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一是老江湖老大哥了,御下有方,紀律嚴明。他歷經風浪,氣度沉凝威猛,如山一樣。
謝得金目光兇狠,神情彪悍。
其他的打手個個身材壯碩、勁力內蘊,看得出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他們都像標槍般站得筆直,單單是陰冷的眼神就足以震撼人心。
兩者一比較,就像正規軍對着土匪,高下立判。
但李龍一和謝得金並沒有掉以輕心,李龍一的眼睛微微眯着,暗暗警惕。
時代不同了,真正的黑社會都以求財爲主,要面子講排場,處事圓滑善於交際,那些街頭廝打熱血揮灑的日子已經遠去。反而是黎武峰身邊那些十幾歲的小子,腦子發育還有點不全,容易衝動行爲不顧後果,要他們殺人,他們或許就真的拿起一把小刀子就捅過去,管你三七二十一,管你是江湖老大還是政府高官!
李龍一手下的手下也有一批這樣的小毛孩,他哪會不清楚?只聽他呵呵一笑,說:“黎老闆,有事慢慢談嘛,何必玩那麼大?”
黎武峰摸着小光頭,“玩?就是玩,哈哈……”忽然問旁邊的人:“四眼,多少分鐘?”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大聲說:“三十一分鐘。”
“啊!”
“草!”
“他丫的!”
幾十個人一起鼓譟,吵吵嚷嚷地。李龍一和謝得金心中既疑且怒,一時卻沒有發難,靜觀其變。
黎武峰嘻嘻一笑,望着茶几面上說:“好了,好了,賺多賠少。”
茶几面上放着幾張撲克牌,對應着還有一堆堆的鈔票,或多或少。黎武峰拿起一張方塊A,喃喃咒罵:“十分鐘內的,殺!他丫的,殺得少。”順便就把幾百塊收回。又拿起一張梅花A,說:“半小時內的,殺!嗯,不錯不錯,上千了。”
接着是紅桃A,他大嚷:“誰下的?”
幾個年輕人小跑過去,“我,我的……”
黎武峰笑罵:“你們這些臭小子,咋猜得那麼準?喏,拿去,一賠一。”
李龍一等人瞧得明白,心中都是怒火沖天。原來黎武峰早就知道李龍一到了,居然開了盤口賭他幾時進來,真是目中無人十分囂張!
童保大喝一聲:“你找死啊!”
謝曉峰也大喝:“姓黎的,你好過分!”
其他兄弟跟着開罵,那邊的人立即反罵,罵着罵着殺機上涌,只聽“呯呤乓啷”一陣亂響,西瓜刀、牛角刀、砍山刀、扳手、鐵錘……都露了出來。
黎武峰笑嘻嘻的毫不在意,李龍一大吼一聲:“別吵!”
果然不吵了,大家都靜下來。
李龍一沉聲說:“黎老闆,把人放了。”
黎武峰瞅了一眼吊着的阿元,嘴角邊掛着絲絲冷笑說:“龍哥,這小子又多嘴又多手,我幫你教訓一下。”
“我的人幾時輪到你教訓!”
“話不能那麼說,還記得嗎?前幾年我有兩個弟兄不爭氣,不也是你幫我教訓的嗎?”
謝得金忍不住站前一步,“姓黎的,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和龍哥翻舊賬!”
黎武峰的臉色一變,隨即冷笑說:“喲嗬,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鐵鏈哥,怎麼?今天沒帶鐵鏈來嗎?我這汽修廠什麼鏈子都有,就是沒單車鐵鏈,不好意思哦。”
他那些小弟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謝得金竟沒有發脾氣,和李龍一互望一眼,心裡不約而同在想:“他憑
什麼這麼神氣?難道其中有詐?”要知道他們都是老江湖了,心機相當慎密。李龍一揹負着雙手,朝身後悄悄打個手勢,謝曉峰見到,不動聲色的退後兩步,一雙眼睛向四周滴溜溜地打量。
童保也向身後打個手勢,站在後面一排的一個弟兄,偷偷地縮了出去。
李龍一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挺機智,不然怎會有今天這個地位?現在見識廣了成熟了,處事更加謹慎。不過,謹慎不代表怕事,面對着黎武峰的囂張氣焰,他暗暗下定決心必須還以顏色。
那幫人鬨笑了一陣,黎武峰說:“龍哥,現在做生意很難壟斷的了,既然你們服務不周到,客人過來我這邊也是正常的,這小子……”他指指吊着的阿元,“居然敢向我的客人動手動腳,我替你管教管教,你怎麼多謝我?”
李龍一淡淡一笑,“林尚勇還欠我們的數,他過戶可以,但必須把數目結清。黎老闆,阿元追帳天經地義,你管得也太寬了。”
黎武峰一頓啤酒瓶,大聲說:“他追帳可以,卻不能來我的地盤追!”
李龍一看了看阿元,他吊在樹上一直沒動彈,不知什麼情況。謝得金也很擔心,雙目一瞪,“先把他放下,不然出了人命……哼哼!”
黎武峰冷冷一笑,“他死不了,我會那麼傻殺人嗎?只要我不殺人,憑着我現在的關係,誰也奈何不了我。”
這話充滿了警告與威脅,謝得金老薑彌辣,差點就想撲上去了,李龍一還是沉住氣,問:“你想怎樣,談不談?”
