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火麟決心追求方懷玉,誰也不能動搖他的想法。無論是兩位經理刁難也好,還是方懷玉誤會也好,他都決定了。
但是,這個世界真的很奇怪,當有一天你想做一件事的時候,上天就會和你開玩笑,然後讓你離開……
這天,鍾火麟在上班,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看,趕緊接通說:“陳經理,你好。”
陳美蓉回總公司開會,卻把其中一份文件漏掉沒帶上,讓鍾火麟立即送去。鍾火麟當然義不容辭,向汪明月說明理由,去汽車站坐車。
總公司在另外一個大都市,廣南市,兩個小時的車程。鍾火麟去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陳美蓉還有事情要辦,便讓他自己活動,住一晚再回家。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有一晚的假期,幹些什麼好呢?他開了房間,吃了飯洗了澡,便到外邊閒逛。霓虹燈一個接着一個在閃爍,忽然有一個招牌吸引了他:杆霸桌球城。
嘿,合他的胃口了。即使沒有對手,他也準備自己開一張桌子玩玩解悶。乘坐電梯上了五樓,一進去,忽然發現十幾個人正圍着一張桌子。他知道是有高手在對戰,頓時興致大發,悄悄擠了過去。
正有兩個年輕人在操杆。一人染着紅頭髮戴着粗銀項鍊,很新潮的樣子。他旁邊依偎着一名少女,頭髮用髮膠打得奇形怪狀,身上穿的衣服五顏六色,年紀輕輕的卻化了濃濃的豔妝,一看就知道屬於什麼“非主流”那類。另一人瘦瘦削削鼻子高聳,臉色蒼白蒼白的,好像許久沒曬過太陽,又像被吸血鬼吸乾了血。
這時瘦青年在擊球,只見他嘴角微微翹起,蠻瀟灑自信的表情。
“啵”地一杆,他就將一顆紅球擊落袋子。母球緩緩滾動正滾在黑球側邊,對着尾袋非常接近適位,實在漂亮。他隨手又是一杆,黑球落袋,母球反彈大力撞開其他紅球。
鍾火麟心中喝彩:“好,果然是高手,母球的位置十分好!”
“啪、啵……”一陣響,瘦青年連續擊打十一杆,杆杆落球,除了紅色球之外,其餘都是進黑球或藍球,得分很高。
鍾火麟瞧得眼睛亮了,暗自讚歎:“厲害,居然使出了香蕉球和迴旋球,這人不簡單呀!”想起自己的球技也不錯,不知能不能與他相比較?不禁有些手掌發癢,躍躍欲試。
瘦青年終於停杆,得意地笑了笑,說:“紅毛哥,到你了。”
紅毛哥沉着臉哼了一聲,雙眼定定地瞧着桌面,身子一動不動。原來瘦青年的球技相當老練,雖然沒能繼續進球,但已經把母球藏在尾袋附近,卡在藍色球和黃色球之間,形成了一個障礙球,也就是斯諾克。
藍色球在左,黃色球在對上靠右,雖然不是卡得很死,但母球要想從中而過,只怕不能,也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
旁觀的人都覺佩服,不知不覺走動腳步繞過去細細測量,看母球夠不夠位置衝出來。
“哎呀,差點點。”
“可以穿過去嗎?”
“反彈行嗎?”
“按照我的看法,怎麼打也得撞球犯規。”
……
紅毛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時拿不定主意。眼下桌面上的紅球只剩下最後一個,兩人分數相差挺遠,如果強行擊打的話,不但犯規扣分,而且撞開了色球爲對方製造機會。但如果直接把母球擊落袋,對方在開球區能輕易把紅球搞定,估計然後一杆到底。
無論怎麼打,似乎都是輸定了。
瘦
青年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口煙,說:“紅毛哥,怎樣?”
紅毛哥冷冷地說:“怎樣關你屁事,不能想想的?”
瘦青年說:“可以想,只管慢慢想,哈哈。”
那個非主流少女大聲接口了:“排骨你少囂張!”
一個叫紅毛,一個叫排骨,外號倒也貼切得很。排骨聳聳肩膀沒出聲反駁,臉上盪漾着得意的表情。
紅毛走過去彎腰瞅了瞅,又側腰看了看,始終難以下手,不禁輕輕嘆氣,“沒辦法了,母球直接入袋吧。”
排骨哈哈大笑,忽然有個聲音弱弱地說:“不用,這球還有的救……”
“嗯?”
“嚇?”
“什麼?”
大家紛紛轉頭順着看去,說話的正是鍾火麟。他不是多嘴的人,但見獵心喜實在忍不住了。這時那麼多人看着他,他纔想起孤身在外不宜多事,轉身想走。
“等等!”
“別走!”
紅毛和排骨居然一起喊住了他。
紅毛問:“這球真有的救?”
排骨問:“要是救不了怎麼辦?”
鍾火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遲疑着,最終他低聲問:“你們是不是在賭?”他曾經試過厲害,心裡忌憚得很。
紅毛說:“賭又怎樣,不賭又怎樣?”
鍾火麟說:“如果賭的話,就算了,如果不賭的話,讓我來試試。”
紅毛狐疑地打量着鍾火麟,問:“你行?”
鍾火麟笑笑,“應該行。”
排骨說:“原本是沒賭的,但現在賭了,就賭這球。”
鍾火麟慌忙說:“我不賭博的……”
排骨一瞪眼,“誰讓你多嘴,你好神氣嗎?”
