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代,紅骨朵和峻嶺、峻山、山柱三個哥哥都是經常在一塊玩耍的莫逆之交,隨着年齡的增長,前後都進入了識文斷字的學生時代,就不成天在一塊做耍子了。草黃又綠,花謝再開,朦朧中兩情相悅的籽粒便都在各自的心中滋生暗長,但是,誰也不知道其他三個人心裡的“小九九”。
紅骨朵喜歡峻嶺的帥氣持重和有主見,大事小事找個由頭就願意和他接近。自然,大家也都喜歡紅骨朵玉竹一樣日見高挑的身影,紅白相間山明水秀的笑臉。
少女和自己心儀的小夥子接近,總是願意避開第三個人的。這是在麥收前的一個星期天,發生的故事很有些伊甸園的色彩。那時候,紅骨朵的名字已經讓老師給改成蓋紅梅了。而在已經血氣方剛的喬峻嶺心目中,她還是自己心目中的小紅骨朵,是那樣花季仙姝般的紅骨朵喲。雖不是本家姐妹,從來也都把她當親生姐妹一樣看待。雖然青春的心臟日夜像小牛犢吃奶似的碰撞,卻從無一點不潔的念頭。
紅骨朵(暫時還叫紅骨朵吧)經常挎着揹簍打豬草的簍拘,因不堪多年的重負折斷了。這方百姓用的揹簍叫挎簍,簍筐都是用山裡的荊條編成的。她的老爹蓋四海老漢就是編筐的好手。每年過了伏天以後,一邊放羊他就要挑揀着割些好的荊條,存起來編筐編簍,也編花籃。時不時還能到羅村集上去賣幾挑他的筐、簍、籃、山貨,換回幾個量鹽打油吸旱菸的零用錢。
那個曾磨破紅骨朵多少布衫肩坎的簍拘,是根雞蛋粗細的桑木彎成“n”形的一張深弓,挎簍就綁紮在這張“n”形的弓柱上,往肩上一挎,剜菜、打草或拾糞都可以使用。
喬峻嶺對紅骨朵小妹的事是有求必應的,何況只是到桑樹溝去砍根桑木彎簍拘呢。他磨快了鐮刀,拿了根繮繩,裝了盒火柴在衣兜裡,倆人就相跟着進了桑樹溝。
農曆五月的日頭毒花花的,曬得人脊背流油、臉頰出火。但是一進了綠蔭婆娑的桑樹溝,如火的陽光就轉換成了醉人的薰風,讓人舒心怡神而又想幹點什麼。民以食爲天,當然是先摘桑葚消渴解飢了。紅骨朵像只機靈的猴子,正當喬峻嶺還在東瞅西望地爲她篩選簍拘的木料時,就見她已經爬到一棵桑樹的枝椏上摘桑葚了。
“小心哎,不要摔着喬峻嶺仰臉一看紅骨朵猴鑽雲一樣鑽在綠葉枝條中的身影,不免有些揪心,於是便大聲叮嚀。
“啥事也沒,陽婆這邊的葚子都熟透了,餬口甜哩說話間紅骨朵已經摘到手滿滿一把桑葚,她眼尖而又手快,選摘的都是一頭紅一頭紫的大甜葚。
“哥,接好了紅骨朵一手攀着樹椏,一手將滿把的桑葚衝着喬峻嶺張捧着的雙手扔下來。喬峻嶺接個正着:他接着了一砣蜜,接着了一片情,也接着了一團火。
甜葚還未沾脣,就先嚥了一口衝喉的饞涎。喬峻嶺揀了兩顆頭紫尾紅的葚子放進口裡,帶着日光溫度和紅骨朵手溫的葚汁一觸口舌,那甜意便頓然過電一樣竄到了神經末梢。這幾乎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口美味。此後多少年,無論是在兵營還是在官場,品嚐了多少美味佳餚,都無法與此味相比美。
紅骨朵穿了件圓領的月白汗衫,上身沒有衣兜,下身褲兜又太淺,摘幾把就裝滿了,曲膝一爬樹就往下掉,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把汗衫兜起來用嘴叼住,汗衫就成了一個臨時盛桑葚的小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