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第一次見女人哭得這樣楚楚動人的,渺煙本就風情萬種,淚珠一顆顆從眼角滾落時,她還能堅持不眨眼,我見猶憐的擡起頭,眼巴巴的望着項陽,細長白希的頸露出優美曲線,十指洗盡丹蔻只着本色,緊緊的抓着項陽的袍裾。
事後阮依依時常回味當時的情形,總覺得假如當時項陽做出半點拒絕的樣子,她就會以死明志。
“渺煙姐姐,有話好好說啊。”不知爲何,阮依依就是喜歡她。儘管她這模樣過於矯情,但阮依依還是覺得自己跟她一見如故,與她很投緣。
顏卿將她身體板正,繼續替她上藥。阮依依嘴裡含着他的手指,說話不方便,就衝着項陽使眼色。17894076
項陽彎腰要扶渺煙起身,她掙扎的不肯起來,總是瞟着顏卿。而顏卿正一心一意的要撥開阮依依不聽話的小舌,將手指上的花汁膏敷在她嘴裡。
“說吧,到底何事。”項陽漸漸的也了耐心。若是在青樓,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多耍幾次花槍是情調。但現在是在國公府,他的家裡,又當着顏卿和阮依依的面,他不可能再那樣的風流倜儻。
渺煙見項陽語氣很是不耐,便又對着他瞌了一個響頭,大聲說道:“求大人收留,要了渺煙。”
“呃……”四下靜得快要窒息,阮依依卻忍不住的出聲:“渺煙姐姐,你喝酒了?”
在阮依依看來,除非是吸了毒喝了酒沒了理智的人,纔有可能殺上人家家門,求主人要了自己的清白。她看得出,渺煙雖然是青樓女子,但也潔身自好,斷斷不會是那種靠自己身體索取金錢和前途的勢利女人。
顏卿許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他也愣住,手指停了下來,阮依依趁機狠狠的咬了他,很痛,但他還是堅持上完藥後才抽出。阮依依瞅見他手指上全是她的牙印,深得泛青,這才解恨,抿着嘴得意笑。
“渺煙,別胡鬧!”項陽現在真是百口莫辯,他急忙推託:“我雖買了你的初YE,但不過是你的恩客之一。這要與不要,應該是水道渠成之事,哪有象你這般上門討債似的!”
“大人既然付了銀子,自然是要收貨的。”
“我現在退貨總可以吧!銀子我也不要了!”
“不行,既然買了,就要收貨!“
“你!……你這個潑婦!簡直不可理喻!”項陽還當真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上趕着要別人來“收貨”的女人,本想罵她是個“賤婦”,可是怎麼看都不覺得渺煙是個狐媚之人,特別是那臉上那視死如歸的表情,哪裡是來獻身的,簡直就是來尋死的。
總之,不管是來獻身還是來尋死的,遇到就是不吉利,更何況是在原本就不吉利的大年初三。
項陽暗自嘆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古只有收錢賴賬的青樓女子,卻從未出過逼人收貨的,此事百年難得一遇,就被他項陽在這麼倒黴的日子裡遇到了。
當項陽罵渺煙是潑婦時,阮依依看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心。阮依依想替她說兩句話,可是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切入。畢竟,聽上去,這事純屬個人隱私,既是買賣關係又是感情糾葛。她是個外人,在他們眼裡又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娃,是不夠格來主持公道從中調解的。
