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嘈雜和喧囂中,向小園竟然睡着了。
瞬間,程浩突然覺得世界一片安靜。
大腦好像被蒙上了一層半透明的隔音層,你能隱隱聽見那些喧譁,它就在你的身後,可是你的世界是安靜的。
他走過去,將小園輕輕抱起來。
她睡得很沉,睫毛低低的垂着,隨着呼吸起伏。
他知道,每次她累極了的時候,都會睡得這樣沉,好像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三個人走在小巷的石板路上,程浩背後揹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向小園。
向小園勻淨的呼吸,吹着他的耳畔。
薛澄雙手插兜,一路上只說過一句:“我來背會兒吧?”
程浩搖搖頭說了句:“她不沉。”他就沒有強求。
從剛纔的繁亂嘈雜中走出來,這些車站后街的小巷顯得特別靜,這種靜就像針一般直接紮在骨髓裡。
從來都沒有覺得靜原來可以表現的這麼具體。
這些緊鄰火車站的小街,房子一般都是居民私搭亂建的,年頭也長了,地面上總是流淌着一種污濁的水漬。
家家的煤爐升起炊煙帶着一種煤炭和木柴特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裡,讓這種靜謐顯得越發綿長。
二人一言不發地走了很久。
街邊三五成羣的孩子,都仰頭看着他們。
這兩個人真的是太出挑了,他們彷彿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這裡不是他們的世界,而他們的世界很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窺見一絲端倪。
****
向小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乘務員的鐵路公寓裡。
她不由有些犯暈,自己記得和程浩,薛澄去廟會了啊?
跟她一屋的李姓姑娘不由笑她:“你是讓他們揹回來了,收拾收拾,該上車了!”
小園一看時間,趕緊收拾東西,先別管那兩個主去哪裡了。
小李告訴她,那兩個人把她送回來後就走了,說坐飛機回北京了。
然後她使勁問小園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大家議論半天了。
其實火車從北京一出發,那兩個人就向列車員打聽向小園在哪節車廂。
因爲他倆的摸樣很特殊,所以給人的印象特別深刻。
向小園笑着敷衍道是普通朋友,碰巧遇上,但心裡暗暗叫苦。
要知道鐵路系統的八卦可是傳的跟提速一樣快啊……
****
果不其然,就在向小園休假完畢從家裡回來後,風言風語已經傳到了她所在的這個地區。
還有好事者,竟然跨着幾個省,將電話打到這裡詢問。
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八卦傳千里。
這八卦傳的簡直是越來越沒譜,把那兩個人說的好像不是地球人一般。
向小園暗自運氣,早知道就該把那兩個人提前轟下車,他倆簡直太討厭了。
被問的不勝其煩的小園終於爆發了:
“我都說了,就是上次請我們看舞劇的那個哥哥嘛,他和他一個表弟回老家就遇見了唄!”小園用這樣的謊言敷衍着。
大家知道問不出什麼,而且關於緋聞的傳言也的確是有誇大其詞之嫌,於是就放過小園一馬。
只有趙劍靈猜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小聲笑道:“你可真能胡編!”
向小園瞪圓眼睛,小聲威脅:“不知道什麼叫人艱不拆嗎?你就那麼喜歡揭穿我嗎?”
劍靈捂着嘴樂着衝她做鬼臉。
小園問起肖晴的情況,劍靈嘆了口氣說肖晴過年沒有回家,她父母都過來了。
蘇鑫因爲新年期間工作特別忙,就把照顧肖晴的任務交給她和蘇平了。
小園“哦”了一聲,然後去廚房給肖晴燉骨頭湯。
只有劍靈知道,有些事她誰也沒說。
不能說,也沒法說。
那還是年前的時候,肖晴去複查,然後住在醫院。
趙劍靈給她燉了湯去給她送飯。
走到病房門口,她就聽見裡面傳來笑聲,那門虛掩着露着一條縫。
原來是蘇平正坐在病牀邊跟肖晴說話,還給她削着蘋果。
很久都沒有看見蘇平這個樣子了,他笑得眼角都起了魚尾紋,一邊說一邊比劃。
肖晴也大笑着,臉上洋溢的都是快樂。
真的是很久沒有看見蘇平這個樣子了。
其實蘇平是一個很喜歡搞怪的人,總是喜歡模仿一些小品演員的言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可是自從跟自己在一起,劍靈真的是幾乎沒有見過他笑得這樣開心過。
好像每次跟自己在一起,他都會有很大壓力,都會變得很嚴肅,而且也跟自己沒什麼話說。
肖晴旁邊的病牀住着的一位老太太,也被蘇平逗得哈哈直樂。
然後還說道:“丫頭,你對象性格真好!”
弄得肖晴這個臉紅。她趕緊解釋,卻越解釋越亂。
趙劍靈低下頭,默默地從門口走開,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將保溫桶抱在懷裡。
這樣是不是就能暖和一點?
心裡突然覺得好冷,那種冷還帶着一種苦澀,好像將冰凍的青柿子硬塞進她的心裡,苦澀而寒冷的讓她想哭。
可是,她還是寧願相信自己的多心了。
她只能這樣靜靜的坐着,裝作什麼都不想。
蘇平出來,看見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趙劍靈不由一愣,突然覺得很尷尬。
劍靈擡起頭,笑着說:“我給肖晴送飯來了。”
素萍很侷促地站在原地,想解釋什麼。
趙劍靈卻很大方的笑道:“蘇鑫現在工作忙,不能來照顧肖晴,我們做哥哥姐姐的,幫他的忙是應該的!”
然後拍拍蘇平的手臂:“你等我!”就轉身走進病房。
蘇平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涌上心頭……
過完正月十五,田盼盼也開學了。
不過聽說她過年跟家裡大吵一架,然後一個人揹着包回單身宿舍,打電話跟鍾原大哭。
鍾原只好把她接回家。
前陣子田局長都來了,嚇得大家以爲局裡要檢查工作,後來才知道他是來看女兒的。
盼盼終於勇敢地開口表達了自己不想去相親,沒想到田局長只是摸摸她的頭,笑着說:“這就對了麼,你一直都默默接受着爸爸媽媽的安排,可是你也必需要學會拒絕一些東西。我一直在等着有一天,你能學會說不,我想那時候,你就長大了。”
田盼盼趴在爸爸的懷裡放聲大哭,原來拒絕別人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原來真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