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一驚一乍,瞬間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沈玉見他臉色沉重,也不敢多問,順從的掩緊房門去了。楊致獨自躺在書房坐榻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少爺,您要的文書,按您的吩咐向郡主討回來了。”
“哦,先放那兒吧。”
過了小半個時辰,阿福又來敲門了:“少爺,少爺!”
“又他媽怎麼了?是不是你爹死了?”
“少爺,您都知道的,我爹死了有好些年了。就算是我爹死了,我也不敢來驚動……。”
“你還沒完了你?有屁快放!”
“宮裡有位馬公公帶了兩名御醫,說是給您瞧病來了。”
皇帝的耳目好快啊!楊致一愣,隨即在榻上躺周正:“那就去叫他們來吧!”
馬公公是侍奉皇帝起居的貼身近侍,與楊致也算是熟人了。一進門就乾笑道:“公爺,別來無恙啊?公爺不到半年便由五品參軍而官至極品,可見灑家當初還是有些眼力勁。”
回身喚過兩名御醫,陰陽怪氣的道:“沒見公爺紅光滿面的臥病不起嗎?二位都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爲公爺診脈?”
楊致一聽他話裡的意思,便知道八成是老爺子的禮數遠不如上回周到。心道此一時彼一時,連皇帝我都在考慮要不要鳥他,你一個內侍算是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子這兒擺譜?索性連起身打個招呼的門面功夫都省了,就這麼躺在榻上架起二郎腿笑道:“那都是託皇上洪福,承公公吉言。如此便辛苦二位御醫看看:我還能不能搶救一下?”
兩名御醫也瞧出二人不對路,戰戰兢兢的上前爲楊致診脈。孰料二人輪番診脈後,俱是臉色大變。馬公公滿臉狐疑的問道:“公爺病況到底如何?”
“稟公公,公爺他……根本沒有脈象!”
“啊?!那……那豈不是與死人無異?”
楊致搖頭晃腦的嘆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勞公公與二位御醫,回宮向皇上據實回奏便是了。”
馬公公很自然的想起了人死之後陰魂不散鬼魂作祟的傳說,見窗外的陽光灑在楊致身上,他仍是怡然自得,才稍稍放下心來,對兩名御醫道:“請二位暫行迴避。”
兩名御醫驚疑不定的出去以後,馬公公板起臉道:“皇上口諭:楊致,你的病要幾天纔好,自己看着辦。朕還等着你治病,切莫讓朕等得太久!”
敢情皇帝的御醫本來就是派給別人看的,純粹爲了是配合他裝病。楊致強忍住笑,應道:“遵旨!”
裝病還不到半天,就把皇帝、福王和耿進都裝了進去,可見安貴侯喪子一案令他們何等心焦!沒想到裝病倒裝出一面鏡子來了,不知道下一位會照見誰?皇后?太子?還是安貴侯?這病真是裝得妙不可言!楊致不禁暗暗好笑:原說是稱病謝客,客是一個沒謝成,倒爲老爺子創造了一次無本萬利的商機。
馬公公離去之後日已西斜,想來這一天也該清靜了。楊致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只見阿福又腳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起身打着哈欠上前問道:“是少夫人讓你來叫我吃晚飯了麼?”
“晚飯還早呢,少爺。”阿福小心的道:“是越王殿下來了。”
與越王趙啓上次見面還是在就任參軍進宮辭行的時候,算起來已有小半年了。他來幹什麼?這裡頭沒他什麼事啊?
跟這位小太爺打交道,並不比跟他老子打交道輕鬆多少。楊致半年前就定下了敬而遠之的宗旨,皺眉道:“這個時候上門,那小子不是來蹭飯的吧?你去告訴他,就說這幾天我誰都不見,讓他等我病好了再來。”
“不行啊!少爺。”
“爲什麼?他一個小屁孩子還能像惡婆娘那樣揍你不成?”
