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張張的趕到醫院,直接奔一層的服務檯問了剛纔交通事故送來的傷者情況,護士說在五層的手術室。
坐電梯上去,可心情,卻怎麼也無法平靜,傷者雖不是我直接撞到的,卻是被我牽連的,保佑他沒有大事,不然我罪責難逃。
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坐着兩個人,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女人懷裡摟着個小女孩,年齡看不上倒不大,有些發舊的裙子上盡是污漬,一張小臉曬得有些黑,可那雙烏黑的眸子裡,卻是明顯的恐慌和無助。
一瞬間,我心裡就升起了心酸來。
我過去,低聲地說了聲:“對不起。”更多的,我也不知說什麼,雖然一句對不起彌補不了什麼。
女人擡起頭看我,眼裡有淚在淌着:“就是你撞了我男人。”
我點點頭,沒有否認:“是的,是我撞得。”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她摟着孩子眼淚越發流的兇:“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女倆可怎麼活啊。”
我看的有些心酸,掏出一包紙巾給她:“對不起,這裡有最好的醫生,錢的問題,你也別擔心,該怎麼補償,我會補償給你。”
她沒在說話,只是摟着孩子靜靜地坐着。
我也坐在一旁等着手術室裡面的情況,好一會兒,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護士推着病人出來,有人在門口叫:“誰是傷者的家屬?”
女人急忙放開懷裡的孩子跑過去:“我是,我是他老婆。”
醫生摘下口罩:“病人左腿軟組織嚴重損傷,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吧。”
婦人有些慌急了:“醫生,我是個鄉下人,不懂您的意思,是不是我男人的腿再也走不了路了。”
“那倒不至於,日後慢慢治療看,好了,你去辦理住院手續吧。”
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走過去輕聲說:“走吧,我陪你去辦理住院手續。”
她拉着孩子隨我去一樓大廳交費口交了押金,並定了間單人病房。
將單據給她:“你們吃飯了嗎?”
她迷惘的看着我:“還沒。”
“那你們先去病房,我去給你們買點午飯。”
她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眼裡是驚慌:“你不能走,萬一你跑了,誰來付醫藥費。”
我誠懇地看着她:“不會的,我不會跑的,這場事故在交通隊已經有案底了,如果我跑了,警察也是不會放過我的。”
“不行。”她依舊不放心:“我跟你去買。”
我低嘆:“好吧,我們一起去。”
三人一塊出了醫院的大樓,門口就是很多的餐館,進去了一家,要了兩個炒菜和米飯,坐在小凳子上等着打包。
小女孩靜靜的看着我,我轉眸對上她的眸後,她忙垂了下去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我問:“她多大了?”
女人低聲說:“八歲了。”
“上學了吧!”
“還沒,在這邊上學很不容易,條件太多,我們本來打算年底結了工錢就帶孩子回老家發展的。”
我蹲下身與小孩子平視着:“你想吃什麼嗎?姐姐去給你買。”
“冰...”她睜大眸子,直吞口水的看着前桌一個小孩手裡拿着的冰棒。
我拉起她瘦瘦的小手:“走,姐姐帶你去對面的肯德基買。”
轉頭看向那女人:“我該怎麼稱呼您?”
