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什麼嘟嘟?”阿玲疑惑的問。
“哦沒什麼,我隨便說說。”
“哎,可憐的阿祥叔一家,每天都過的傷心欲絕,阿祥嬸更因爲丟了孫子,氣得臥牀不起,阿祥叔很後悔自己當初救了一隻白眼狼,陪了夫人又折兵!”
“那他們沒想過出去找嗎?”
“去哪找?茫茫人海,對於我們這些沒有出過遠門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小菊恢復記憶了肯定不會再用小菊這個名字,那就更不好找了……”
朝顏聽完阿玲說的小菊的故事,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
“你可以帶我去阿祥叔家裡看看嗎?”
“現在嗎?”阿玲看了看窗外的磅礴大雨。
“恩!”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那可憐的一家人。
“好。”
朝顏接過阿玲遞給她的雨衣,三下兩下套在身上,然後跟着她的步伐,沿着小路往阿祥叔家的方向走去。
這村莊本就不大,十來分鐘後,倒到達了目的地,阿玲站在門外喊了一聲:“東子,有人來看你們了。”
朝顏緊張的凝視着房間裡的動靜,很好奇嘟嘟的親生爸爸長什麼樣。
一位面龐清秀的男人從屋裡走出來,一米七的身高,五官很端正,有一口潔白的牙齒,皮膚黝黑,可能是因爲長年在海上捕魚的原因,他似乎不太喜歡笑,又或者,他已經忘了怎麼笑,靦腆的走到她們面前,輕聲說:“快進來。”
朝顏脫下雨衣,接過東子遞過來的乾毛巾,感激的說了聲:“謝謝。”趕緊擦拭頭髮上的雨水。
“東子,你爸媽呢?”阿玲問。
“爸今天去小城給我媽買藥了,她……還病着。”
朝顏敏感的看到了他眼裡的一閃而過的憂傷,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別難過,我們會你們的。”
東子和阿玲同時詫異的把目光轉向她,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我……去看看阿祥嬸。”
朝顏趕緊逃開他們的注視,現在這個時候,還不是說出芊雪行蹤的最好時機,因爲她清楚,公公還病着,受不得刺激。
東子領着她進了一間偏屋,朝顏走到牀邊,凝視着牀上一位虛弱的老人,心裡很是難過愧疚,雖然這並不是她的錯。
“這位是?”阿祥嬸吃力的要坐起來。
“媽,這位是從城裡的來小顧姑娘,阿玲嫂說她是雜誌社工作的,專門來採訪我們漁村的故事。”
採訪?
阿祥嬸突然雙眼一亮,一把握住朝顏的說,哽咽道:“姑娘,你既然是從城裡來的,能不能幫我找一下我的孫子?他被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帶走了。”
“媽,你別爲難人家,世界這麼大,你要她到哪幫我們找。”
阿玲崇拜的睨向朝顏,笑說着:“那可不一定哦,小顧簡直比算命的還神,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真的嗎?”阿祥嫂再次把希望寄託到朝顏身上,只是這一次,東子也不阻攔了,因爲,他的心裡又顧嘗不想找到孩子,還是孩子的媽媽。
“阿祥嬸,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找,但是你要趕緊把身體養好,不然孫子找到了,你卻病故了,那該多麼遺憾。”
“恩!恩!我一定會盡快好起來。”阿祥嬸老淚縱橫。
朝顏看的也是很心酸,這些人,只要給她們一點希望,就可以讓她們有求生的慾望,說到底,還是因爲她們太純樸了……
當天晚上,她留在東子家瞭解了沈芊雪的很多事情,只是很遺憾的,他們也不知道沈芊雪爲什麼會落在海中。
難道真的是飛機出了事故?
朝顏思忖片刻,覺得不對啊,林悅生說他已經查過,三年前的那班澳大利亞航班,根本就沒有芊雪的登機記錄,都沒有登機,她怎麼可能會遇難……
暴雨連續下了三四天,朝顏白天挨家挨戶的去竄門,晚上就通宵寫稿子,把她聽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記錄下來,只是關於小菊的故事,最傳奇,卻最不能寫,因爲,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公佈於衆……
這幾天,手機一直沒信號,她也與林悅生失去了聯繫,直到第六天,雨終於停了,太陽也出來了,阿玲說要帶她一起去小城裡賣魚,順便買點生活用品,她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瞭解漁民的生活,就要了解他們的生存方式。
跟着村裡賣魚的車,她一路拿着相機把沿途的風景拍了個過癮,她沒想到小城這麼遠,整整趕了一上午才趕到。
到了城裡,第一件事就是給林悅生打電話,好幾天沒聯繫他,他一定擔心又生氣。
嘟聲響了很久無人接聽,她疑惑的重新撥了一遍,還是沒有人接聽,不禁心裡有一絲忐忑,他爲什麼不接她的電話?是因爲生氣了,還是因爲手機沒帶在身上?
