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哥舒婉依舊有尋死之心,時時不吃不喝,只是發怔。
宛安安自然不會讓哥舒婉尋死,用平安客棧中的高科技,輕而易舉的做到了,就算是不吃不喝,都絕對死不人了!
時間會抹平傷痕。
但心中的溝壑最是難平,雖然看上去痊癒了,可有的時候,不但會復發,而且疼痛更甚於以前!
數個月後,哥舒婉漸漸的恢復了過來,她不再想理會這世間的任何事,整天只坐在這四季如春的湖邊,回想着自己跟凌晨在一起時的那一段歲月。
尤異兒得以脫離殺戮神殿的控制,心中欣喜之餘,亦有些畏懼,生怕再被戮力找到,所以也不願再離開平安客棧,每日裡跟哥舒婉一起坐於湖畔。
尤異兒生平最不喜歡的事情,便是說話,因爲她從小就是孤獨的一個人,只知殺人,其他的事則一概不懂,不知道世間還有朋友這種東西,更不懂朋友之間,應該怎樣相處。
兩人相處的時間一長,哥舒婉性格開朗,便開始試圖跟尤異兒聊天。
尤異兒心裡簡單的很,什麼也不懂,哥舒婉問她什麼,她往往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到了後來,哥舒婉瞭解了尤異兒的性格,便不再等尤異兒的回答,只是一個人說話,而尤異兒自然就成了最佳的聽衆。
哥舒婉時時說一些自己過去的事,說給尤異兒聽,不過她說的最多的事,當然還是跟凌晨在一起時的那一段時間,時間雖短,卻着實讓她刻骨銘心。
如此,過了大半年,忽然有一點,尤異兒陡然開口,告訴哥舒婉,其實哥舒婉跟凌晨在一起的那半個月,她一直在兩人的身後,兩人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全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哥舒婉吃驚之餘,心中不知爲何,還有一絲欣喜之意,不時向尤異兒詢問她記得不大清楚的當時的情景。
跟蹤兩人的那半個月,凌晨跟哥舒婉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尤異兒印象十分的深刻,是以這些事情她全記得清清楚楚,哥舒婉問,她便答。
又過了幾個月,尤異兒突然不知爲何,自顧自的哭了起來!
哥舒婉頗爲奇怪,問尤異兒爲什麼要哭。
原來尤異兒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她從一生下來,便因爲是女孩的緣故,被父母所憎惡。
打她小時候開始記事起,父母除了責罵,便是毒打,因爲一點小事,便慘遭酷刑,是家常便飯,甚至有數次都差一點死去。
所以在她七歲那年,她在戮力的慫恿跟吩咐下,親手下毒毒死了父母,她心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愧疚跟內責,反而隱隱有些快意!
後她進入殺戮神殿,被傳授於武技跟下毒之術,十歲出殿,便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殺人生涯!
從她開始殺人起,從來未曾失過手,一直到遇到了凌晨!
她那時便感覺到,自己肯定會再次見到凌晨,所以把名字告訴了凌晨,她希望……雖然她自己也並不知道,但她心中確實希望,不論如何,這個她第一次殺不死的人,能夠跟他再見一面!
她從未見過殺戮神殿中任何人的面目,而她見過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她這十年中,還從未見過一個面孔兩次!
她心中實在覺得寂寞的緊了,不管怎樣,跟以前那千遍一率的生活有一點點不同,總是好的!
這世間,沒有人見過她的模樣,也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這世間一樣,在這世間,找不到她留下的半絲痕跡。
她有的時候心中甚至會突然恐懼起來,恐懼的去想:“我真的存在於這世間麼?”
所以鬼使神差,她在殺死凌晨失敗之後,告訴了凌晨她的名字,或許她心中希望,這世間終究還有人會記得她?
人是羣體動物,孤零零的一個人,又如何能夠生存下去?
她於哥舒婉口中,一絲一毫的體會到了凌晨跟哥舒婉之間的酸甜苦辣,雖苦楚多過快樂,但愛也罷,怨恨也罷,總歸是刻骨銘心的糾纏過了,便恍如天空中的煙花一般,雖短暫,卻絢爛。
而她自己呢?
除了殺了,便是殺人,把這一切都拋開,她又跟當初那個七歲的受緊苦楚的小孩子,有什麼區別麼?
沒有,沒有任何事情在記憶中留下痕跡,她現在所記得的事,跟七歲時記得的事沒有任何區別,大半生的時間,便如同一張白紙,連半絲的墨跡都不曾留下!
