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四年,八月初,上海灘租界,已經完工的公司華東大區分公司大樓。
在嶄新的辦公室裡,王一看着放在桌上,沒有任何標籤,遠渡重洋從美國送回來的十二支青黴素,還有放在上面的一份實驗報告,如癡如醉。
端詳了許久,王一這纔將其中英雙譯的實驗報告和使用說明連同這十二支青黴素放好,合上。
很顯然,即便是現在大陸集團收購了醫藥企業,三年五載內也沒法解決青黴素大規模生產的問題,約翰·威克也懂得悶聲發大財的道理。
這玩意被確定有用之後,第一時間就將其送回民國這邊,生怕在美國那邊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孟哥,謝謝。”
看着眼前已成一名精瘦漢子的老孟,王一千言萬語,也只能匯成這兩個字。
“分內之事罷了,當年你帶我着出關,去見識倭寇對吾等同胞所做之惡,我本以爲你想讓我精進這門手段是爲了復仇,沒想到,你更想讓我救人。這些日子,我也沒白過,從那些洋鬼子那裡學了很多,這個東西,可救萬民對吧。”
“是啊,殺人容易救人難。這些日子你在這邊應該也瞭解了多,戰場交鋒,子彈無眼,多少戰士沒有死在戰場,卻因爲傷口感染死在了病牀上,咱們國家積貧積弱,國府無能,醫藥體系更是沒有,受了傷,傷口感染,能不能活全看自己的命,但是這個,這個可以改變一場大戰役的勝負走向。”
“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用這個做交換,讓美國那邊···”
說着說着,老孟也突然不說了,因爲他發覺自己在說一個不切實際的事。
王一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反問道。
“孟哥,以你現在的修爲,一次最大極限能夠增殖出多少可以提取的優質菌種?”
聞言,老孟沉吟了一下,然後便看向四周,王一這個寬敞到可以當會議廳的辦公室。
“無視任何條件,再多的話,沒我的真炁加持,這些菌種便會回到原來的狀態。”
聽着老孟說完,王一也在心裡盤算了一下,37年二戰亞洲戰場爆發,老美下場是在奇襲珍珠港之後,青黴素大規模量產差不多是在42年之後的事了。
就算現在有老孟這個穩定提供這麼高產量菌種的生物師在,老美那邊約翰·威克再怎麼堆資源,估摸着也就提前個一兩年的功夫,也就是說在全面抗戰爆發到國際外援徹底斷開的這段時間,自己能夠攢出來一筆可觀的青黴素,一噸是不指望了,這太他媽天方夜譚了。
但是這些,足夠先生從美蘇那邊換到需要的支持!
“孟哥,接下來這幾年,得辛苦你了,我是不會讓你上戰場的,後面我會把你安排到西北那邊,那裡會有人協助你,你要做的,就是像當下這樣,我希望你能接受我這個安排。”
“那要是鬼子他們將當初在關外對咱們同胞做實驗的生化武器應用於戰場之上呢?到時候你打算怎麼做?”
“生化武器有傷天和,也就鬼子他們這些不是人的會這麼做,咱們可以不用,但不代表不能反制,到時候,就得靠你來讓鬼子自食惡果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接受安排,只可惜,咱們不能用這個跟美國建立起長期合作。”
“很難的啦,孟哥,20世紀一切偉力歸於工業,我現在整出來的這些,只能應急,即便沒有你我,這個東西一樣會問世,一樣會以超出想象的速度量產,現在咱們能吃第一塊蛋糕,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由你,不過這些,你打算怎麼安排。”
“我會把這些東西交到真正需要這些的人手裡,孟哥,你先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後面還得你忙活。”
“行,你忙,我先走了。”
老孟關門離去,只留下王一一人。
王一看着眼前這裝着十二支青黴素的盒子,感慨良多,然後才扭頭看向掛在牆上的日曆,民國三十五年八月二號。
“算算時間,老張那傢伙應該已經跟唐門,雙鷹那小子接頭了吧,有唐門這個川蜀地頭蛇搭把手,四渡之後應該可以喘口氣,後面也能好一點,算了,還是跟老張碰下頭,瞭解下情況吧。”
王一也在那自言自語着,這段時間他在上海灘坐鎮不代表對先生那邊的事就沒關注,公司的觸手現在除了東北那邊,六大區都有延伸,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很多事他沒法干預太多,只能關注。
這樣想着的王一也是一個擡手,日曆翻飛,停在了十八號。
“中元節嗎···”
看着這個日子,王一將裝着青黴素的盒子提在手上,便離開了辦公室。
幾步路的距離便來到了大陸酒店民國分店這邊的樓層,對着那個房間敲了敲門,這才朗聲道。
“先生,有件事需要跟您商量一下···”
——
民國二十四年,八月十八,中元節。
桂地,湘江。
王一一身輕裝,在其身邊也放着一大一小兩個箱子,而在王一身後,則是兩個年齡在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兩個半大小子,眼神清澈,表情肅穆,與王一一同站在岸邊,看着眼前滾滾流逝的江水,一言不發。
而在這一大兩小的三人前方也擺着案板,上面香燭擺滿,三牲皆有,一團熊熊的火光在燃燒,漫天飛舞着寫滿字的紙張和紙錢。
在王一的修爲控制下,這些燃燒的紙張和紙錢就在三人上空盤旋,直到燒成了灰燼,這才落入江水當中。
等到面前那熊熊的火光慢慢熄滅,王一這才一個揮手,將案板連同擺在上面的三牲,好酒一同甩入江水之中,任由滾滾流逝的江水將其吞噬。
他這才與帶在身邊的兩個半大小子對着面前江水拜了三拜,便站在那無言等待。
一大兩小就這麼站在岸邊,看着江水,過了不知許久,一陣富有穿透力,肅穆,莊嚴還有幾分神聖的誦經聲便沿着流逝的水聲傳到了王一和身邊兩個半大小子耳邊。
聽到這個聲音,王一這纔回身看着身邊這兩個半大小子。
“走吧,我們要等的人來了,帶上東西,去見見他,扛得動吧?”