她不死心的繼續打,打到自己都忘記第幾遍的時候,終於電話接通了,卻不是林悅生的聲音——
“喂?”沙啞的女聲,混合着濃重的鼻音,讓她辨不出是誰接的電話。
“你是哪位?林悅生呢?”她疑惑的問。
“顧朝顏,我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以爲我哥還有心情接你的電話嗎?!”
質問的口氣,讓朝顏很快聽出了接電話的人是林夢瑤,只是她的心突然懸在了半空中:“出……出什麼事了?”
“我爸死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哥,全天下都知道的事,你卻不知道,你就是這樣愛我哥的嗎?!”
朝顏腦子轟一聲,整個人失去重心的癱軟在地方:“公公……死了?”
心突然間像被掏空了一樣,她哇一聲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肺裂,哭的肝腸寸斷,離開林家的那天晚上,她答應公公會回去看她,公公也答應她,會保重身體,可是現在,她失信了,公公也失信了,因爲她沒有回去看他,所以,他也就沒再好好保重……
想起公公尋找另一個兒子的心願,她哭的更傷心,一直把自己囚禁在感情失意的籠子裡,不關心任何事,直到現在公公死了,她才意識到,原來她是一個這麼不誠信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裡有多痛,痛的快要死了,公公去世的消息是一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她的悅生,該怎麼辦……
阿玲從店裡買好東西出來,被朝顏淒厲的哭聲嚇得慌了手腳,她蹲在她面前,詫異的問:“小顧,你怎麼了?”
“我要回家……”
朝顏已經說不出話,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回到林家,爲公公披麻戴孝,守在她心愛的男人身邊,不讓他一個人承受痛苦。
阿玲把她送到車站,含淚依依不捨的跟她揮手告別,大巴發動了,朝顏淚眼婆娑把頭探出車窗哽咽着說:“告訴阿祥嬸,答應她的事,我一定做到!!”
是的,她一定要做到,必須要做到,再也不能等到無法實現承諾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七八個小時的汽車,朝顏哭了一路,天黑前到了林家,遠遠的看到幾千只花圈把宅子圍成了一圈,白色的帷幕順風飄揚,整座大宅充滿了濃重的陰沉之氣,朝顏亦步亦趨的向宅門走近,雙眼紅腫的像兩隻核桃,門前站着的傭人也是一臉悲傷,見到來人是少奶奶,便沒有阻攔的讓她也走了進去。
靈堂之上,林老爺的照片赫然映入眼簾,仍然是嚴肅的表情,他似乎從來就不太喜歡笑,朝顏徑直奔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只是嗓子已經痛的哭不出聲音,只能默默的淚流成河……
“爸,我來遲了。”她擡起淚光閃閃的雙眸,端詳着公公的照片,一雙犀利的雙目,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能讓被注視的人自己領悟:“爸,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也會銘記,請你安息……”
她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靈堂兩邊站滿了人,大多是林家的遠房親戚,披麻戴孝的有林夢瑤,還有她的悅生,只是很遺憾的,沒有大姐。
轉過身,她把視線移向左側的林悅生,只是幾天不見,他已經憔悴不堪,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撫摸他的臉龐,含淚哽咽了半天才說一句:“悅生,不要難過……”
她知道,這一句話無足輕重,他怎麼可能不難過,雖然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說過他有多愛他的父親,可是朝顏明白,他的心裡,一直是愛着的,她的悅生,只是不擅於表達心裡的感受罷了……
前來悼念的賓客已經全部離開,偌大的林家大宅,一下子就空了,朝顏已經穿好孝服,靜靜的陪在林悅生身邊,他不言,她不語。
“已經很晚了。”
這是從朝顏進門到現在,他說的唯一一句話,她點頭:“是的,很晚了。”
“那就去休息吧。”
“悅生,我要守靈。”朝顏又哽咽了:“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兒媳婦,我對不起他,所以,請今晚一定要讓我留在這裡!”
林悅生沉默片刻,答應:“好。”
“你去上樓好好睡一覺!”她心疼的凝視着他:“我知道你一定幾天沒閤眼了,爸是走了,可你還有我,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他擡起疲憊的雙眸,點頭:“只要你說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