“師傅,你幫幫她。”阮依依轉而央求顏卿。
項陽已經是七竊生煙,這個時候能令他在最短時間內冷靜下來的也只有顏卿。而且,阮依依看得出來,渺煙更害顏卿。
顏卿一直冷眼看着這場鬧劇。有道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腳的事。項陽長期混跡在青樓妓院裡,遲早會惹上情債。他本不想管,讓項陽吃吃虧,以後長長記性別再這樣隨便。
可是阮依依開了口,顏卿便不好再裝糊塗。
“既然渺煙姑娘登門拜訪,進門就是客,還請姑娘起來說話。”顏卿說話斯文,但他慣用平鋪直敘的語調,嗓音冷清,所以無論他多有禮貌,在別人聽來,都象是威脅。
渺煙果然不敢再跪,連眼淚都縮了回去。她背過身去,整整禮容,這才又衝着他們福了福身,抱歉的說道:“奴家方纔失禮,讓二位爺和妹妹見笑了。”
“不礙事的,都怪我師叔在外面惹得風流債太多。你也不是第一個來的,前些日子纔打出去幾個。”阮依依玩心大發,搖頭晃腦的故意編排項陽。說這話時,她已經從顏卿腿跳了下來,蹺着二郎腿坐在太師椅裡歪七扭八,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
顏卿知道她故意落井下石,所以不甚在意,可把項陽急得直冒冷汗。扭頭再看渺煙,只見她眼眶發紅,淚花兒在裡面一個勁的打轉,就是不落下來。
項陽真想把自己的腿打斷,然後坐到輪椅裡讓渺煙看看,假裝不能人事,逃過這風流債。
&死,用全身力量往牆上撞。阮依依擋她,不偏不倚的被她撞在胸口上,肋骨斷沒斷不好說,反正現在阮依依只要想說話,就氣喘得厲害,不停的咳嗽。
顏卿聽見阮依依咳嗽,轉身掀帳進去,幫她順氣。項陽謹記上回阮依依上回裸/背上藥的事,不敢往裡面看,恭敬的背過身去,只等着顏卿侍候完阮依依得了空再來教訓他。
阮依依上半身全/裸,腰背處赫然一道筆直的青紫淤傷。顏卿已經給她抹均藥膏,因爲吸收需要時間,所以不能立即穿衣。顏卿見她咳得厲害,摟着她,不能拍她的背,便閉上眼,輕輕的點了她胸前幾個穴道,略施內力,助她氣息運行順暢後才收了手。
“胸口還悶嗎?”
“嗯。”
“躺下休息好嗎?”
“疼……”
阮依依傷了腰和背,不能平躺,胸口又被撞了個正着,根本不能趴着。顏卿想放她下來側躺,又不知碰到了哪裡的傷,痛得她哇哇叫。
如此幾回下來,顏卿的心都被她叫亂了,礙着她已發育成大姑娘,不能再似從前那樣百無禁忌,只好找來一塊布條將自己眼睛矇住,虛虛的將她摟在懷裡,幫她揉着胸口。
阮依依因爲紅繩的事跟他賭了氣,開始還信誓旦旦的要跟他冷戰到底,非他低頭不可才與他親近。誰知道被渺煙這麼一鬧,自己又不大不小的受了傷,現在處處纏着顏卿不肯放手。
她本來就被顏卿慣得不成樣,受了傷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委屈,哼哼哈哈的不自在,纔不管紗帳外面有沒有,就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反正師傅也不喜歡我,不如趁現在讓我死了罷了。”
“你不是不戴紅繩嘛,這珍珠我也不要!扔了扔了!”