黎武峰哈哈大笑,“爽快!當然談。”
“說。”
“人我交回給你,林尚勇欠下的數一筆勾銷。”
李龍一神色不動,沒出聲。
黎武峰瞪着兇睛,“怎樣?”一副不同意就打的架勢。
李龍一說:“我考慮考慮。”
黎武峰可不是笨蛋,說:“哦,在等人?兄弟不夠?無所謂,我大把兄弟,借點給你要不要?哈哈,哈哈哈……”他那邊的人跟着狂笑。
李龍一也笑,淡淡地冷笑。謝得金也在笑,獰笑。兩人心意相通,都下定決心大搞一場,不過現在形勢未明,看準了再動手不遲。
童保輕輕走上兩步,貼近李龍一的耳邊說:“外邊被圍住了,四輛麪包車,三輛小貨車。”
陣勢很強嘛,難怪黎武峰那麼囂張,但李龍一鎮定得很,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黎武峰得意地站起來,打了個啤酒嗝,說:“龍哥,你不出聲我當你同意咯?”
“嗚嗚嗚……”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隱隱的尖響,居然是警車的聲音。
黎武峰臉色一變,手臂指出喝罵:“李龍一,你!”
李龍一淡淡一笑,說:“我有朋友被人綁架,不報警怎麼行?”
那邊的人都有些發慌,黎武峰大喝:“你敢報警?別忘了,你聚衆鬧事私闖我的地方,一樣有罪。”
李龍一悠悠地說:“哦?是嘛?不知綁架囚禁、蓄意傷人的罪名大些,還是聚衆鬧事的罪名大些?”
黎武峰看了一眼阿元,頓時氣得直翻眼睛。
李龍一又說:“若說聚衆鬧事,不知外邊那些王八蛋算不算?”
黎武峰一摔啤酒瓶子,“李龍一!還以爲你是黑道大哥,原來他丫的是個縮頭烏龜!道上的事兒竟讓警察插手,你算個屁!”
李龍一目光一凜,喝叱說:“你纔算個屁!有本事就真的別讓警察插
手,叫你老表回鄉下耕田去!你個小癟三毛都沒出齊,整天打着你老表的招牌作威作福,孬種!”
“你……”
“阿童,救人。”
“是!”謝曉峰和童保趕緊過去把阿元救下來,黎武峰那邊三十多人眼睜睜地看着,無奈警車已到門口,哪敢妄動?
李龍一轉身就走,連場面話也懶得多說。謝得金狠狠地瞪一眼,“臭小子真有種!”帶着其他人大步離開。黎武峰狂吼一聲,一腳把茶几踹倒,咬牙切齒地說:“他丫的!”
一場風波消於無形,李龍一事先一個電話,輕輕就把黎武峰精心部署的佈局打破,姜果然是老的辣。不過,黎武峰的挑釁肯定不會停止,形勢正像激流暗涌、風雨欲來。
李龍一當然也不會罷休,阿元的委屈不能白受,但他有很多顧慮,一時不方便反擊。
龍騰大廈八樓,辦公室裡邊,沙發上圍坐了五六個人。李龍一、戴媚兒、謝得金、曾思源,還有另外兩個很有身份的大哥,曾偉豪、林福生。
曾偉豪一拍桌子,“龍哥,這小子欺人太甚!”
林福生接着說:“龍哥,這事兒怎麼辦?你只管吩咐。”
李龍一搖搖頭,“不急,不急。”他掃視了大夥一眼,說:“黎武峰明知一個省廳高官罩不住他,他爲什麼偏要和我硬幹呢?我們必須得找出原因才能動手。”
所謂知己知彼,大夥都深知這個道理,不禁輕輕點頭。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了,凡事多了思考,少了衝動。
沉默了一會兒,李龍一斜眼瞧瞧戴媚兒,兩人迅快地交換一個眼色,心裡立即產生了共鳴。
會不會與去年的調查組有關?當時上邊派來一個調查組,鎖定李龍一爲目標,而且抓了他一個得力干將老鬼頭。他迫於無奈唯有全面停止洗黑錢的生意,還改變策略投資拍電影。這麼一來風平浪靜,一切似乎都過去了,但事情絕對不是那樣簡單的,他深深知道,有些行動維持十年八載一點都不出奇。
曾思源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雖然是李龍一最信得過的人,但在這裡他身份最低,當然不會出聲,況且牽涉重大,也不敢亂出聲。
謝得金“哼”了一下,“龍哥,無論他依仗誰的勢力,無論他背後有什麼陰謀,我們都得做事,不然威名就沒了,兄弟擡不起頭來。”
曾偉豪說:“不錯,問題在於,是自己做還是讓‘橫手’做。”
林福生說:“我聽講這個黎武峰是個瘋子,飆車不要命,平時耀武揚威口出狂言,行事不計後果。”
曾偉豪點點頭,“他有個外號,叫黎三瘋。”
李龍一淡淡一笑說:“我知道,叫酒瘋、車瘋、打瘋。”
曾偉豪說:“是呀,打架就像發瘋一樣,難纏得很。”
謝得金不爽了,“打架能比我瘋?”
林福生笑笑,“鐵鏈哥,你今年貴庚?”
謝得金一瞪眼:“怎麼?看小我老了?”他一拍胸脯,“老子有心有力,老虎也能打死幾隻。”
曾偉豪哈哈大笑:“有心有力?現在又不是喊你去幹小妞。”大夥一聽不禁莞爾,謝得金大聲說:“幹小妞也行,打架也行!”
林福生大喝一聲:“好!”接着拍拍自己厚厚的肚腩,忽然一臉無奈地說:“我就不行了,什麼都不行。”
大夥不禁又再莞爾失笑,氣氛稍微緩和,忽然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謝曉峰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