“我叫李月。”
“大姐,一會兒飯好了您先拿到病房去,我帶孩子去買點吃的。”
面對她眼神裡的質疑我便說:“您放心吧,我不會跑的,再說您孩子也和我一起去。”
她輕聲說:“看你不像個心眼壞的姑娘。”
我淡淡一笑:“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跑,是我的責任,我肯定負責到底。”
取得了她的信任我便拉着小女孩的手出去,從天橋上穿過去進了肯德基,小女孩一張眼睛驚喜地到處看着,我拉着她直接到服務檯那點了吃的然後打包帶走。
握着冰激凌出去,她吃得歡,怯怯地朝我一笑:“謝謝姐姐。”
“不客氣,喜歡吃,下次姐姐還給你買。”
回到醫院裡,被我撞傷的男人已經醒了,李月在親自餵飯給他。
我走到牀邊關心地問:“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他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告訴你,如果我的腿要是不能走路了,你就得管我們家一輩子。”
我心裡自知歉意:“對不起,這件事情我會負責的。”
李月放下手裡的飯,埋怨着男人:“張勇,這個姑娘人挺好的,她說了,該怎麼賠她就怎麼賠我們,你也別難爲人家了。”
張勇哼了一聲,一把將被子扯開,將那雙纏了厚厚紗布的腿攤在我面前讓我看:“你看看,我這腿以後還能不能走路,我現在連動都不能動一下。萬一以後要是殘廢了,我還不得讓鄉里人笑話死,我還有什麼臉面回去。”
“不會的。”我說:“醫生說了,只要好好治療,你這腿就會康復的,你只要配合治療就好。”
“治療,治療不要錢嗎,我在工地的工作怎麼辦?如果領導知道了我的腿不能好了,可能就會把我辭退。”
他這話一說,李月就有些無措了:“那可怎麼辦?你要是被工地辭退了,我們去哪裡住。”
我靜靜的聽着,卻沒有插嘴,這些,似乎是我無法補救的了。
一會兒護士進來給他輸液我便出去了。
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寂靜的樓道間,渾身是力不從心的感覺。
李月也出來了,合上門坐在我旁邊說:“姑娘,我男人說話就是直,你別往心裡去。”
“沒有,你們好好在醫院養着,大姐,你有手機嗎?能不能借我打個電話,我的手機沒電了。”
“可以。”說着,她就從褲兜裡掏出一個很舊的手機遞給我,滑動鍵有些失靈,她就笑着接了過去:“我來吧,不怎麼好使了。”
我說了號碼,她替我撥了出去,貼在耳邊一聽,卻是關機的提示,顏珞的手機,何時關機過,算了,和他約好的晚餐,我也是不能去的了。
再坐了一會兒李月就進去了,我繼續坐在長椅上,不知後面該如何進行下去,第一次碰到這樣棘手的事情。
蕭仲來了,眉目間也是滿滿的疲憊隱藏不住的,他坐在我身旁:“傷者怎麼樣了?”
我淡淡說:“醫生說軟組織嚴重損傷,不知以後能不能徹底的恢復,蕭仲,我挺內疚的,我想我以後,還是別再開車了。”
事故出了一次又一次,而這次,沒傷了自己,卻是連累了無辜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
我也是糊里糊塗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車子開着開着就爆胎了,交警說可能是斷軸了,車子不是纔買沒多久嗎?怎麼能斷軸呢,而且還沒到首保,具體的檢測結果,要等交通隊那邊的結果出來。”
他握住我的手:“什麼也別想了,醫院這邊,你也不用過來了,我會讓人來負責,賠償的問題,你也別擔心,就按照正常的賠償流程走。”
“知道了。”苦澀的輕嘆一聲。
他握了握我的肩:“走吧,我們回去吧!醫院這邊,我已經派了人過來。”
“嗯。”也只能這樣了,有他在,我就踏實多了,任何的大風大浪,在他眼裡都不過如此。
起身推開病房門朝裡面的李月打了聲招呼:“我先走了,醫院這邊你們也別擔心,先好好養傷。”
蕭仲站在我身後遞了張名片給他:“有事你們就打這個電話。”
“哦。”李月接過看了看,擡眸看我:“那我怎麼以後怎麼找你。”
蕭仲卻淡聲說:“不用找她,有什麼事情,什麼需求,打名片那個電話就行。”
說完,他就攬着我的肩退出了病房。
跟着他走到電梯那,他說:“醫院你以後就別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賠償醫藥費什麼的,會有人去處理好,你就別出面了。”
我擰了擰眉:“這樣合適嗎?”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是我們的責任,我們定會負責,不會少他一分一毛。”
“好吧。”雖然我有些不認可他的行事作風,卻也不無道理。
出了醫院,他的司機將車子開到了門口來,拉開車門和他坐進去。
“去郊區嗎?”我問。
“嗯。”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現在三點,我們一個小時過去,看完老爺子我讓人把你送回來,你今天不是約了人嗎?應該趕得及。”
“不用了。”我搖搖頭,淡淡地說:“不去了。”
“爲什麼不去了,臨時有事取消了嗎?”
