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山妖隔着河又聊了一會兒。沐晚藏在空間裡偷聽,發現他們竟然說的是黃泉小道的事。
從他們口中,她得知,近段時間裡,小青山山脈和橫雲山脈之中,原本堵塞的黃泉小道皆開通了。兩隻山妖對此持歡迎態度。因爲黃泉之氣也是地氣中的一種,黃泉小道開通,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多了一種地氣,於他們的修行有益。
不過,兩隻山妖也有些擔憂。黃泉小道重開,意味着城隍大人們也已到任。也就是說,冥司恢復了對罪惡之地的管理。而數百年來,此間妖魔橫行,作惡多端。他們山妖一族之中,也有不少摻與到其中來。也不知道冥司那邊會是怎麼一個判法。
兩人唉聲嘆氣的發了一下愁。最後,“橫大哥”說道:“再看看吧。是禍躲不過。再說,還有老祖呢。”
山妖阿青應道:“嗯,知道了。”
嘩啦啦——,兩隻山妖彼此別過,轉身走向連綿起伏的羣山之中。
總算走了!沐晚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完全鬆懈下來。她展開手腳,在地上擺了一個“大”字,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細細的咀嚼着兩隻山妖剛剛的對話。
老祖賜下的書裡,也曾提到過山妖。山嶽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通了靈智,成爲精怪。也分男女。男者,被稱爲“山妖”,女者,是爲“山鬼”。屬於妖族,統稱爲山靈族。
剛剛,她看到的便是兩隻化形後期修爲的山妖。
一般來說,山嶽成精,絕非易事。而要修煉至化形後期的修爲,更是難上加難。兩者加起來,起碼是以百萬年計。所以,修士們見到山妖的機率很少。象太一宗內門,總共有九條山脈,卻不見生出一隻山妖或山鬼。就連老祖的藏書裡也只是收錄了三個關於山妖的傳說。
陡然看到兩隻化後修爲的山妖隔河拉家常,沐晚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倒黴。
並且,聽倆山妖話裡話外的意思,罪惡之地的山妖還不少!他們還有“老祖”!
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山妖打堆?
甩了甩頭,沐晚決定離得遠遠的。因爲老祖的藏書裡,三個山妖的傳說,字裡句間,無不透露一個信息——山靈族之妖,力大無窮,超級皮粗肉厚,又難纏得很。
她是平生頭次見到山妖,之前就是誤降在山妖阿青的頭頂,歇了一下腳。這也算不得“冒犯”吧?總之,大家遠無仇,近無怨,井水不犯河水好啦。
如此想來,她的心情大好。
在空間裡又修行了小半個月,當外面夜幕降臨之時,沐晚服下一粒妖靈丹,出了空間,踏着祥雲,全速飛往大雪山——罪惡之地完全是妖魔把控的世界,她還是低調一些,僞裝成妖族爲上。
擔心碰到山妖阿青,所以,她選擇繞道橫雲山脈。那個“橫大哥”沒有接觸過她的神識,就算是碰到了,也無所謂。
只是這樣一來,她等於是繞了罪惡之地小半圈。
沐晚自己寬慰自己:反正是出來查訪的。眼下,只是擴大了範圍。
這一帶皆是起伏的山脈。沿着橫雲山脈直走,沐晚繞了一個大彎,改成往東北方向飛行。
周邊除了山,還是山,簡直就是山的世界。
小青山山脈已經隔得很遠了。沐晚放慢速度,繼續趕路。
子夜時分,她突然聽到遠遠的前面傳來一個女子高亢的歌聲。
半夜三更的,這是興的什麼妖?她警覺的緊了緊手裡的青雲劍,再次放緩速度,繼續趕路。
一刻多鐘後,她用氣息探到左前方一百多裡的地方,有一個山谷。歌聲就是從谷中傳出來的。
谷中生了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一隻烤得焦黃的野豬。五個穿着獸皮的年輕男子圍坐在火堆旁。無論男女,他們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每人喝酒之前,都要高聲唱上幾句,場面很熱烈。
沐晚收回氣息,準備再次繞道。
怕驚到妖魔,所以,她沒有用神識探路,而是改用氣息。也正因爲是用氣息,所以,她得以第一時間“看”出這五個人的真實身份。
他們穿着、打扮,還有舉止跟羣野人無異,卻非真正的人族。他們身上的氣息與飛水河邊的“橫大哥”和“阿青”很相近。
她完全可以肯定,在山谷裡飲酒作樂的,是三隻山妖和兩隻山鬼。
他們的修爲遠不如飛水河邊的那兩隻,卻也都是元嬰境以上的老妖怪。
近段時間真是背時。白天碰到倆,晚上更離譜,一回撞上五隻。沐晚晃了晃頭,決定再次繞行。既然惹不得,那麼,她就躲吧。
哪知,飛出不到五十里,左側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這位道友,如此良辰美景,爲何行色匆匆啊?”
