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認識我就要當不認識嗎!憑什麼?憑什麼佔了我的心卻又說出這種話!你這該死的女人!”墨景揚手上青筋直突,衝着空空的門口大叫着。
可惜,他沒得到迴應,葉冰靈早已經離去,而他,也沒有動身追過去。
“是哪個王八蛋大半夜不睡覺這麼死折騰啊!”
“媽的,還要不要人睡了!”
“給老子滾出來,老子要看看是誰鬧得不安寧!”
……
叫罵聲猛不丁的傳出,整個客棧全部亮燈,可數了十多個數,那燈又全部熄了下去,方纔的叫罵聲也彷彿只是夢裡發生的一般。
唯一亮燈的屋門口,四個黑衣人刷刷刷出現在那裡,他們站得筆直,跟木杆似的。
這四人是被人打小培養給墨景揚的暗衛,給他們取名的人極省事,風火雷電,每人佔一個字,叫起來也不繁瑣。
靠右邊的首位暗衛風掃了一眼自家主子,還算俊逸的臉露出複雜的表情,“主子,那女人配不上主子,主子莫傷心了,待傷養好後,主子大可隨意挑選主母。”
“滾,誰要你多話的!”冰冷絕情的厲喝聲從屋內喝出,墨景揚神情陰鷙的站在牀前,卻是背對着他們。
風眨着眼,恭敬的道:“屬下先退了,主子多休息。”
話落,他朝其他幾人丟了個眼神,四人伸手拉上門,咻咻咻消失在門口。
這一夜,墨景揚盯着屋牆站了一晚,身子沒移動過半分。
葉冰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客棧的,總之,再回過神來,便是在自己的房間裡,而且是在自己的牀上。
看着立在牀前的邪恆,葉冰靈淡聲道:“你走吧,以後晚上不要來了,幫我照顧好我的奶孃便好。”
邪恆睨着她,不動,也沒接話,他現在徹底想清楚了她出府救人的原因,不過,謎底揭曉的這瞬間,他沒想像中激動,只是,他似乎發現了另一項讓他覺得有趣的事!
這兩個姦情滿滿的男女最後是會分道揚鑣呢?還是寧可痛也要在一起?
邪恆眼中閃着火花,瞧着奄奄的葉冰靈,好聽的嗓音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何事?”葉冰靈倒在牀上,淡淡的問。
“今天你那後孃跟你爹說要給你找個人嫁了,也許很快就有媒婆登門了,你說,你後孃會給你找什麼人家呢?”他的語氣要多惡趣味有多惡趣味,臉上盡是欠扁的表情。
可惜葉冰靈沒看,只是盯着上方發怔。
“我累了。”
這三個字纔出口,邪恆便瞪大了眼,原因無他,說話之人竟然睡過去了,而且他敢保證,她一定沒意識了!
“可惡的女人。”哼哼一聲,邪恆瀟灑的甩袍離去。
她沒想過墨景揚正巧會在那間客棧裡,更沒想過這事會正好被他聽到,她都沒預算好要怎麼和他說,命運卻是這麼猝不及防,在她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給她最痛的一擊。
她才生出的一點朦朧感情就這麼被掐滅,他連解釋都不讓她解釋就給她戴上那麼一頂髒帽,這就是他所謂的喜歡麼?
葉冰靈笑,她以爲喜歡是不離不棄,她以爲喜歡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與喜歡的人共同面對。
捂着冰冷的心,葉冰靈勾脣,還好,還好她只是動心而已,要斷也來得及,還好,還好……
睜開,毫無感情的目光落在帳頂,天已經亮了。
“倩兒可在外頭?”
“在。”倩兒一早就起來守着,南院只剩他和容兒伺侯了,容兒尚小,不懂事,可她知道,往後親身伺侯葉冰靈的活落到她頭上了。
“嗯。”葉冰靈淡應一聲,起牀,走到門口開了門。
倩兒端着洗漱的用品進了屋。
將自己收拾乾淨後,葉冰靈冷冷的衝倩兒道:“幫我去外頭買些東西。”
“小姐要買什麼?”倩兒看着她問。
“要買……”一番輕語飄散在空中。
倩兒拿錢領命走了,葉冰靈的早飯是由容兒伺侯着吃的,她沒什麼味口,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容兒不解她心情爲何低落,可她也沒多問,乖巧的立在一邊等着她吃完收攤。
可這時,門外飄過一角彩色錦緞,剪裁完美的衣裙裹着纖細的腰身,那張秀美的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她扮好的髻上插着一根做工精巧的牡丹花金釵,發間別上一株別緻的玉飾,絕美而優雅,裝扮得像是插上孔雀毛的——母雞!
