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鍾火麟大步走向座位。從乘坐電梯到部門,一路上不斷地有同事主動和他打招呼,還盯着他來看。這是以前所沒有的事情。他警覺了,心知公司裡邊又有了關於自己的傳聞,應該是昨晚的事。
果然,剛坐下,嚴文俊一個小狗樣撲過去,摟着他上下亂摸。他癢得一甩開,低聲喝問:“幹嘛?”
嚴文俊瞪大了眼睛,“幹嘛?你還裝蒜?”
“我怎了?”
“昨晚全公司的高層都在,你一個剛進門的小學徒居然也能在會場……”
“我在會場是工作,不是參加舞會,懂?”
“這更加厲害了,公司昨晚就傳遍了,你是李老闆親自找回來上班的人,他還讚揚了你前途無量呢,對不?”
鍾火麟淡淡地一笑,心裡高興,說:“嗯,好像是吧。”
嚴文俊忽然一臉的嚴肅,指着鍾火麟的鼻子說:“吶,我告訴你,日後你要是發達了,可不許忘了我這個哥們!”
鍾火麟又好氣又好笑,心念一轉說:“好啊,不過我現在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剛纔起牀晚了來不及吃早餐,你要是肯……”
“嗯?”
“嘻嘻。”
嚴文俊佯怒說:“鍾火麟你好過分,還沒發達呢,就開始指手劃腳了?我鄙視你。”
鍾火麟也佯怒說:“我還沒發達你就拍我馬屁了,我也鄙視你,哈哈。”
“真沒吃早餐?”
“是啊,幫我買怎麼樣?”
嚴文俊哼一聲轉身就走,鍾火麟聳聳肩膀,坐下準備幹活。他只是隨口逗逗嚴文俊而已,想着缺一天不吃早餐也沒問題,哪知過了十多分鐘,嚴文俊竟真的一臉神秘地竄過來,把個紙杯和塑料袋放在桌面上。
鍾火麟驚訝地說:“你……真買早餐了?”
“呵呵,一杯是咖啡,還有一塊麪包,吃吧。”
“真對我那麼好?”
“我專門幫你準備的,快吃,快吃。”
鍾火麟覺得不好意思了,“文俊,這……”
嚴文俊說:“我不是拍你馬屁哦,我們是哥們嘛,你沒吃早餐我幫你,十分正常是不是?”
鍾火麟心中感激,重重地點點頭。忽然旁邊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響,文員張麗走來喝問:“死小肥,你拿了我的早餐?”
嚴文俊當場紅了臉,慌忙擺手,“沒有,沒有。”
張麗一把搶過桌面上的紙袋,眼睛一瞪,“我的清香咖啡和奶油包,還說沒有?”
嚴文俊尷尬地笑着,一指鍾火麟,鍾火麟大驚,“喂,不關我的事情。”
嚴文俊說:“是我拿來給火麟吃的,他沒吃早餐呢。我聽見你和他們說,你已經吃過了拉麪對不?這早餐是別人多買給你的對不?”
張麗說:“我的早餐你拿來給他吃?”
嚴文俊陪笑,唯有陪笑,說:“我以爲你吃飽了的……”
鍾火麟苦笑,也唯有苦笑。
張麗哼一聲,瞧瞧兩人,拎着東西轉身就走。鍾火麟剛想教訓嚴文俊,而嚴文俊也做出了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哪知張麗忽然又轉身走了回來,兩人一起愣住。
張麗輕輕笑着說:“我近來減肥,就喝杯咖啡行了,這塊麪包給你吧,火麟。”
“啊?”鍾火麟怔怔地接過麪包,不知所措。
張麗又輕輕一笑挪動腳步,頭顱扭動面向嚴文俊的時候陡然便沉下了臉,喝叱說:“就算送早餐也是我送,幾時輪到你借花獻佛?哼!”說完大步走了。
兩人彼此相望一陣,齊齊失笑。
嚴文俊說:“明明聽見她說吃飽了的。”
鍾火麟一巴掌打過去,“你這小子,害我難堪是不是?”
嚴文俊笑得壞壞的,說:“你得感謝我,不是我這麼一拿,你今天早上就得餓肚子了。”
鍾火麟也笑,“你臉皮真厚。”
“我明明聽見她在顯擺,什麼已經吃了早餐,還有人給她再買……”
“那是人家的事,你就搶早餐?”
“呵呵呵……”
這時伍忠德大步走過來,“你們兩個鬧什麼?今天特別多的事情做。”
兩人齊齊正經起來,“是,組長。”
公司許多部門都得做總結,做調查,而資料自然都是向信息資源部索取,同時也輸送資料,其中大部分的內容只是通過內部網絡發送就行,還有些是必須打印出紙張,再由相關領導簽字才能生效。
這天幾個部門都輸送資料過來,鍾火麟等人可有得忙了。
部門裡的多功能一體機一直沒停過,鍾火麟正和幾個同事在打印或複印着,忽然有人輕喊一聲:“哎呀,沒紙張了。”
A4紙果然還剩下一小部分,資深員工袁得貴皺皺眉頭,隨口就喊:“鍾火麟,你去二樓庶務部拿紙……”眼珠轉了幾轉,改口又說:“還是讓小良去吧。”另一個同事接口說:“小良在幫一組的人搬東西呢。”
小良,就是負責接電話的那個閒人,差點被鍾火麟搶了工作的那個。
鍾火麟微笑說:“還是我去吧,趕時間的。”
袁得貴咧嘴一笑,“怎麼好意思?”
