀將人敲暈,又用捆絲索捆了個結結實實,祭起“乾坤袖”,暫時將之收進袖袋裡。
沒有聲張,她斂了氣息,悄悄的往前面的水榭走去。
結果,她看到了一幅令她肝膽俱裂的畫面。
她的庶妹撲在她的陸哥哥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而她的陸哥哥不但沒有避嫌,反而輕撫着庶妹的後背,竟也是滿面淚痕。
從小到大,她就沒看到過他掉過眼淚!
自從北冥學藝歸來之後,他象是面癱了一樣,哪怕是新婚之夜,也是一副清冷的面容!
可是,現在,他卻抱着她的庶妹,哭成了淚人。
兩人站在一棵金桂樹的樹蔭裡,全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麗姬哭着說:“對不起,威哥哥,麗兒以爲你喜歡的是姐姐。所以,麗兒怕管不住自己的心,那次才毀約,沒與你一起去試練的。”
風茜只覺得腦袋都快炸開了。北冥,對,麗姬達到飛仙境的修爲後,也去北冥學藝了。那時,陸哥哥也在北冥學藝……
“不,麗兒,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我只喜歡你。只是你太約束着自己了,如果不是茜兒找你,你肯定就不會出自己的院子。我每次來找茜兒,都只是爲了見你。”陸威抱着她,“你不知道,知道北帝府上門提親,我有多歡喜。我以爲是你。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是茜兒。那一剎那,我好象從九重天一直掉進了十八層地獄。”
娶我,就等於是掉進了十八層地獄?北帝府至始至終都是爲我提親,什麼時候讓你誤會是風麗姬了?
夠了!
風茜再也聽不下去了,拂袖離去。她是高高在上的元君,今日之辱,足以毀掉一切愛戀!
傍晚時分,陸威終於來到她的院子。
不過,他生平頭一次被侍奴攔在了院門外:“元君娘娘身體不適,發下話來,請陸將軍先行回府。”
陸威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親自來北帝府接人。
誰知,被告知風茜不在。
北帝少主,風順在花廳接見了他:“哦,你來晚了一步。阿妹昨天說,想回鳳族學御火術。母后一大早就帶着她回鳳族了。”
陸威又是皺眉。
這時,風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說道:“阿妹說你很喜歡我們家水榭旁的那株雜種樹,所以,走之前,吩咐力士砍了下來。本來是要送到你們武德星宮府去的。你既然來了,就自個兒帶回去吧。”說着,他輕輕拍了拍手。
從廊下閃身走出一名光着膀子的力士,肩頭果然扛着一株被攔腰斬斷的金桂樹。
陸威那張千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龜裂。他張嘴,剛要說話。風順打了個呵欠,揮手說道:“唔,一大早起來給母后和阿妹送行,耽了不少瞌睡。我要回去補覺。你請自便。”說着,象是掉進了瞌睡蟲堆裡一樣,呵欠連連的走了。
待他離開花廳後,陸威一把抓住力士,紅着眼睛,厲聲問道:“麗兒呢?她怎麼樣了?”
力士愕然的瞪大眼睛,肩頭的金桂樹險些掉了:“麗……”姑爺不是該問元君娘娘嗎?
“你這麼關心她,爲什麼剛剛不光明正大的問本君?”風順悄然站在他的身後,臉色陰沉的象鍋底。
“你……”陸威轉過身來,一時辭窮。
風順從鼻子裡冷哼一聲:“麗姬回北冥了。還有,父君說了,既然你這麼喜歡雜毛凰,他會親自去鳳族給你挑幾隻。至於麗姬,她的主意,你打不起。人家在北冥早就自己攀上了天帝少子。你去問問你父親就知道,半年前,天帝少子就來我們北帝府下了定禮,納其爲側妃。是你的父親,武德星君保的媒。我們北帝府,從來就沒有想拆散你們這對‘癡情人’。”
“不,不是這樣的!”陸威勃然大怒,“麗兒是被你們逼的……”
“聒噪!”風順揮袖,“來人,把這個瘋子扔出去!”