葉冰靈眼中含笑,表情卻異常冷淡,“你來我院子裡做什麼?”
“姐姐,人家來給你道賀呀。”莫巧兒扭着腰兒走到桌前,笑眯眯的看着她。
葉冰靈從她身上撤回眼,夾起一根綠得發青的菜放進嘴裡慢慢嚼着,半晌不接聲。
精緻的妝容有了龜裂的痕跡,不過片刻便被收攏,莫巧兒妖嬈的笑笑,咯咯的道:“姐姐一定不知道妺妺爲什麼這麼說吧?”
她獨角戲唱得上癮,“妺妺告訴你,昨天娘跟爹說要幫你尋個人家。”
“你應該很開心吧?都已經破了身,還能嫁出去?”畫得彎翹的眼兒眨了眨,莫巧兒繼續道:“不過,你都已經破身了,就算嫁,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要麼是給三四十歲死了妻的當填房,或者是找個人有點殘廢,但尚能幹人事的,又或者是那窮得娶不起妻的男人爲了圖你的嫁妝娶你……”
“咯咯……姐姐,這些人雖然不好,但總比你在家當個老姑子要強吧?更何況,你早就沒清白了,還能指望嫁給什麼好人家不成?”
莫巧兒笑得好不得意,手捂着嘴巴一臉嘲諷的笑。
葉冰靈沒有半點反應,容兒卻在一旁聽得心驚,張大嘴看着她直咽口水。
戲唱完,沒得到觀衆的歡呼,甚至半點反應都不給她,莫巧兒冷了臉,大步走到桌前朝桌上一推,半桌的菜全部落地,瓷碗碎了一片。
葉冰靈猛的起身朝她甩了一巴掌。
啪!
這聲音震耳欲聾!至少莫巧兒是這麼想的,她足足有三秒鐘什麼都聽不見。
待反應過來時,看到的便是葉冰靈那張毫無99999表情的臉,以及,臉上發麻的刺痛。
“你敢打我?你這賤人敢打我?”莫巧兒咆哮出聲。
葉冰靈挑眉,語氣半點起伏都沒有,“打了又怎樣?”
“打了又怎樣?”尖銳又嘶啞的聲音從嗓音處嚷處,莫巧兒跳起腳道,“你憑什麼打我?不過是個賤人生的女兒,你算什麼東西?你哪來的資格打我?”
葉冰靈眯眼,冷靜得不尋常。
若是以前這種時候,她必會反駁,可如今,她卻——根本不予理會!
她的冷靜讓原本生氣的莫巧兒更氣,她胸口劇烈起伏,畫得精妝的臉直髮抖,白色的粉末從上頭掉落下來,她發瘋般叫吼道,“你這該死的賤人,你憑什麼打我,我打死你,我一定要讓爹將你這個骯髒的賤人丟出府……不,讓他將你嫁給天下最噁心的男人!”
說這話的同時,她人也朝葉冰靈飛撲過去,被畫紅的指甲朝她的臉上狠狠抓去,其兇狠的程度,似想直接撕裂她的臉一般。
瞧她急竄過來,葉冰靈往旁一躲,表情冰冷的拿過一旁作爲裝飾的半大花瓶朝她砸了過去。
砰!
花瓶應聲而碎,無數瓷花四濺,鮮紅的血從莫巧兒的頭顱上飛濺而出。
這場面極其令人震驚,莫巧兒當場倒地。
容兒眼睛瞪得老大,手腳一邊冰冷,臉上是呆滯的表情。
當事人葉冰靈臉上不帶半點表情,她漠然的丟下手中剩下的瓷片,冷冷的吩咐道:“去叫人,說二小姐受傷了。”
容兒不接話,她暫時處於七魂三魄未歸的狀態。
掃了她一眼,葉冰靈冷喝出聲,“發什麼愣?去外頭找人救她。”
容兒被驚得想哭,看了她一眼後,飛快的挪腳跑了出去。
莫巧兒是帶了丫環來的,只是她是特意跑來嘲笑葉冰靈的,怕丫環嘴不緊,便讓她留在南院門口自己進來了,容兒出去喊人的時候,那丫環正和守門的僕人聊天,聽到容兒的話,丫環臉色一白,身子瞬間僵死。
旁邊的僕人推了她一把,急道:“愣什麼?趕緊去叫通知老爺和夫人,我去送二小姐回房。”
那丫環反應過來,點頭,又道:“你去通知老爺和夫人,我去送二小姐回去。”這會她都沒忘男女之防。
“好。”僕人應一聲,趕緊跑開。
那丫環嚥了咽口水,快步的跑進南院,當看到地上的一片血水後,她心跳差點停止,驚恐的跑到莫巧兒身邊叫道:“小姐,你怎樣了?還能動麼?”