“沒問題的,王叔!”
“那便跟上來吧。”
說着,無形的磁場真炁也從王一身上溢出,將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半大小子包裹其中,接着,便帶着這兩小子凌空虛渡,從江水上方走到了對岸。
當王一帶着身邊兩個小子穿過了岸邊了密林,循着經聲,走到了源頭。
便看到換上一身道袍的張之維也在做着剛纔王一在湘江岸邊做的事,只是作爲道士,多了唸誦《太上救苦經》這一步驟。
王一帶着身邊這兩小子到達張之維附近時,張之維這邊也結束了悼念的儀軌。
起身,張之維看着這漫天飛舞的紙錢,也在那朗聲說道:“同志們,雖然咱們不信什麼來世,但我張之維還是希望你們在地下能夠聽到我給你們帶去的消息,也希望你們能夠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們,保佑咱們的國家,咱們的民族,下一次,我張之維會跟你們好好說說咱們勝利的消息,同志們,一路走好!”
說罷,也跪在地上朝着江水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等到一切做完,張之維起身,卻望向自己背後的方向。
“三位師叔,你們跟了我一路了,多謝三位師叔給我時間悼念戰友,但我趕時間回去覆命,所以還請三位師叔現身,咱們在這裡做個了結吧。”
聲音如洪鐘大呂,化作音浪在密林間吹的樹葉沙沙作響,迴音不絕。
等到聲音散去,三個面色不愉的老道人也從空氣中現出身形,看着眼前等着自己等人的張之維,也是怒罵出聲。
“好你個張之維,昔年師兄抱你上山,傳你手段,望你成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繼承天師,重現昔日祖師輝煌,未成想你離經叛道不說,還妄圖參與國事,差點讓我天師府有道統滅絕之禍。當日師兄只是逐你出師門還真是便宜你了,今日便讓我等三人爲天師府清理門戶,省的他日你又給我天師府招來災禍!”
“師兄,莫要與他多言,像他這種不孝之人,不念天師府傳藝之情,妄圖掘我天師府道統的邪魔外道,咱們也無需講同門情誼,今日你我師兄弟三人聯手,一同降了這惡徒!”
“哈,三位師叔好像有點搞不清情況了吧,你們到底是爲天師府今後來降我,還是爲了祖師血裔今後來降我,咱們心知肚明。而且這一路上,若不是我處處念及天師府傳藝之情,我想三位師叔如今已是暴屍荒野,成無家可歸的遊魂野鬼了,但我確實沒想到,張恩溥竟然把您們三位都給放出來。
當年若不是師父他老人家求情,您們三人早就被師爺廢去手段,頭懸市曹了吧。”
張之維單手負於身後,袖袍一揮,一臉的輕鬆寫意,可就是這樣一個動作,便讓這三個老傢伙如臨大敵。
其中一名老道人也在這時開口。
“張之維,我們知你才情天人,但你這一身手段,八神咒也好,雷法也罷,皆是我天師府傳你的,既然當初師兄將你逐出山門,你便不再是我天師府門人,今日,你有何顏面用我們天師府傳你的手段與我等三人一較高下,若你還念昔年天師府學藝之情,就別用天師府的手段!”
“好啊~”
張之維這乾脆的回答也把前來追殺張之維的三位天師府老道給整不會了,卻又不敢輕易上前,生怕這是張之維誘騙他們出手好鎮殺他們的圈套。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下來,張之維一臉淡然,一雙神瑩內斂的小眼睛看着眼前這三老道,並沒有將其看作什麼生死大敵,也是自信自己不用天師府手段也能將其鎮殺。
反倒是被張之維迴應架住的三人,久久不敢上前。
“唉,戰又不戰,退又不退,說了不用天師府的手段對付您們三位,我就不用,三位在龍虎山關押多年,又不是與世隔絕,難道不知我張之維的爲人,連這都信不過我?”
這時,在暗中看着這齣好戲的王一也適時開口。
“老張莫急,我來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