“渺煙姐姐主動來府裡獻身,哪天徒兒也學學,找個男人要了自已,嫁出去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師傅幹嘛要蒙白布在眼睛上,徒兒的身體你又不是沒見過。難不成師傅是怕別人知道了,徒兒嫁不出去?放心好了,我自會騙個男人要了我的。”
眼見阮依依只顧着逞一時口舌之快,越說越露骨,越說越過分。顏卿又憐她受傷疼得難受無處宣泄,也不攔她,只是細聲細語的哄着她。苦了項陽,沒有顏卿點頭不敢離開,可是站在這裡就象兩頭燒的蠟燭,別提多難受。
阮依依說得激動,忘了自己的腰、背和胸口都受了傷,不能激動。不過大聲嚷嚷了兩句,就牽扯了傷,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泛着淚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軟綿綿的倒在顏卿的懷裡。
剛開始顏卿聽到阮依依中氣十足的叫罵聲放心不少,忽然間安靜下來,懷裡的身體開始下滑,急忙扯掉眼上的白布,開始望聞問切。所幸阮依依只是一時氣息不紊,並沒有傷及根本,這才安心。
只是白布已然扯下,再重新蒙上顯得矯情。顏卿從枕邊拿起肚兜想給她穿上擋住那片惷光,卻發現柔軟的桃紅綢緞上繡着一隻大黃鴨。這審美觀,也只有阮依依纔有。
“大黃鴨很可愛的嘛。”阮依依當然不會告訴顏卿,在她原來的社會裡,幾乎每個人在小時候都與小黃鴨共浴過,她更不可能告訴他,曾經還有隻跟輪船一樣大的大黃鴨風靡世界。
雖然她已經接受了不可能再回去的現實,但她心底深處,偶爾還是會思念過去。這隻大黃鴨,時刻提醒着她,她是從哪裡來的。
顏卿淡淡的笑着,伸手刮她的鼻樑,說:“等身體好些,師傅帶你去看真的黃鴨。”
說完,便扶她起來,幫她穿肚兜。
自從在冰窖來了第一次葵水後,阮依依的身體有了變化,最明顯的便是胸前的起伏,不大也不小,俏生生的挺着,想忽視都不行。顏卿給她上藥時,刻意避開不去觸碰,但幫她穿肚兜時,閃爍目光一不小心瞟見胸口處一大塊烏青,應該是被渺煙撞得留下的痕跡。
“好痛!”顏卿拿來藥要阮依依自己塗抹,可是她怕痛,手指剛碰到胸口就痛得哇哇亂叫,下不了手。阮依依孩子氣的把藥膏扔到一邊,又要鬧情緒。
顏卿無奈,又哄又騙的幫她穿好肚兜後,這才摳了些藥膏出來,從肚兜下面探了進去,準確的找到被撞擊的部位,輕輕的幫她塗抹。
“嘻嘻……哈哈哈,啊!好痛嘛!哈哈……癢癢……疼……師傅癢……輕點……”阮依依幾乎蜷成一團,便怎麼都躲不開顏卿的束縛。她一會痛一會癢的,在他懷裡不停的扭動,象突然被捉住的毛毛蟲,蜷縮在一起。
顏卿盡力控制她晃動的頻率和幅度,可是她全身都是傷,抓哪都不敢下手用力。藥膏弄得滿手都是,肚兜上也沾染了不少,直到顏卿的手不小心按到了她的柔軟,猶如電擊般直直崩潰了阮依依的粗大神經,她才收了笑聲,滿臉潮紅,羞澀的看着他,呆呆的不會說話。
“別動……”顏卿驚慌失措的抽出手來,他強做鎮靜,但額頭莫名的滲出密密汗珠。他避開她的目光,乾澀的說道:“自己按摩一下,讓藥膏滲進去。”
阮依依紅着臉,背過身去,按摩了半柱香時間後,背上的藥膏已經晾乾,顏卿撿起水芙色中衣將她裹住,再用被衾將她包住,這纔敢摟着她,安慰她:“過會就不會覺得疼,乖乖休息,別再亂跑。”
“嗯。”阮依依難得的溫順,縮着腦袋擡頭看顏卿,見他神色自然,剛纔尷尬的一幕好象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這才放下心來。
忽然,帳外有人影晃動。
顏卿撩起紗帳,這纔想起項陽還在屋裡,他們剛纔嬉鬧聲他全都聽見了。
“咳咳咳。”顏卿的嗓子也開始不舒服了,儘管看見項陽是背對着他們,可是隻要不是弱智白癡,都能猜出方纔在紗帳裡發生了什麼。
顏卿想將阮依依放下好生休息,自己再與項陽去清峰堂說話。可她好象猜出他的心思,扯着不放。顏卿見她皺着小臉可憐兮兮的,心一軟,只好重新坐在帳內,隔着紗帳審項陽:“你與那渺煙姑娘到底是何關係?”