“我已經跟越王說了您不見外客,可他剛纔和老爺談妥了,五千兩銀子先包一個月。老爺說只要越王高興,這一個月內他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老爺子拿了那小子當大客戶呢?連包月都整出來了!楊致讓兩個包月服務的先行者徹底打敗了,無力的揮手道:“……那就見吧。”
趙啓時隔半年之後與楊致乍一見面,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要冷靜,就好像二人分別只有半天一樣平常。重逢感言也是別具一格,嘻嘻笑道:“楊大哥,你比以前黑了些,也更壯了。聽說幾萬突厥人都殺不死你,你真行!”
楊致不冷不熱的道:“王爺也長高許多了。小人雖僥倖撿回小命,但也落了一身傷病,恕我不能起來向王爺見禮了。”
“……你現在官封大將軍,爵至一等公,不是小人了。”趙啓貌似憊懶實則心思機敏,心知楊致已不像從前那樣對他親和隨便,有意無意的與他保持距離。頗爲失落的笑道:“氣定神閒在書房養病的人,本就不多見。楊大哥,你不用防着我。我今天來真沒別的意思,只是聽說你回來了,忍不住想來看看你。母妃只說怕我擾了你休息,不讓我來,其實無非是怕皇后娘娘不喜。”
高牆深宮內的爾虞我詐有時猶勝朝堂爭鬥,皇后是安貴侯的姐姐,梅妃的謹慎不無道理。楊致問道:“那你還來?”
“我爲什麼不能來?”趙啓懶洋洋的答道:“國舅爺架子也太大了些,當然也可能是傷心過度急昏頭了。若是大大方方上門來給沈家姐姐賠個禮,多少能給他自己和死鬼兒子掙回點臉面,還能剪斷你插手的由頭。要知道,你和耿超他們完全是兩碼事啊!皇后不會這一點都掰不清吧?何況她幾時又曾喜歡過我了?也不差了這一回。”
楊致心裡咯噔一愣,皺眉問道:“王爺與太子平日關係如何?”
“還行吧。太子平日不管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像張萬靈膏似的貼哪兒都不礙事。”
楊致的“一身傷病”轉瞬間便好了個利索,起身問道:“王爺,我能不能斗膽託你辦件事?”
“如果與耿超他們有關那就免了,你應該知道我也沒那個本事。如果不是,那就說來聽聽。”
“當然不是。”楊致拿了謫仙居的地契遞給他:“我有個朋友最近手頭緊,想把這處莊園賣了應急。我想託王爺牽個線,看太子是不是有意置下?”
“哦?”趙啓接過地契仔細看了看,嗤笑道:“楊大哥,這是耿進還是皇叔送給你的?我看是你想把這莊園脫手吧?——你別這麼看着我,這一點都不難猜。你昨日纔回來今天就裝病,哪兒有那心思和閒工夫幫朋友賣莊園?飛揚和沈重了不起是個罰金流放,在這當口最緊張耿超性命的,除了耿進與皇叔還會有誰?”
這小子……真的只有十一歲?梅妃非常幸運的扼殺了一位天賦極高的天才陰謀家!楊致掩飾着心底的錯愕,不置可否的問道:“王爺,你就說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吧?”
“我只能試着跟太子去說說看,成不成我不敢保證。”趙啓毫不含糊的把進出楊府的月票折成了勞務費:“但我答應你家老爺子的那五千兩必須吹掉,而且從今往後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任何時候都可以在你府上免費出入。”
“成交!”
趙啓對這宗房地產交易的前景明顯很不看好,連連搖頭道:“你賣給誰不好,幹嘛非得賣給太子啊?若真想拍馬屁,還不如干脆送給他。我如果是太子,別說是買,連看都懶得看。”
“……爲什麼?”
“這太簡單了!”趙啓嘿嘿笑道:“太子是將來的皇帝,整個大夏江山都是他的,還用在乎那麼個破園子?就算他想賣個好拉攏你,就不怕招人閒話?再說給你的這個面子是不是也太貴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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