鍾火麟說:“沒事,我應該做的。”走出辦公室,見電梯一時來不了,便折向樓梯步行而下,下到三樓轉角,忽然聽到一陣人語聲,同時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公司裡邊嚴禁吸菸,打工一族煙癮犯了都會偷偷溜出樓梯口,這時就有兩男一女湊在一起吞雲吐霧。
只聽一男的說:“資源部姓鐘的那小子的事兒,你們聽說了嗎?”
另一男說:“我當然聽說了,傳得沸沸揚揚。”
女的說:“我也知道,他是李老闆準備提攜的親信。”
男:“那小子,就一馬屁精。”
另一男:“啊?不是吧,聽說他有點本事,調的酒不錯。”
男:“不錯個屁,都是半桶水偷學回來的,根本就沒基礎。”
女問:“你怎麼知道?”
男:“今早庶務部的哥們和我吃早餐,提起昨晚散場後,酒吧的阿宏爆料出來的。姓鐘的那小子,水果切不了,雞尾酒品不了,就偷學了十幾樣調酒的配方而已,不知怎地讓李老闆喝了覺得還可以,便一步登天了。”
女又問:“不是吧?怎麼偷學的?”
男:“他以前就在龍騰酒吧上班,一天到晚拍曾思源助理的馬屁,爲了調酒還破壞了一整櫃名酒的酒味呢。”
鍾火麟聽到這裡心中暗怒:“哪有一整櫃的酒?就一支,而且還是曾助理自己弄的,不關我事……唉,我確實是偷師,確實是沒學基礎,倒也怪不得別人說。”
另一男忽然嘆氣:“現在這個社會,都是馬屁精的世界了!”
女的輕輕嗯了聲,甚有同感。
鍾火麟覺得委屈,想:“我是偷師,但我偷得好呀,而且我從不拍馬屁,你們這樣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男又說:“你們知道他是靠什麼關係來拍馬屁的嗎?”
另兩人大感興趣,齊齊追問。
男嘻嘻一笑:“靠的是打桌球而已。”
“啊?”
“咦?”
鍾火麟聽得身體一震,頓感羞怒。
男說:“原來李老闆喜歡打球,而碰巧那個小子有兩手,所以就沾上了。”
“真的?”
“不是吧?”
男:“錯不了,你們想,一個小小的雜工而已,才幾個月就混成這樣,唉。”
另一男又嘆氣:“天啊,地痞也上天了!”
女的“咯咯咯”地笑着附和。
三人把話題扯開,說起了戴媚兒以及親屬的閒話,伴隨着陣陣笑聲,像利箭一樣刺進了鍾火麟的心窩。說他不懂調酒無所謂,說他拍馬屁也不是大事,但說成他是地痞,那可萬萬不行!
他是想親近大老闆大人物,卻沒有刻意去巴結。他是懂得玩桌球,但絕對不是地痞。
“你們這些混蛋,知道個什麼?老子是千萬富翁,知道不?”鍾火麟大怒,暗暗咒罵,滿臉的憤懣。他沒有出面和他們吵,帶着極度的羞辱不忿,緩緩走開,接着進入電梯下樓,默默地申請了紙張,再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他面無表情,心裡暗暗記恨:“三樓,哼,都是三樓營銷部的傢伙!無恥之徒,你們說我說得好玩?以後就教你們嚐嚐厲害!”
他複印好文件,走進伍忠德的辦公室,請他審覈簽名。伍忠德擡眼瞧了瞧他,疑聲問:“怎麼了?”
鍾火麟強打精神回答:“沒什麼。”
“身體不舒服?”
“沒事,沒事的。”
“是不是昨晚太累了?”
“呃……有點吧。”
“嘿,說實在的,我也看不出你這小子居然會調酒,會英文。”
“呃……呵呵。”鍾火麟應付地笑着。
“還有些什麼本事沒使出來?”
“哪有什麼本事?昨晚已經黔驢技窮了。”
“年輕人能謙虛真不錯。”伍忠德豎起大拇指呵呵一笑,“昨晚是大場面嘛,工作倖苦些緊張些是在所難免的了,這樣吧,今晚下班我和你去玩玩輕鬆一下。”
鍾火麟哪有心情?推辭說:“不了,謝謝組長。”
伍忠德一揮手,“噯,年輕人需要多多交際應酬,不長見識怎麼行?就這樣定了,六點二十分,你和文俊在街口轉角等我。”
鍾火麟張張嘴巴還想推辭,但伍忠德把一份文件遞過去,“這東西儘快搞定,下班之前要的。”
“好吧。”鍾火麟不方便再說什麼,出去工作了。
他雖然心情不好,但伍忠德是上司,既然那麼給面子叫出去玩,他豈能不去?六點半的時候,三人匯合,嚴文俊最開心了,問:“組長,去哪兒玩?”
伍忠德嘿嘿一笑,“先去吃個飯喝兩杯,再去泡吧喝三杯。”
鍾火麟一驚,“喝酒?”他可醉怕了,聽着兩杯三杯的頓時心慌。嚴文俊一巴掌拍去,“喝就喝點嘛,男子漢大丈夫不醉無歸!”
伍忠德點頭同意,說:“正解!走,打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