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本王,我,我……”一時間蕭逸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此時倒有些理解八弟他們爲何如此惱怒了。
靖王爺也有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時候?沐之秋有些好笑。
轉頭看向上官雲清,眉頭微蹙道:“雲清?你太嚴厲了!”
上官雲清臉上的怒意登時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驚訝,失落立刻襲上眉宇間,竟讓此刻的他渾身散發出一股將要化風而去的憂傷來。
“來!你們都來坐下,聽我說。”到底不忍,一手牽了上官雲清,另一隻手牽了蕭逸,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
“蕭逸?你可知雲清爲何會生氣嗎?”她的目光溫柔地投向蕭逸,不像是責怪,倒像是慈愛的母親疼愛地看着不小心犯了錯的孩子。
“‘死亡村’好幾年都沒有見過葷腥了,要不是兩個多月前蕭良送來糧食,別說是雞,就算草根,我們也吃不上。蕭良當時送來的糧食裡有幾隻雞仔兒,雲清便留下了一隻,他這般徇私卻是爲了我。你和蕭良都知道,當初我就是因爲頸椎病導致昏迷不醒,這才中了別人的奸計在丞相府被捉姦。所以雲清花了很多心思專門用藥材和蟲草餵養這隻雞,爲的就是給我調理身子治療頸椎病。如今,這雞就這麼被糟蹋了,他豈能不傷心?他發怒,絕非因爲你浪費了一隻雞,而是因爲你將他付諸在我身上的心血糟蹋了呀!”
蕭逸怔怔地看着沐之秋,再也沒了先前的盛氣凌人,臉上竟漸漸隱上了懊惱。
蕭良聽完心中怒火更盛,雖說上官雲清對之秋的這份心太殷勤叫他不舒服,但只要是爲了之秋好,他都可以不計較,三哥竟將上官雲清這番心血全都付諸東流。這樣世間難有的一隻雞,還要到哪裡去尋覓?
三哥此次犯下的錯,當真不可饒恕。
上官雲清的臉上卻浮現出掩飾不住的喜悅,她知道,他的苦心她竟全都知道。果然聰慧如之秋,有着一顆世間罕見的玲瓏心。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別說再用兩個月養一隻雞,哪怕就算讓他再用十年養一隻雞又有何妨?
對上上官雲清驚喜的眼眸,沐之秋鼓勵地點點頭,說:“雲清!我知你心疼我,但蕭逸說過,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這隻雞雖然珍貴無比,但蕭逸的這番誠意也是很珍貴的。”
上官雲清微微蹙起了眉頭,蕭逸則完全愣住了。
沐之秋是在幫他說話嗎?她在替他開脫,他幹了這樣的壞事,她居然不怪他,反而在幫他說話。她說,他的誠意很珍貴,難道,她竟看出他逞能做飯只是爲了博她一笑?
蕭良不敢相信地瞪着沐之秋,她太讓他吃驚了,什麼樣的女人才能有這般胸懷?他知道她不喜歡三哥,一直都不喜歡,亦知道她和上官雲清惺惺相惜,可是,她竟能在這種時候幫三哥說話,難道,她真的對三哥動心了?