“還不是嫖客跟花魁的關係唄!”阮依依痛歸痛,閒事還要管。她聽見顏卿質問項陽,不等他解釋,便振振有詞的說道:“師傅,你沒聽到渺煙姐姐說的,是師叔買了她的初YE又不去收貨,所以人家才尋上門來,要師叔趕緊收貨嘛!”
這麼簡單的事實,他們兩個大男人還不明白?連她這個小姑娘都懂了。
帳外傳來陣陣咳嗽聲,天干物躁,個個都喉嚨上火,拼命咳嗽。
顏卿伸手拍了阮依依的腦袋一下,不許她再亂插嘴。阮依依在被窩裡拱了兩下,見顏卿做勢要扔她回牀上不抱她,這才乖巧安靜下來,緊閉着嘴不說話。
“你打算如何處理?”顏卿問項陽。
“我已經把她關進柴房裡,派人看着,只等師兄發落。”項陽果斷把皮球踢給了顏卿。
誰叫他那天手癢去參加了花魁的競投,花了大價錢又沒收貨,竟被人逼到家裡來了。現在,不管他收不收貨,渺煙都應該不會放過他。但假如是顏卿出面處理,渺煙就不可能有二話。
阮依依在帳裡面賊笑着,這項陽還真不是省油的燈,把這棘手難題扔給顏卿,自己甩得乾乾淨淨,兩袖清風的。
顏卿犯難了,雖說長兄爲父,但這種事他還真不好做主。本想嚴厲的訓斥項陽兩句,叫他自己好生擺平此事。結果考虎沒發威,就被狐狸算計了。
論醫術,論內力,論修煉,項陽都不及顏卿。但他整日的在官場和風月場所裡混,論起無賴和狡猾,這事他還是一頂一的強。
阮依依知道顏卿太過正直,對嫖客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是不瞭解的,要他處理這種事,就象要他拿着銀針去種田一樣爲難。她又拱了兩下,悄聲說道:“師傅,阮阮覺得渺煙姐姐是有苦衷的。”
“哦?”
“師傅何曾聽說過,別人不要自己身子就去自殺的?渺煙姐姐撞在我身上的力道我是清楚的,她是真心尋死。”阮依依循序漸進的開始推理:“就算她是花魁,被人買了初YE沒收貨又不是死罪,大不了再擡高價錢賣給別人。可是她眼巴巴的上門求師叔收貨,肯定另有原因。”
顏卿點頭,項陽聽見,不禁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他了解女人,但他不一定比女人更瞭解女人。
“楨襙對女人來說很重要,就算是青樓女子,也不至於這樣隨便,除非……除非有逼不得已的事。比如……涉及到她的生命,或者,有別人覷覦她的美色,但那人是渺煙姐姐寧死也不想給的……”
阮依依剛說完,項陽突然用力的拍了拍腦袋,說道:“上前去青樓時,我隱約聽老鴇說過,有很多人在競投渺煙的初YE。老鴇還催我快些收貨,說是不收的話就轉賣別人……”
剩下的話,項陽便不敢說了。那天正是他帶阮依依去青樓玩的日子,他原本想就在那夜收貨的,結果阮依依出事,他嚇得魂不附體,就是端來西施給他,他也沒有半點“品嚐”的意思。
顏卿一聽,覺得阮依依說得很在理。如果事情正如他們所猜測的那樣,渺煙尋死的事情便會有合理的解釋。如此看來,她性子剛烈,倒也算是堅貞不屈。
“師叔,你也太混賬了!渺煙姐姐已經是嚇得花容失色,你還關她在柴房裡……你真是簡單粗暴不講道理!”阮依依得理不饒人,順帶把項陽說了一通。
顏卿叫來小四和香瓜,讓他們帶了身乾淨衣服去柴房。渺煙換好衣裳後,香瓜又叫人幫她整理好妝容纔將她帶到竹屋。
顏卿已經點上薰香,阮依依想湊熱鬧,強撐着不肯睡覺,摟着顏卿的腰不放。渺煙進來時,正在打瞌睡的阮依依立刻精神百倍,掀起紗帳連聲喊她,一點睏意都沒有。
渺煙見顏卿盤腿坐在牀上,懷裡抱着用被子裹着的阮依依,兩人雖然沒有肌膚相親,但已經是親暱,根本不象師徒,反而象夫妻。轉頭看向項陽,他已是見怪不怪,這才相信了坊間傳說,越發覺得,只要贏得阮依依的同情,便能無往不利。
“渺煙姐姐,你坐。”阮依依話音剛落,項陽就主動搬來椅子,請她坐下。
渺煙剛想要跪下,項陽已經防着,伸手托住她的手肘,輕聲說道:“我這小侄女最不喜別人跪來跪去,你若真得有心想求她什麼,就別忤逆她。”
渺煙吃驚的望着項陽,見他也已看穿自己的心事,便不再隱瞞,直截了當的說道:“求阮姑娘救救渺煙!”