哥舒婉聽了尤異兒的經歷,對尤異兒大起同情之心,對其好言安慰。
尤異兒這時卻提出了一個聽起來極爲古怪的念頭,她也想跟哥舒婉一樣,做凌晨的妻子,原因是——凌晨是她唯一一個出手未曾殺死的人!
這也是她平淡無痕的生命中,唯一能讓她記住的事!
哥舒婉大覺古怪,反覆的向尤異兒說明,凌晨已經死了,死人又怎麼能娶活人爲妻子?
而且嫁給一個死人當妻子,便成了所謂的寡婦了,以後還怎樣另嫁他人?
哥舒婉勸了尤異兒許久,她甚至告訴尤異兒,世間英俊多情又溫柔,比凌晨好的多的男子多不勝數,尤異兒處女之身,大可尋得佳侶,又何必要嫁給凌晨這個‘死人’?
尤異兒這個人,雖然思想十分單純,可認準了的事情,決不肯更改,不論哥舒婉怎麼說,她一定要做凌晨的妻子,而且從此改稱哥舒婉爲姐姐!
在她單純無比的心中,做一個人的妻子,只要心中想了,那便是了,什麼婚禮、什麼花轎,她壓根就不去理會那些東西,反正她認定自己是凌晨的妻子,那自己便是了!
如今死去的凌晨,突然回來了,但自認爲也是凌晨妻子的尤異兒,卻半絲慰藉都未曾從凌晨身上得到,凌晨甚至都不認識她是誰!
但凌晨卻跟哥舒婉情意濃濃,纏綿不休。
尤異兒陡然開始明白,其實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這世間,從來未有任何人記掛過她,從來未曾有一人記得她,記得她是誰。
凌晨聽完了哥舒婉的話,大覺匪夷所思,自己認識的女子雖然不少,而且跟她們相識相戀到在一起的情由,也各不相同,但如此匪夷所思的多了一個妻子,凌晨實在覺得有些接受不能!
這算是什麼情況?沒殺了我,便嫁於我做老婆?
而且我都死了,也得嫁給我做老婆?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事?
而且凌晨心中,對尤異兒實在沒什麼好感,想到尤異兒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凌晨便覺得一陣厭惡之感!
哥舒婉握着凌晨的手,道:“不論如何,你總要去安慰安慰異兒,若沒有她,我哥舒婉也活不到現在,而且,異兒她心地單純的緊,確實對你大有情意……”
凌晨打斷道:“算了吧,大陸第一殺手,竟然心思單純?這可能嗎?”
哥舒婉柳眉緊蹙,反而扭住了凌晨的手臂,扭的凌晨一聲慘呼,她這才道:“她只是被殺戮神殿脅迫,利用而以,又不是她自己出心想要殺人,就好像人用劍殺人,人有罪,劍也有罪麼?”
凌晨語塞,輕呼道:“你先把我的手放開,很疼的!”
哥舒婉這才放手,道:“異兒妹妹如此傷心,你如果覺得安慰不了她,便跟她圓了房吧,讓她真正成爲你的妻子,這樣她心中便不會這麼難受了!”
凌晨正甩着被哥舒婉扭疼了的胳膊,突地聽到哥舒婉這話,瞪大了眼,道:“你……你說什麼?讓我跟她……跟她……”
哥舒婉臉一沉,道:“你都聽的清清楚楚,非要我再說一遍麼?異兒妹妹冰清玉潔,你這大**……哼……”
她雙手忽地齊出,攔腰把凌晨拽了起來,身形晃了幾晃,已抱着凌晨到了尤異兒房外,拉開房門,便把凌晨放了進去,隨即合上了房門。
屋中漆黑一片,深手不見五指,坐在牀上角落裡的尤異兒聽到異響,抽泣已停了下來,唾手抱着雙膝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凌晨不願放出神念看清屋內的情形,伸手摸索着牆壁,朝前走了幾步,心中又覺得有些彆扭,嘿嘿乾笑了幾聲。
可這幾聲乾笑實在有些難看,凌晨自己聽着都覺得很噁心,他還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發出如此難聽的笑聲。
尤異兒清了清喉嚨,冷冷問道:“你到我屋裡來做什麼?”雖然聲音極冷,但凌晨仍舊能聽出她聲音中帶着些許的幽怨之意。
凌晨一腳踹在了一張桌子上,把桌子給踹的翻到了一旁,也不桌子上都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天動的響聲!
