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哭得不能自己,差點岔了氣,不管她怎麼問,顧以恆始終緊抿着嘴脣,像是被人貼了封條似的,拒不回答。
沒辦法,夏若只好幫他換了藥,重新包上紗布,這一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洗過澡之後的夏若穿着睡衣靜靜的躺在顧以恆懷裡,一開始睡得很不安穩,顧以恆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她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的,夏若這才慢慢安定下來。
感覺到她的安定,顧以恆溫柔的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順了順額前的髮絲,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此時帶着滿滿的柔情。
“唐惠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顧以恆喃喃自語,生怕吵醒了她。
顧淮問他記不記得唐惠這個人,他當然記得,樑家雖然對外宣佈唐惠是樑家的養女,可是誰都知道唐惠其實就是樑家的私生女,只是後來唐惠的生母去世,纔回的樑家。
他記得唐惠每次來找他夏若就會不高興,會生氣,還會各種無理取鬧,當時他的年紀雖然不大,但也知道唐惠這個女孩比起同齡人更加的有心計,再加上夏若的反應,更讓他覺得這個唐惠不簡單。
想到此,顧以恆眸光一沉,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給顧淮發了個短信,才重新躺了下來,環抱着夏若,沉沉睡去。
豈料,半夜裡夏若竟做起惡夢來,說是惡夢卻又不是,夢裡的畫面正是十三年前唐惠的出現,那一刻開始,唐惠就插足她跟顧以恆之間,更讓夏若覺得不安的是,顧爸顧媽對唐惠的喜愛似乎已經超過了她。
“青姨……爲什麼……我纔是顧家的孩子……她不是……她不是……”
夢裡出現的場景正是十三年前,她跟唐惠在顧家玩耍時,唐惠不小心打碎了顧爸爸最爲鍾愛的古董花瓶,正好被顧媽媽看見。
“青姨,對不起,這是花瓶是我打碎的,不關小若的事。”十二歲的唐惠見林亦青回來,趕緊上前認錯。
而九歲的夏若卻噘着嘴,鼓起粉嘟嘟的雙頰指着唐惠道:“本來就是你打碎的。”
等她剛剛說完,唐惠便低着頭低抽起來,跟夏若的任性相比,唐惠就是一個受了氣的可憐蟲,這讓一向有愛心的顧媽媽見了,自然會安慰唐惠,並且說不要緊,就算顧爸爸回來,也只是皺了一下眉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可是就在第二天,夏若不小心把地板畫花了一點,顧媽媽就斥責她,說她調皮,說下次再調皮就不許她吃飯之類的話,雖然當時顧媽媽臉上帶着笑,可本來幼小又敏感的夏若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一個古董花瓶和畫花一塊地板相比,自然是古董花瓶更有價值,可是顧媽媽卻對打碎古董花瓶的唐惠細聲安慰,對她卻是嚴厲得多。
其實,幼小的夏若哪裡會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在顧媽媽眼裡把她當成自家孩子,不管怎麼懲罰都無所謂,可唐惠是別人家的孩子,自然要客客氣氣,只是當時的夏若年紀小不懂罷了,就以爲顧媽媽更喜歡唐惠所以才這麼對她。
時間一長,夏若心裡便出現了那種自己要被唐惠替代的危機,尤其是看到唐惠總是跟顧以恆同進同出,一起去學校,一起放學,唐惠跟顧以恆年紀相仿又是同一個班,同進同出很正常,可這一切在夏若看來,卻是認爲自己被冷落了。
尤其是在只有兩人的時候,唐惠清楚明白並得意的告訴她,顧媽媽要收她爲乾女兒,到時候她就成了顧家明正言順的孩子,當時夏若腦子一蒙,第一時間就感覺到自己已經被唐惠取代了。
“青姨……我纔是顧家的孩子……我纔是……”
夢裡,夏若哭喊着,可顧媽媽和顧爸爸還有顧以恆都聽不見,她只看到他們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畫面,而她只是一個過客,重新淪落爲沒人理會的孤兒。
“嗚嗚,爲什麼不要我……爲什麼……”
睡夢中的夏若傷心絕望的痛哭起來,尤其是最後讓小小的夏若決定做出那件事的原因,還是因爲唐惠。
唐惠比她大三歲,高了半個頭,自從唐惠經常出現在顧家,顧媽媽就時不時的帶着她們兩個出去買東西,但凡她有的,唐惠也都有,所以看着眼前的唐惠穿上顧媽媽買的粉色公主裙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擡起下巴對着她時,當時她是什麼感受?