“呃……”阮依依不知道自己竟成了她的救星,她狐疑的看着渺煙,問:“我要如何救你?”
“求阮姑娘收留渺煙。”
“可是這是國公府,要收留人,應該是我師叔說了算啊。”
阮依依都快急死了,渺煙繞來轉去的就是不講正題。阮依依知道古人說話喜歡含蓄,但這都到尋死的份上還含蓄,真心會把人磨死。
顏卿見阮依依着急,不耐煩的看了渺煙一眼,說:“姑娘有話直說,小徒被你傷得下不了牀,還需要時間休養。”
渺煙站起身,衝着項陽福身,然後悽悽慘慘的說道:“大人若是不肯要了渺煙,明日,渺煙就要被壞人奪了清白。渺煙寧死,也不願意被那畜生玷污了身體。求大人要了渺煙!”
顏卿讚許的看了阮依依一眼,她果然是天資聰慧,一猜一個準。
阮依依瞪大眼睛,問道:“不知渺煙姐姐說的畜生,是何人?”
“京都霍氏將軍府的公子,霍欽!”
渺煙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留在了國公府。阮依依對她產生了深厚的興趣,甚至晚上都不肯顏卿陪她,拉着渺煙在竹屋裡跟她聊天。據說,她們秉燭夜談,聊得很投機。
顏卿和項陽都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無非是想多聽些青樓裡的風流韻事,順便再問清楚霍欽是如何看上渺煙。渺煙不知原由,受寵若驚,問一句答十句,知無不言,大大的滿足了阮依依的好奇心。
原來,霍欽早就相中了渺煙,只是那天競投時被項陽搶了先機,一直懷恨在心。後來從老鴇那得知項陽沒有收貨,渺煙癡心已付,死活要等項陽收貨,便帶着小廝去了青樓,揚名初五迎財神這天他要親自來開苞。
老鴇怕渺煙知道會逃跑,封鎖了消息。也算渺煙命大,無意中聽到了這件事,偷跑出來。
按照風俗,初三不利於行,但凡有點權勢財力的人都不會在初三這天出行。三百六十五天也就這天青樓沒有生意,所以老鴇放了姑娘們大假,讓她們可以休息一天不用出門接客。因此,渺煙偷跑出來後,直到初四纔有人發現。
老鴇不敢差人上門要人,只是傳話來說兩邊都不好得罪,請項陽高擡貴手,將渺煙送回來。阮依依自然不肯,在屋裡又蹦又跳的罵老鴇和霍欽,熬了一夜,眼底都青了,人還興奮得上竄下跳。
渺煙見阮依依這樣幫她,心裡象吃了稱砣似的,再安心不過。但霍家的勢力也不可小覷,霍欽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見色忘義的混賬東西,假如他非要把事情鬧大惹出事端,國公府這邊也不見得能佔到便宜。
顏卿輕輕的在好她腰椎上擰了一把,阮依依立刻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才安靜下來。渺煙見自己成了不受歡迎的第三者,識趣的退出房去,隨便用了些早餐。
香瓜端來熬好的八寶粥,裡面添加了許多藥材,濃濃的藥香撲鼻而來,聞得阮依依肚子咕咕亂。
顏卿拿起銀勺舀了小半勺,吹了吹,再放到嘴邊試了試溫度,這才送進阮依依的嘴裡。