正是先前那個高亢的女聲。
山鬼啊……沐晚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來,執劍行禮:“見過道友。”
百步開外,出現一個只在****和腰間各束了一塊虎形獸皮,披着一頭長到腳踝的烏髮的少女。
她打着赤腳,頭頂戴着一個用雛菊編成的花環,脖子上、雙腕還有兩個腳踝上都皆纏繞着數圈大大小小、五光十色的寶石長鏈。
膚色是小麥色的,身材婀娜多姿,容顏豔麗,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這會兒,她正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沐晚:“我叫蓮姑。我大兄說,這麼好的夜晚,用來趕路,太可惜了。請道友和我們一道去唱歌、喝酒。”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山鬼笑得比今晚的星空還要燦爛,某人看得頭皮發麻,推卻道:“在下……”
“哎呀,道友不要客氣啦。道友身上的木靈氣非常精純,是草木靈族嗎?嘻嘻,我們兄妹幾個都有一點草木靈族的血統呢。我大兄說了,一定要請道友過去喝幾碗。”說話間,山鬼蓮姑已到她的跟前。
沐晚立時後背上冷汗直流——這步法,她根本就逃不掉啊。
怪不得老祖的藏書裡說,山妖一族難纏得很。
既然是技不如人,那麼,就只能盛情難卻嘍。沐晚不露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收了青雲劍,抱拳說道:“恭敬不如從命,有勞道友引路。”至於山鬼嘴裡說的有一點草木靈族的血統,她壓根就不信。騙誰呢?一座石頭山,何來的草木靈族血統?
蓮姑吃吃的笑道:“你說話好好聽哦,斯斯文文的。”
沐晚無語。
蓮姑又問道:“哎呀,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在下沐晚。”沐晚也好奇得很:山鬼都是這般天真爛漫嗎?
“木晚?木頭的木,是嗎?原來你的本體是一棵樹啊。”蓮姑又上下打量着她,“真看不出來呢。”
沐晚糾正道:“是三點水再加個木頭的木。”心道:好眼光。
她確實是假裝草木靈族。
“哦。”蓮姑點頭,揮了揮手。
呼——,耳邊風起。
沐晚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赫然立於山谷的上空。
“這是縮地術。我最近新學的法術。”蓮姑看了谷中一眼,歡喜的說道,“哎呀,要輪到我大兄唱了,我們快點下去。我大兄唱歌可好聽了,真的,不騙你。”說着,她身形一晃,已經站在了火堆旁。
火堆旁,其餘四人皆放下了石質的鬥碗,仰頭看向半空之中。
沐晚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的降下祥雲,雙手抱拳打招呼:“在下沐晚,見過諸位道友。”
坐在正中的年輕男子起身,爽朗的抱拳回禮:“我叫天目,見過道友。”說着,他指着身邊的人,挨個的介紹道,“他們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們。”
看來他便是蓮姑所說的“大兄”。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犍子鼓鼓囊囊的,精壯得很。腰間繫着獸皮裙,身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鏈子。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織成了十幾二十條齊肩的小辮。額間束了一條與獸皮裙同色的皮帶。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
旁邊的兩男一女也差不多是同樣的裝扮。五人的眉眼相似,還真象是一母同胞。
沐晚納悶極了:山妖也有父母?
真的,她一直以爲山妖就是天生地長的。也就是,人們戲說的“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另外兩男一女看上去年紀也不大,都是十七八歲,充滿活力。他們學着天目的樣子,也起身抱拳,一一自我介紹。
“我叫天柱。”
“我叫天影。”
“我叫天雪。”
不等沐晚迴應,旁邊,蓮姑驚呼:“哎呀,要說大名呀。那個,沐道友,蓮姑只是我的小名兒。我大名叫天蓮。”
沐晚見狀,不禁展顏微笑,就勢抱拳,裝做是初次見面的樣子:“原來是天蓮道友,幸會。”
蓮姑兩眼亮晶晶的:“沐道友,你說話真好聽。你有兄弟嗎?”
沐晚不由愣住。
衆山妖哈哈大笑。另一隻山鬼笑得前俯後仰,拍着巴掌說道:“蓮姑,你不喜歡你的西山哥哥了?”
蓮姑翻了個白眼:“看過沐道友,我才發覺,他說話太粗魯了。”
沐晚大汗。被一羣山妖調戲了,是吧?
再聯想到黑夜和香香,她又有些釋然——妖魔的世界,和人族是不同的。他們直接得多。尤其在異性感情等方面。
在山谷上空的時候,她便釋放出了氣息。這五位山妖身上並無血煞、陰戾之氣。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和香香一樣的。準確的說,他們應該是山靈。
人有好壞,道有正邪,妖亦然。所以,此時此刻,沐晚雖然心防不減,但是心中不再排斥五兄妹。
天目臉上的笑容更甚,他揮手止住了弟弟妹妹們的笑鬧,衝沐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沐道友,我們兄妹五個也是路經此地。只帶了點薄酒。在山中打了一頭野豬。粗陋得很。相聚就是緣。道友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就莫要嫌棄,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喝一碗。”
真能表示嫌棄嗎?沐晚面上不顯,大方的道了謝,與他們一道在火堆旁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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