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島在源石能驅動下,仍在不斷前進着。
像它這種小型基地式移動城市,由於體積較小,穩定性、安全性相對大型移動城市較差的關係,除非是在已經確認安全的地質環境中或是停泊在大型移動城市港口,否則始終都是保持移動狀態,很少會在陌生的危險環境停留。
如若不然,突如其來的天災與地質災害、環境災害很可能在轉眼間就能將這個長度僅有一公里出頭的‘小東西’吞掉。
實驗區域的洞口處,赫默正死死的拽着斯卡蒂的胳膊。
斯卡蒂則是一手掰住洞口處撕裂開的碎塊,一腳蹬在洞口上,回過頭用那雙紅色的眸子看着赫默。
她的小臉上依舊是那副三無表情,但相比平日裡卻更冷了幾分,聲音也比平日說話時更乾脆。
“放開。”
“你這是在給老闆添麻煩!”赫默一臉固執的拽着她,“你的實力比他們兩個至少要低一個層次,甚至無法插手他們的戰鬥,連我都能看出來!”
赫默雖然是個女人,但她的一切判斷都顯得極度理性,似乎沒有摻雜絲毫情感。
哪怕有,也不會顯露在明面上。
從剛剛那短暫的交戰過程,赫默就能看出,那個自稱眷者的實驗體是遠超斯卡蒂層次的強者——他甚至能在徒手狀態一招繳下斯卡蒂的大劍。
也正因爲清楚這一點,韓白衣纔會拖着那傢伙衝出實驗區域。
環視一圈,周圍的白大褂們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們仍舊保留着剛剛的記憶。
那種在轉瞬間便扭轉了一人三觀的能力,只是一想起來就讓人止不住的後怕。
可誰都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陷入那種奇怪的崇拜狀態,簡直不遵循基本法。
是什麼特殊的法術麼?
踩着洞口想要往外衝的斯卡蒂被赫默拽着,手裡拎着大劍,卻也不敢用力。
她知道,赫默是韓白衣親口要來的人,是他重要的手下,也是個會說很多她聽不懂的話的‘聰明人’,不能隨便打她。
但是,現在是特殊事態。
“我說,放開。”
斯卡蒂板着那張總是看不出表情的三無小臉,聲音很是清冷,有種空靈的仙氣,話語裡卻帶着止不住的怒氣。
但是,因爲面對陌生人時習慣性嘴笨,所以她現在只會這一句。
“爲白先生效力是我的工作,工作範圍包括但不限於完成實驗與爲他解決一切他需要面對的麻煩。”赫默同樣是一副十分固執的模樣。
“你現在過去,就是在給他添麻煩!”
“他是同伴!”斯卡蒂罕見的用那張三無的小臉做出緊繃着的表情,很是用力的強調了一句,“我的同伴。”
唯一的同伴。
“戰鬥的時候一定會站在他的身邊,死的時候也一定會死在他前面,我絕不會允許當年的遺憾再來一遍。”
“我保證過的!”
在心裡保證過的。
斯卡蒂用那雙赤色的眸子認真的看着赫默。
赫默一時間竟是有些失語。
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斯卡蒂這種犯傻的行爲。
不給別人添麻煩,想辦法完成自己現在能完成的、對老闆有幫助的事情,這不是常識中的常識嗎?
只這麼一怔的功夫,斯卡蒂立刻抓住這一瞬的時機,柔嫩的手臂蹭的一下從赫默手中抽出,修長的身子拖着兩米多長的大劍動如脫兔,整個人筆直的從正在高速行進中的南無島上跳了下去。
赫默手中一空,就見斯卡蒂的身影自洞口躍出,而後便向着韓白衣二人飛出的方向奔跑,漸漸在視野中化作一個黑點。
面色不由的有些發怔。
有些無法理解斯卡蒂的行爲。
嗤啦——
底層實驗區域的大門忽然敞開。
閃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雖然她的表情看似平靜,但看着那她現在那異常蓬鬆的髮型,大概能看出她剛剛在走廊裡飆飛機的時速應該不會很慢。
先是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實驗區域,再看看牆壁上的大洞,閃靈走到赫默身前問:
“發生了什麼?先生在哪?斯卡蒂呢?”