阮依依一整天沒吃沒喝沒睡覺,早就蔫了,但她總惦記着渺煙的事,根本沒有胃口,含了一嘴的藥粥不肯嚥下去,剪剪水瞳轉也不轉的看着顏卿,象等着吃骨頭的小狗,就差搖尾巴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顏卿輕嘆,說道:“我和你師叔已經想到對策了,你乖乖喝粥,師傅就告訴你。”1d548。
剛說完,阮依依已經端起碗,憋着一口氣全都倒進肚子裡去。幸虧顏卿交待過香瓜要將粥放得溫熱才能端進來,否則,阮依依的嘴又要被燙成豬嘴。
“等會我和你師叔會帶渺煙姑娘進宮,求皇后首肯讓項陽納渺煙爲妾。只要皇上皇后點頭,霍家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來搶渺煙。妾室進門可以不必拜堂,他們只需要做幾年假夫妻,到時候讓項陽以三年無所出爲由將她休掉既可。”
顏卿緩緩道來,阮依依頻頻點頭。只要齊濃兒點頭,項陽可以光明正大的爲渺煙贖身,做假夫妻,既能保住她的清白,也能給她一個安全的空間生活。三年後,霍欽肯定早就忘了渺煙的存在,項陽再休了她讓她遠走高飛,再美好不過。
“我也要去,我要進宮。”阮依依抱着顏卿撒嬌。這麼有趣有事她當然要在場:“渺煙姐姐第一次入宮,肯定害怕,我去還能陪陪她。”
“可是……”顏卿擔心她的身體,遲遲不肯答應。阮依依舉着手發誓,答應他回來後閉門不出十日專心休養,顏卿這才勉強同意。
項陽換好朝服後,便帶着渺煙準備入宮。阮依依也挽了宮髻換上宮服,由顏卿牽着入宮。
事先靈鵲已經飛去朝鳳殿報告這事,齊濃兒打量渺煙時,很是倨傲。阮依依坐在一旁,差點忍不住想提醒她,兩天前她來國公府醉酒失態的樣子,還不如渺煙。
人家渺煙千杯不醉,就是醉了,也是千嬌百媚,把那些臭男人哄得神魂顛倒。齊濃兒雖然是皇后,但那天她借酒打顏卿,阮依依還記恨在心呢。
項陽也沒有瞞齊濃兒,把要納渺煙爲妾的前因後果都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儘管齊濃兒看不上渺煙,但衝着是霍欽要爲非作歹這點,她就滿口答應下來。當項陽問是否要請示吳洛宸時,齊濃兒的臉黑得跟煤炭似的,兩指拈起塊桂花糕,小口吃着,不理會她們。
剛巧柳翠前來奉茶,悄聲在項陽耳邊說道:“國師別再說了,皇上還在悅熙殿。”說完,有意無意的瞟了眼坐在項陽身邊的渺煙,勉強擠出一個和善的笑臉,將手中另一杯茶遞給了她。
渺煙能感覺到柳翠對項陽的親近,以及對自己的提防。她恭敬的用雙手接過茶,輕聲說了句“有勞姑姑”。
渺煙的禮貌齊濃兒看在眼裡,她讚許的笑笑,然後冷眼瞅了柳翠一眼。柳翠那點心思她是知道的,齊濃兒也樂於做這個媒,只是項陽總是不接她的話,不願意娶妻納妾,齊濃兒便不好再提。
如今項陽大大咧咧的帶着渺煙說要納她爲妾,柳翠心裡那個酸水直往外冒。但她是宮女,沒有皇上皇后的諭令是不可能出宮嫁人。柳翠有些哀怨的想着心思,心不在蔫的放了手,渺煙並沒有接穩茶杯,滾燙的茶水嘩啦一下,全都倒在渺煙的手上。