鍾火麟暗暗叫苦,沒出聲。
排骨悻悻地哼了聲,“很厲害?好,我倒要瞧瞧,那就賭小點,你輸了的話結帳算了。”
鍾火麟心想:“結帳問題不大,誰讓我多嘴呢?”於是轉身拿起球杆,沾上滑石粉抹了抹,慢慢站好位置。
旁觀者又多了好幾個,圍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不出聲靜靜看着,幾乎都在思考着同一個問題:“這球真夠空間穿過去?”
有人輕輕點頭,想:“看樣子,他的技術不錯,這球或許真的有救。”有人面含冷笑,想:“臭小子胡吹大氣想碰運氣?得罪了這些地痞可不是鬧着玩的。”
打桌球最主要的是什麼?眼力。
鍾火麟的眼力無疑是極爲準確的,他有這個天賦,普通人根本無法相比,所以他打球十分厲害。
他沒什麼嗜好,就喜歡打桌球。從中學開始,他就不可抑制地愛上了它,越打越順手,越打技術越好。但是,在大學的時候,他沾上了歪風邪氣,以爲能靠打球賺點外快,卻差點陷入賭博的深淵。在一次與高手的對決中,他輸了,輸得很慘……
他已經戒了大半年,現在一拿起球杆,哪種充實、有力的感覺頓時馬上回來了,就像英雄重生、魔王復甦一樣。
這球他已經準確地測量過,可以毫釐之差穿過去,沒問題。問題在於出手穩不穩、定不定!
“呼……”他調整呼吸,輕輕地撫摸着球杆,目光炯炯地盯着桌面。三球之間的空隙越來越清晰,清晰得連球上細微的損花都能看見。
他張開雙腿蹲下馬步,上身緩緩彎曲,左手托起了球杆。這都是必須的步驟,他的架勢一拉開,不知怎地無形中就生出了一
股威猛的氣度——像大山一樣沉凝的氣度,似乎風吹雨打也不能動搖他分毫!
紅毛哥的眼睛亮了,滿臉的興奮。其他人不禁暗暗稱奇,隱隱間覺得這個“臭小子”果然有兩下子。
這時只聽“啵”地一聲響,球杆擊打在母球之上。
鍾火麟已經是老手了,本來心裡還覺得挺不安挺緊張的,但一握上了槍桿盯住了母球,不知爲什麼整個人都進入了狀態。他的手很穩,肌肉卻在放鬆,他的心很重視,情緒卻一點都不波動。這,正是一種專心致志、聚精會神的極佳表現。
穩穩的,利落的,槍桿如毒蛇吐信般點出。母球從藍色、黃色兩球之間閃電般穿過,再碰撞到紅色球上——果然成功了!
“好!”有人猛地鼓掌。其他人喧然大譁,喝彩不斷。
排骨瞪大了眼睛,紅毛眯起了眼睛。排骨張大了嘴巴,沒吸完的香菸掉下地面,紅毛緊緊抿着嘴脣,翹起兩道明顯的弧線,接着輕輕掏出香菸。
非主流女孩尖叫着跳起來,喊:“噢,噢……”指着鍾火麟說:“強,強,真強!”鍾火麟羞澀地笑笑,偷偷環視一圈,感到很自豪。
女孩又喊:“排骨,認輸沒?給錢!”
排骨愣了會兒,說:“屁話,給什麼錢?”
女孩說:“輸了不認?”
排骨大怒,“輸個屁,你才輸了。”忽然彎腰瞄了瞄,一槍桿捅出,把紅球撞入了尾袋。鍾火麟只是把剛纔的斯諾克破掉而已,並沒有得分。
女孩也大怒,“你耍賴!”
排骨不理,接着又把綠球打入中袋,然後扭頭看看分數,才冷冷地說:“他贏了我的打賭,但我贏了紅毛的球局,要付錢也是紅毛付,關我屁事!”
旁人轟然大笑,女孩怔住,紅毛沒作聲。
排骨雖說表面上贏了,卻一點也沒高興的樣子,他驚異地盯着鍾火麟看了又看,喃喃地說:“不可能,不可能……”悻悻然一扔槍桿,大步離去。
女孩說:“噯噯,你……”紅毛一把攔住她,“算了。”轉頭盯着鍾火麟說:“兄弟,謝謝了,來,坐下喝一杯。”
旁邊有小桌子,三人坐下,服務員送上了啤酒。
紅毛說:“很少見你上來啊,第一次?”
鍾火麟點點頭,“剛逛到附近,便上來看看。”
“這麼說來,你是發燒友?”
“不不,閒時玩一下而已。”
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喝酒。鍾火麟做了那麼久業務員,口才當然變好了,雖然和紅毛初次見面,倒也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別看紅毛流裡流氣的,竟頗爲健談。那個女孩一直默不出聲,靜坐着。
這時兩人又幹了一杯,紅毛說:“這個場子呢,高手還不多,我知道有個地方,那纔是真正的高手林立。”
鍾火麟一聽,立即問:“哪裡?”
紅毛微微一笑,“是‘帝豪’俱樂部。”
鍾火麟其實不知道地點,唯有哦了一聲。
“怎樣,去過沒有?”
“沒呢。”
“我知道今晚有個高手在擺擂臺,要不要去試試?”
“擺擂臺?那就是下注的形式那種?”
“對啊。”
鍾火麟趕緊搖頭,“我不去了,我不賭博的。”
紅毛說:“叫你去看看而已,又不是叫你賭博,怕什麼?”
鍾火麟想了想,眉頭緊緊皺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