沐之秋的目光沒有從上官雲清的臉上移開,依然與他四目相對,理解中帶着欣慰,“雲清!咱們都是吃過苦的人,對於做飯這樣的事都不陌生,也認爲很正常。可是,蕭逸不同,他是靖王爺,是靜安王朝最負盛名的天之驕子,是皇上最器重疼愛的兒子。別說是親手殺雞做飯,只怕長這麼大,他都沒有親手拿過碗。他能給我們做一頓飯,那是用了多大的勇氣啊?今天,雖然他好心辦了壞事,但這一腔赤子之心,卻是絲毫都沒有摻假的。”
這院子裡因爲沒進過外人,“死亡村”的麻風病也得到了有效遏制,而夏天總捂着隔離衣對身體也不好,所以晚上沐浴完之後沐之秋一般是不穿隔離衣的。
上官雲清和蕭逸見她隨性,在做好小院的消毒防護的同時,也樂意洗完澡輕輕鬆鬆地穿着夏衣消暑。所以此時的四人頭髮都沒有乾透,也沒有穿隔離衣、戴口罩和手套,算得上是輕裝上陣。
沐之秋便輕輕舉起蕭逸的手,攤開他修長白皙的大手展示在衆人面前,“雲清?蕭良?你們且看看蕭逸的手就明白了。”
蕭逸的手殺過人,握過劍,拿過筆,唯獨沒有做過飯。平素保養極好的手上有幾處刀傷,一看就是切菜時不小心切到的,手背上和手腕上還有幾塊燙傷,紅紅的,還起了幾個不小的水泡,只要平時做過飯的人都知道,只有炒菜的時候油濺出來才能燙出這樣的水泡。
蕭良也從沒做過飯,哪會想到做飯這麼辛苦,竟把三哥的一雙手弄成了這樣,一腔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心疼地看着蕭逸的手喊道:“三哥!”聲音竟有些哽咽。
蕭逸尷尬地想要收回手,他倒真沒想到做飯這麼難,平時他用劍殺人跟切西瓜一樣,又規則又整齊,沒想到用起菜刀來會這麼不順手,小小的一把菜刀,像是專門長了眼睛,故意往自己的手指頭上切,好幾次眼看都要將手指連根切斷了,要不是自己反應快,這雙手,只怕已經不是現在這般模樣了。
還有,那個炒菜,他是知道要用油的,卻沒想到油會燒着,還會濺出來,要不是他閃得快,只怕臉上也會起許多水泡。
這麼丟臉的事情他當然不好意思讓別人看見,所以剛纔心裡委屈不滿,蕭逸卻隻字不提。沒想到沐之秋竟會心細至此,能發現這些。
當下,雖覺得很丟臉,蕭逸的心裡卻甜蜜蜜的。尤其是她的小手還心疼地輕撫着他的傷處,小心翼翼地給他上着藥,他便覺得就算把手指頭全都切掉了也值得。
上官雲清倒是沒想這麼多,他從小跟着師父在山裡長大,做飯像是從生下來就會的事情般做得得心應手,此時看見蕭逸手上的傷才意識到難者不會會者不難的道理,一下子就怔住了。但僅僅是十幾秒之後,上官雲清便離座,站起身畢恭畢敬地給蕭逸鞠了一躬,道:“靖王爺,雲清愚鈍不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此給你賠罪了!”
因着沐之秋,上官雲清一直不喜歡蕭逸,什麼時候在蕭逸面前都自稱草民,這句雲清,卻是將內心的愧疚和欽佩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出來。
蕭逸頗爲吃驚地看着他,許久才站起身還了一禮,道:“雲清不愧爲花中君子,赤誠坦蕩,蕭逸才是小人之心,倒是秋兒比我有眼光。雲清若是不計前嫌,蕭逸願與你成爲生死之交。”
這句話說得十分誠懇,而且親切的稱謂已明明白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惺惺相惜之情。讓上官雲清、沐之秋和蕭良三人均佩服不已。
“大丈夫能屈能伸,靖王爺纔不愧爲人中偉丈夫!”
“好了,不要再互相吹捧了!”沐之秋笑眯眯地站起來,“以後大家都直呼其名吧,既親切又自然,省去那些禮節虛套才稱得上是莫逆之交。”
“秋兒說得對。雲清不必拘泥於俗世,便和秋兒一樣,喊我蕭逸吧!”蕭逸脣角微揚,冷清的俊臉登時綻放出奪目的光華。
沐之秋笑得很是得意,不錯不錯,上官雲清自是人中翹楚,這蕭逸也是人中龍鳳,以前只以爲他恃強凌弱仗勢欺人習慣了,對自己又狠又絕,加上蕭逸一天到晚板着張冰雕臉,沐之秋纔會對他沒一點兒好感,現在才知道蕭逸不但胸襟寬廣運籌帷幄,還如此真誠豁達,當真令人心服口服。難怪蕭良和蕭楠這麼崇拜他,他這靖王爺當真不是糊弄來的。自己化解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也算是功德無量吧?