渺煙一聲慘叫,兩隻手背變得又紅又腫,水泡就象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快去拿燙傷膏!”齊濃兒恨鐵不成鋼,本來心情就不好,看到柳翠嚇得怔住,愈發惱火。
渺煙見齊濃兒動怒,本能的要將雙手往懷裡藏,不讓項陽看傷口。
“快拿涼水來沖沖,再上燙傷膏。”阮依依見渺煙太過緊張,便主動上前查看傷口,擔憂的說道:“阿彌陀佛,千萬別留疤。”
渺煙被燙的時候只是嚇得失了神,聽到阮依依說可能會留疤時才哭了出來。宮女拿來燙傷膏帶渺煙去側殿上藥,項陽不放心,不時的往那邊看去。柳翠將這一幕都看在眼裡,心裡更加難過。
“師叔,這裡是朝鳳殿,注意形象。”阮依依小聲提醒他,把他按回到椅子裡,轉身突然發現齊濃兒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顏卿的臉看,好象在看他臉上是不是還有被她掌摑的手指印。
阮依依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他們師兄妹之間的是非還真多,自己也不知何時被夾在了中間,把這印染缸攪和得更加混亂。
“大過年的,阮姑娘爲何嘆氣?”吳洛宸剛跨進朝鳳殿的門檻就看到阮依依正在搖頭嘆氣,不禁笑道:“才聽說你昨兒又受了傷,傷哪了?”依動見次哭。
齊濃兒見吳洛宸回來,迎面走了過來。衆人正要行禮,都被吳洛宸攔住,說是家人小聚不必多禮。齊濃兒等吳洛宸落座,這才接過他的話頭,把阮依依被渺煙撞傷,以及項陽要納渺煙爲妾的事都說得詳詳細細。
末了,齊濃兒說:“臣妾已經允了師兄納妾的事,不知皇上可有異議?”
“納妾又不是娶妻,犯得着來請皇后做主嗎?”吳洛宸似笑非笑的看着項陽,這時,渺煙已經上好藥正緩緩走來,初次見到天威,也不驚訝,依禮跪拜後,退到項陽身後低首垂眉,很是溫順。
當着衆人的面項陽不好查看渺煙手背上的傷,他尷尬的衝着吳洛宸乾笑,很快就恢復了往日那痞子樣,吊兒郎當的說:“年前皇后責罵微臣,說微臣是的流連煙花柳巷的紅塵客,自己染了紅疹病不說,還害得半朝臣子也跟着染病,要微臣收心找個女人過日子。微臣也是謹記皇后教誨,這才納妾的。”
吳洛宸一聽,哈哈大笑起來,不再追問項陽納妾之事。
阮依依見渺煙的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一夜未睡再加上身上的傷,令她精神不振,整個人漸漸萎靡。br
若是從前,她肯定會賴在顏卿身上撒嬌鬧睡,可是自從知道齊濃兒對顏卿的特殊感情後,阮依依刻意不在她面前與顏卿親熱,所以只能強撐着,聽他們之間的寒暄,漸漸的,神志開始渙散,目光沒有焦距,頭也開始不自覺的往前耷拉,象小雞啄米似的。
“阮姑姑這是怎麼了?”齊濃兒問顏卿,當她得知是因爲阮依依昨晚與渺煙秉燭夜談纔沒精神時,齊濃兒吩咐道:“柳翠,你送阮姑娘去歸燕閣,讓她好生休息。渺煙姑娘也一併去吧,你第一次進宮,瞧瞧也好。師兄就留在這裡陪本宮說說話,用完膳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