“嗯,臨時有事取消了。”
顏珞的電話關機了,早上照片裡一幕幕還在我眼前閃現着,心裡酸酸澀澀的很是難受,最令我難受的是他欺騙了我,這是我最無法容忍的。
心裡無比的累,上了高速車速平穩着,我枕着靠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蕭仲輕輕的推了推我:“清漪,到了。”
“嗯。”我睜開了眸子,一入眼,就是他十分疲憊的雙眸,他應該也是沒怎麼休息,估計昨天晚上一下飛機就直接到醫院了。
隨他進了醫院的大樓,因爲還沒到icu病房的探視時間,我就和蕭仲站在外面的玻璃窗處看着。
護士體貼的搬過來兩把椅子,坐下看着裡面各式各樣的儀器,蕭伯伯臉上罩着呼吸機,身上也插了很多的管子。
看到此,心裡就越發的難受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是精神奕奕的跟我聊天呢,才一年的時間,所有的都變了。
探視的時間很短,蕭伯伯已經說不出話了,蒼老的眼眸朝我們眨了眨,手指似乎想動也是沒有半分的力氣,我別過臉去,眼淚就那麼悄然滑下。
醫護人員看了眼時間便與蕭仲說:“時間到了,出去吧。”
將淚痕擦去,朝蕭伯伯努力的笑了笑,緩步離開病房。
一出去,醫生就摘下口罩和蕭仲說了下目前的情況:“我們已經盡力了,蕭老先生的情況很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也請您做好心裡準備。”
我聽着,眼淚不停的往下流,蕭仲輕輕地拍拍我的肩:“我明白,能活一天算一天。”他也心傷着,想做什麼卻都是迴天無力了。
攬着我的肩離開了icu病房區:“我在醫院裡定了間病房,這幾天就先不回去了,老爺子這邊不能離開人。”
我擦了擦眼淚:“我也不回去了,我留下來陪着你,蕭伯伯生前對我那麼好,他要是走了,我一定在他身邊陪他一程。”
“好吧。”他應下。
“你把電話借我下,我給我們主管打個電話說下情況。”
接過他的手機,我便走到一旁去給領導打了電話,她也能理解,就先按事假讓我請。
掛斷電話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撥了那串熟悉的號碼,這次沒有在關機了,電話通了我便先開口淡淡地說:“顏珞,是我,抱歉,我不能陪你見你媽媽了,請她見諒,蕭伯伯現在在醫院的icu病房,隨時都有可能...”
後面的話,我沒在往下說,意思他應該清楚。
“沒事,寶貝,我媽也是個開明的人,你不能來,我會解釋給她說,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別太傷心了。需要幫忙的地方跟我說。”
關心還是依舊,口氣也是那麼的輕言輕語。
早上的事情,我忍住沒有開口問,一切等這邊消停了再說吧。我還是想聽聽他的解釋的。
“放心吧,你好好跟你媽媽解釋下,有時間在一起吃飯。還有,我手機沒電了,也沒帶着充電線,你有事找我就先打這個電話吧,我這兩天也會在醫院裡守着。”
他低嘆一聲:“寶貝,我心疼你了,別傷心了,想哭就告訴我,小爺可以立馬就到你身邊去,讓你靠在我的肩頭哭了夠,可是還是希望你堅強點,我的寶貝最是堅強了。”
顏珞,你要不要這麼的哄着我,讓我感動的心裡一塌糊塗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滑了下來:“我不和你說了,你這樣說,我就越想哭了。”
他呵呵一笑:“別哭醜妞,回頭就更醜了。”
“討厭。”我軟軟的叫了一聲,便結束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