凌晨更覺得有些尷尬,乾脆停下了腳步,故做輕鬆的道:“我?我聽見你哭,便來找找說說話!”
尤異兒語氣裡殺氣凜冽:“我只知道殺人,從來不會說什麼廢話!”
凌晨一窒,雖然在黑暗之中,仍舊感覺到了從尤異兒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寒冷的殺氣。
凌晨心中暗驚,暗道:“聽這口氣,她似乎沒有在說笑,心中竟然真的起了殺死我的心思?”
凌晨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輕鬆之極的笑道:“你在跟我說笑話吧?哈哈,你想殺了我?你爲什麼要殺我?”
尤異兒一字一頓的冷冷說道:“因爲我-恨-你!”
你字一出口,她身形陡然一晃,已到了凌晨身前,右手成刀,‘噗’地一聲,竟然硬生生從凌晨的心口處直插而過!
凌晨全沒想到尤異兒會突然下此毒手,此時滿腦子都是怎樣安慰尤異兒的念頭,而且尤異兒出手實在太快,他連反抗的念頭都未曾升起,心臟處已經被尤異兒一穿而過!
凌晨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強忍着劇痛,問道:“你……你爲什麼恨我?”
尤異兒並不抽出手臂,黑暗中雖然目不能見物,凌晨卻覺得身前的尤異兒,雙目在黑暗中,發出了狼眼一般的銳利光芒,只聽她說道:“因爲你,我的心痛的不堪忍受,我從未如此心痛過!”
“因爲你會讓我的心如此疼痛,所以我要殺-了-你!”
凌晨被氣的差點眼裡冒火,心中大罵:“你心痛關我屁事?老子就根本就他馬的不認識你!”
不過疼痛凌晨清醒異常,他明白,跟尤異兒這種遠異於常人的單細胞生物講道理根本沒用,所以他也根本不向尤異兒講什麼道理!
他雙手陡然一伸,緊緊攥住了尤異兒的右腕,咬牙道:“現在扯平了,我的心也很疼!而且……”
他拽着尤異兒的手腕,突地向前猛地一推,硬把尤異兒的手從自己心口處給拉了出來!
尤異兒的手一從傷口處出來,那傷口便開始自動癒合!
凌晨右手向傷口處疾插一爪,向外一拽,把被尤異兒插透了的心臟給拉了出來!
血淋淋的心臟仍舊在跳動着。
他強忍疼痛,把心臟放在了尤異兒的手掌中,嘴裡鮮血淋漓,冷笑道:“而且我把我的心送給你,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尤異兒從未見過有人心臟被拉出來,仍舊還活着的,從來未曾畏懼過的她,破天荒的對凌晨產生了畏懼之情,她忙向回縮手,薄如長刀的嘴脣微微有些顫抖的道:“我……我不好,你……你還是自己留着……留着吧!”
凌晨伸手把心臟徹底的從身上拽了下來,極爲邪異的嘻嘻一笑,伸出舌頭tian了tian脣上的鮮血,腳下一晃,已經把向後退縮的尤異兒抱在了懷中,道:“既然你不要我的心,那我便要你的!”
尤異兒徹底的被嚇壞了,身上雖然有武技,卻在這時突然忘記了!
只剩下天生所帶的本能,拼命的在凌晨懷中掙扎!
凌晨哈哈一笑,緊緊抱住了尤異兒,湊到她耳邊,柔聲道:“好了,我不要你的心了,我現在要你這個古怪的姑娘,做我的妻子,怎麼樣?”
尤異兒動作一停,不膽所以的透過眼前的黑暗,試圖看清此時凌晨臉上的表情,奇道:“你說真的?我早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凌晨嘆了口氣,把仙力動到了手上,右手成爪,‘哧’的一聲,把尤異兒身上的衣服撕下了大半片來,道:“還不是,不過馬上就是了!”左手又出,把尤異兒身上的衣服給都給撕了下來!
尤異兒驚呼了一聲,隱隱有些明白凌晨要做什麼,道:“你是要……”
她話未說完,凌晨已經低頭吻了下來,把她後面的話給打斷了。
靜謐的黑暗之中,只剩下那原始的在蔓延,那原始的誘惑之力,把尤異兒那顆冷如寒冰的心,都慢慢的融化成了一條溫熱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