呵呵,本來麼,這麼優秀的兩個男人,要是能握手言和,那該是件多讓人高興的事兒?
想到這裡,沐之秋將他們一一按下,笑道:“行了,你們今天都累了,還是我下廚給你們做幾個菜吧!”說完,擡腳便往廚房走。
“我來幫你。”上官雲清也要來。
沐之秋衝他揮揮手,“不用,難得你和蕭逸化干戈爲玉帛,你們三個便坐在這裡好好想想我們下一步要在‘死亡村’做什麼,我一個人去做飯就行。”
蕭逸着急道:“可是那雞……”
“沒事!”沐之秋轉頭狡黠地衝他擠擠眼睛,“我有辦法,保管還能讓大家吃上一頓美味的雞肉大餐。”
沐之秋可不是在吹大牛,她雖然不太擅長做飯,但二十一世紀的人,有幾個會讓自己餓肚皮的?要是好好做,她也一樣能弄出幾樣拿手菜來。
蕭逸炒的菜當然不能吃了,好在廚房還有些新鮮蔬菜,都是昨天蕭良帶來的,而且還有些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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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物資還存放在東村防護牆內,只等着今天發給村民們。蕭良昨日偷偷給她開了後門,在上官雲清回小院來搭牀的時候送了些蔬菜和鮮肉來。上官雲清心疼她,沒有聲張便悄悄笑納了,此事蕭逸恐怕還不知道,否則,蕭良大概有好受的。
不過眼下蕭良的這番苦心倒幫了沐之秋的大忙,這些菜足夠她重新做飯的。
另外,那隻雞也不能算全廢了,她可以想辦法把它連皮帶毛全部剝掉,也不用開膛破肚了,直接將去了皮毛的肌肉一塊塊撕下來就行。撕下來的雞肉再用清水重新煮一遍就乾淨了,她用這些乾淨的雞肉可以做一大盤椒麻雞。不但夠他們四個吃,還能留一些給月月他們。雖說煮了兩遍的雞肉味道會淡一些,但總歸是雞肉,只要有足夠的調料調味兒,怎麼樣也比野菜好吃。
說幹就幹,用了一個小時,沐之秋就做好了四菜一湯,椒麻雞、蒜薹炒肉片、素炒山藥、紅燒茄子,還有一個青菜豆腐湯。
用托盤將菜和湯端出廚房放在石桌上,沐之秋得意洋洋地看着三個男人。
蕭逸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隻脫胎換骨的雞,似乎在考慮現在這隻雞能不能吃。
蕭良則不停地咽口水,這樣的菜品不算稀罕,但在他眼睛裡,簡直比御膳房的國宴還要盡善盡美,真恨不得將三哥和上官雲清都攆走,就自己一個人獨享。
上官雲清讚賞地笑道:“之秋的廚藝有長進,原來平日裡都是故意蒙我的。”
“那是,有你這個現成的優秀廚子,我爲什麼還要自己動手?要知道,我可是嬌滴滴的窈窕淑女呢!”沐之秋說着話,還故意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真的學着電視劇裡的那些大家閨秀,擺出一副嬌滴滴的害羞樣。
她平時雖然冷靜周密,工作起來雷厲風行從來都不拖泥帶水,時間久了,難免給人造成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錯覺,此時這般俏皮嬌媚,竟將三個男人同時看呆了。
蕭逸三人見過強硬的沐之秋,見過冷靜的沐之秋,見過陰狠的沐之秋,見過狂傲的沐之秋,也見過溫柔可人的沐之秋,卻從沒見過這般嬌滴滴欲拒還迎的沐之秋。這樣的她,除了俏皮靈動外,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讓人看了就會忍不住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蕭良大張着嘴看着沐之秋,再難掩飾眸中的愛慕和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