“且慢!”銀光一閃,武德星君滿頭大汗的現身,衝風順抱拳連聲道歉,“少君,誤會,絕對是誤會。這個小畜牲,下官帶回去定會好生教訓。請少君看在元君的份上,息怒息怒。這事要是鬧開了,與元君的名聲也不好哇。”
“哼!”風順瞪了武德星君一眼,氣哼哼的走了。
陸威還梗着脖子,武德星君瞪了他一眼,壓低嗓子喝斥道:“還不快滾!你一定要鬧得元君當衆休夫,纔好看嗎?你算老幾,也敢同天帝府的次少君搶女人!”
竟然是真的!陸威的氣焰立時下去了。
武德星君見狀,氣急敗壞的拉着他,身形一晃,同時消失在花廳之中。
可憐的力士扛着金桂樹,不知道如何是好。
“罷了,這棵樹賞你了。”風茜現身,揮手說道。
“是。”力士躬身行禮,扛着樹,一溜小跑的逃了出去。今天這事……呀,他多聽一句,都是大麻煩。
風順慢慢的從內門踱進來,沉聲問道:“阿茜,你真的要去鳳族學習御火術?”
風茜點頭,兩行珠淚無聲的滾落:“三百年,我肯定能忘記他的。”
風順心痛的按着她的肩膀:“阿妹,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不喜歡了,我們休掉就是。九重天上,多的是好男兒。”
“不,阿哥,我要忘記他之後,再與他和離。”風茜抹掉淚水,強裝笑顏,“我早就想回去跟姥爺學御火術了。以前……現在,我絕對可以靜下心來,安心安意的學習御火術。”
第二天,王妃歸寧,北帝親自護送。同行的還有元君。據說是鳳君甚是想念唯一的外孫女。故而,元君陪同王妃一同回鳳族盡孝。
半個月後,北帝獨自返回九重天,真的給女婿陸威帶回來了一對雜毛綵鳳,召他進府接人。
陸威也是個硬氣的,撂下兩女頭也不回的走了。三天後,他返回七重天的南軍大營,對外聲稱是練兵。
從此,風茜一直呆在鳳族,隨姥爺鳳君學習御火術。
她以爲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來癒合血淋淋的情傷。哪知,一百多年後,從九重天突然傳來消息,北帝府與魔界暗中勾結,欲謀仙界。陰謀敗露,北帝慘死,北帝王妃被打入天牢,北帝少君下落不明。
風茜瞞着鳳君偷偷的返回九重天。在半道上,她碰到了前來搬救兵的麗姬。
後者告訴她,找到了父君大人的仙體。只是天帝的手下到處在尋找父君大人的仙體,所以,她不敢帶在身上,藏在一處地方。
“元君,你和我一道去請父君大人的仙體吧。”她淚眼婆娑的請求道。
此時的風茜已經充分認識到這位庶妹是個什麼角色,所以,她立刻猜到此行必定不能善了。當着麗姬的面,她命自己的坐騎扶搖返回鳳族搬救兵。而暗地裡,她分出元神,並用精血包裹住,悄悄的塞給扶搖,暗令其快逃:去下界!有多遠,逃多遠!除了阿哥,誰也不能信!
接着,她被麗姬引到了五重天的除魔巖。
麗姬指着腳底的深淵告訴她,父君大人的仙體就在下面。
不管是真是假,風茜都決定下去察看一番。
她要麗姬帶路。
後者卻慘呼一聲,做出極其痛苦的樣子,跌倒在懸崖邊:“元君,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搶威哥哥的。對不起,我實在是情不自禁……”
不一會兒,陸威火急火燎的趕到。身形未穩,他便一劍當胸刺過來,厲聲喝道:“賤人!”
風茜被麗姬剛剛的話亂了心神,當即被刺了個正着。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陸威抽出劍。
是啊,原來我是這樣的蠢貨!風茜萬念俱灰,展開雙臂,跌下懸崖。
她身上本來就無元神和精血護體。而陸威又是盛怒之下,使盡全力。這一劍當即絕了她的命。她還沒有墜落懸底,便已折殞。
金燦燦的畫面消失了。
沐晚回過神來,只覺得臉上一片冰涼。
沒有表情的用袖子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她吐出一口濁氣,心道:上界,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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