地上那人一片死寂。
那丫環手抖了抖,看了一眼葉冰靈問,“大小姐,爲什麼我家小姐會這樣?”容兒只告訴她莫巧兒受重傷了,卻沒說是怎麼傷的。
“先救人。”葉冰靈一臉冷漠的說着。
丫環點頭,將莫巧兒身上的瓷渣全部清理乾淨後,一把抱着她朝外走去。
“姐……姐姐,你……爲什麼要砸她?”容兒臉色發白的衝葉冰靈問。
葉冰靈閉上眼,輕淡的語氣說,“你不該問這句話。”
容兒咬脣,聲音帶着哭腔,“爲什麼不該問?姐姐,你剛纔殺人了你知道麼?容兒以爲姐姐是善良的,當初姐姐不僅幫了容兒,連得罪過姐姐的人都給救了出去。”
善良?她何時說過自己善良?
“我從來就不曾善良,當初救她們的是你,若是我,我不會救她們。”
容兒搖頭,“不,若不是姐姐出主意,容兒救不出她們。”
葉冰靈抿脣,緩緩睜開眼,毫無溫度的語氣道,“你要記住,你只是個奴才,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是沒資格問的!”
容兒顫抖着身子點頭,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涼透了她的心。
“她死不了,只是受了點傷而已。”
“你問我爲什麼要砸她,我無法跟你詳細說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跟她,不是親人,是仇人,她曾經怎樣對我,我便會怎樣回報她。”
“如果你後悔跟了我,現在就可以說,我會挑個好人家將你送過去的。”
一句句的話從葉冰靈嘴裡說出,她嘴角帶笑,眼中一片冰涼。
容兒鼓起嘴,擦掉眼角的淚水,稚聲說道:“姐姐,容兒不走,容兒要跟着姐姐。”
噘了下嘴,她慢吞吞的道:“容兒以後不會過問姐姐的事了,姐姐會這麼做,一定有姐姐的道理,而且容兒也相信姐姐不是惡毒的人。”
葉冰靈眯眼,看着她淡淡的道:“抱歉,剛纔我話說重了,不過我也希望你記住你的話,別再隨便過問我的事了,你安安份份的服侍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話未完,她又補上一句,“剛纔二小姐說的話,我希望你忘了。”
“嗯。”容兒點頭,莫巧兒的話,她不太懂,可隱約猜到些什麼。
“將這裡收拾一下吧,待會會有人來問罪的。”
“可惜了一桌好菜。”容兒皺皺鼻子,稚聲說道。
葉冰靈挑眉,調笑道:“你這小傢伙,改天我賞你一桌。”
“真的?”容兒興奮的問。
“真的。”葉冰靈肯定的答。
容兒歡喜的拍手叫道:“那容兒先收拾去了。”
葉冰靈勾脣,目送她離開後,慢步走到牀邊坐了下來。
門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容兒小小的嘆了口氣,看着半舊的門框抿緊了脣,她現在終於明白孃親說的那句話,每個事情的發生,都有它的原因,並不是每個原因你都能接受。
既然不能接受,那便,不要管好了,她只要平平穩穩的活着就好。
如葉冰靈所說,待會就會有人來問罪,不到兩刻鐘,問罪的人就來了,弄髒的屋子雖然打掃乾淨了,可那濃郁的血腥味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散的,莫德和莫夫人一進去便聞到了那股血腥味。
“說,巧兒的傷是怎麼回事?”莫德臉色陰沉的發問。
“她怎樣了?”葉冰靈眯眼,淡然的語氣問。
“暫時死不了,不過那大夫說凶多吉少!”莫德沒好氣的答。
葉冰靈點頭,臉色平靜的道:“是我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