身爲韓白衣的貼身保鏢兼首席秘書,閃靈在與白先生有關的情報方面,具有最高優先級。
“是實驗事故。”赫默率先攬起責任,“我沒能預估到實驗危險級別,導致實驗出現重大意外。”
“實驗體的各項身體數值在實驗過程中忽然得到巨大提升。先生......白先生爲了保護研究所實驗人員,與實驗體同時衝出南無島。”
說着說着,赫默的話語不由的卡了一下。
她也叫先生的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好像怪怪的。
頓了頓,赫默才補了一句。
“斯卡蒂一開始被實驗體擊敗,後來也跟着下去了,我沒能勸住。”
聽赫默大概說完全過程,閃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默默點了點頭。
“能擊敗斯卡蒂嗎?那確實是應該下去打。”
不然,兩個怪物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絕對會把南無島拆掉的。
閃靈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接觸了這麼久,而且還是同樣身爲近衛職業的強者,閃靈是有眼力勁兒的,自然是毫不懷疑自家老闆的實力。
雖然閃靈原本只是被韓白衣能夠治好礦石病的絕世醫術折服,自願給韓白衣當牛做馬,用自己的劍術實力來報答他救治臨光與夜鶯的恩情。
但是,保鏢當了這麼久,閃靈發現自己在韓白衣的壓榨下,越發有拋棄貼身保鏢本職,轉頭向着首席秘書發展的傾向。
因爲自家老闆實在太強了。
真的遇上強敵了,他們倆誰保護誰還真不太好說。
這些日子以來,閃靈發現自己最接近‘貼身保鏢’工作的行爲,似乎只有在韓白衣睡前給他暖牀,等他躺在牀上之後再念念最近的財經報紙,外加守上半夜——下半夜由斯卡蒂來守,然後換她就地睡覺。
他們家先生和正常強者不太一樣,一睡着就跟死豬一樣,不睡滿七個小時是絕對不會起牀的。
真的很需要別人保護。
一邊這麼想着,閃靈一邊用力頓了頓手中的法杖。
一團呈淡綠色的源石技藝光芒自杖頂閃爍着,閃靈默默閉上雙眼。
身爲白先生的貼身保鏢,閃靈早就趁着韓白衣睡着的時候在他身上附魔了遠程定位法術、異性偵查與容貌成像法術、動作捕捉法術、身體狀態偵查法術,用以確保她們家白先生的生命安全。
此時法杖只是微微一頓,腦中便如同一個巨大的三維立體地圖般整體鋪開,在中心顯示着韓白衣的所在位置和身體動作。
閃靈面上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表情,轉頭越過赫默直接朝她身後的白麪鴞道。
“發送信息,通知南無島行進控制組調頭返回。”
白麪鴞點點頭,按着輸送板開始發送信息。
赫默先是一怔,而後皺着眉看她。
閃靈語氣沉穩的下達着命令,可白麪鴞看着界外面板,輸送信息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
“行進控制組發回了消息。”白麪鴞的聲音依舊有些她獨有的機械感,表情卻是無比嚴肅,伸手指了指大屏幕,“我們,好像回不去了。”
閃靈與赫默同時回頭,看到大屏幕上的景象,頓時愣在原地。
......
......
韓白衣站在板結的土地上,腳下是撲街的眷者,純白的雙眸與周身異象都已然斂去,看上去和平常差不多帥。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踏上泰拉世界的土地。
不是移動城市的土地,而是真正的字面意義上的‘土地’。
泰拉世界的野外是不適合正常人類生存的,絕大多數人從出生到死亡,都一直在移動城市上,只有少數罪行不輕不重,不好判決的犯罪者纔會受到驅逐,成爲‘流浪者’。
離開移動城市,在泰拉世界已然荒蕪的大地上流浪。
幾乎沒有植物與動物,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都是黃沙與烏雲,極少數能看見的活物有極大概率是與自己相同的流浪者,抑或是源石生物。
之前曾經出現在戴安娜王后大街上的源石蟲,就是源石生物的一種。
這種東西大多由普通生物大量吸收源石能轉化而來,基本已經失去了動物的繁衍本能,只會吃與拉,見到任何會動的東西都會試着攻擊一下。
韓白衣現在倒是沒看到源石蟲,映入眼簾的就只有漫天的黃沙,腳下的地面荒蕪得令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正站在月球表面。
遠遠看去,還能在視野盡頭隱約看到一兩個由天災撞擊形成的環形坑。
天空烏壓壓的,沒有一絲陽光。
周邊雖然看不見源石礦脈,但僅僅憑藉身體感受就能察覺到,地面上的源石能濃度高得簡直有些離譜。
而韓白衣現在之所以站在此處一動不動,沒有趕回南無島,是因爲在他擊敗了眷者之後,系統面板上就突然彈出了一道提示。
【緊急任務·天災】
【任務描述:請在接下來的天災中保證存活。】
【神明的惱羞成怒,往往比孩童更幼稚,比惡魔更恐怖。】
韓白衣眼前的面板彈出瞬間,腳下那已然扭曲的眷者身軀驟然綻放出極耀眼的光芒,如同那傳說中貫通天地的不周之山,直衝雲霄。
在光芒之中,眷者那雙暗紅的平靜瞳孔又一次轉化成金色。
口中依舊淡淡的呢喃着。
【神明的領域,不容凡人觸碰】
而後,身化虹光。
一閃而逝。
韓白衣擡起頭,看着天空。
烏壓壓的黑雲如波濤滾動着,劇烈的前震撕裂了厚重的雲層,露出那天穹之上的猙獰爪牙。
纏繞着火焰的流星雨流自雲層中一顆顆探出、呼嘯、撕裂面前阻擋着的一切。
落下。
“這可真是......”
韓白衣仰着頭望向天空,深深吸了口涼氣。
面帶微笑,咬牙切齒,最後還是沒忍住,輕聲極柔和的口吐芬芳了一句。
“我,吊您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