悲憤,失落,還有濃濃的不甘。
她自然是不知道顧媽媽爲什麼喜歡女孩,喜歡她和唐惠,那是因爲顧媽媽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女兒生下來她連一眼都沒過就被人抱走了,所以時間一長她就得了一種心病,思女病,所以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唐惠,都是帶着某種憐惜的,當然對她更好,只是夏若不知道罷了。
“小若,青姨很喜歡我呢,還說等我長大以後讓我嫁給以恆哥哥,我好開心,小若,你會不會替我開心呢?等將來我嫁給以恆哥哥,我還是會對你好的。”
就是因爲這句話壓垮了夏若心中最後一根稻草,尤其是看着唐惠臉上那幸福滿足的笑臉剌傷了她的眼。
一把將她推開,憤怒的瞪着她,“以恆哥哥是我一個人的,他纔不會娶你,青姨也是最喜歡我的,她纔不會喜歡你,你撒謊。”
只是她沒想到,高她半個頭的唐惠那麼不經推,居然摔倒了,而且還流了血,這一幕正好被顧以恆和顧爸爸看見。
顧以恆皺着眉頭看着她,雖然沒有說話,但她清楚的看到他眼中帶着類似於指責的神色,還有顧爸爸眼中的失望。
“小若,你怎麼可以欺負姐姐?趕緊跟姐姐道歉,要不然你青姨做的肉鬆餅可沒你的份了。”
顧爸爸雖然聲音很輕,可臉上卻是很嚴厲的本來夏若想要說出唐惠跟她說的話,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唐惠給打斷了。
“顧叔叔,您別怪小若,是我跟她開玩笑呢,我沒事的。”唐惠笑道。
顧爸爸聽聞她的話,更加覺得唐惠懂事大度,夏若任性。
而一向護着她的顧以恆也在最後丟下了兩個字:“白癡。”
那一刻,夏若的心跌落谷底,越發的看着唐惠不順眼,唐惠也總會找機會讓她在顧家出醜,時間一長,在看到唐惠的時候她內心就充滿了恐懼,每天晚上她都會躲在被子裡哭,哭累了就睡,曾經有一段時間她變得乖巧懂事,可惜這些變化顧媽媽和顧爸爸都看不見,甚至是無視她,因爲她們眼裡只有唐惠。
她漸漸的被冷落,漸漸的變得沉默,她的變化終於引起了顧以恆的注意,顧以恆對於她的改變很不滿意,儘管顧以恆還是跟以前一樣嫌棄她笨,叫她小豬,甚至是鄙視她,以前她還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會兒敏感的夏若卻當了真,以至於後來她做下錯事,失去了顧媽媽和顧爸爸的疼愛,也失去了她的以恆哥哥。
“小豬,醒醒,小豬,快醒醒。”顧以恆聽着她的喃喃自語,雖然聽不太真切,但她口中的青姨指的是誰,他知道,她口中的“她”到底是誰,這會兒已經不言自明。
他從來不知道夏若竟然對唐惠恐懼到這種地步,看來他得儘快查明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顧以恆危險的眯了眯雙眼,看來這個唐惠還真是個隱患,以前是現在更是。
夏若並沒有因爲他的輕喚還醒過來,只是努力往他懷裡鑽,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脖子,怎麼樣都不肯撒手。
“小豬?”顧以恆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垂眸看着她,發現她已經沒有了之前的不安和躁動,安安靜靜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已經從惡夢中抽離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顧以恆見她安靜下來,剛想鬆一口氣,就發現夏若在細聲低泣,在夢哭,顧以恆本想喚醒她的,可是喚了幾聲都沒有迴應,顧以恆這才放棄,安撫着她,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天亮,夏若才總算完全安靜下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顧以恆早就去了集團上班,因爲被夢折騰了一個晚上,夏若的臉色不太好。
洗漱完開門走了出去,根本沒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路過過道剛想下樓梯,突然身後的一股大力朝她襲來,重心不穩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啊——”
夏若下意識的喊出了聲,一手護着小腹,一手緊抓樓梯的扶手,因爲整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夏若的手相當於重重的拍在樓梯的欄杆上,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緊接着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緊抓住着欄杆慢慢彎下身子坐在臺階上,只覺得小腹隱隱作痛。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夏若,我是不小心的,你有沒有事啊,要不要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呢?”
蔡思雅雙手環胸站在樓梯口,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臉色蒼白緊捂小腹的夏若,那神情根本就是在看戲,沒有半點擔心或者要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樣子。
夏若緊咬着牙,大口喘着氣,耳邊傳來蔡思雅愉悅的笑聲,在心裡把蔡思雅罵了幾百遍才肯罷休。
不小心?虧她說得出口,這分明就是故意,故意謀殺她的孩子。
“我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夏若扯了扯嘴角,明亮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冷光。
不是故意卻是有意罷了。
看來蔡思雅的目標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太惡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