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恆一愣,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眸色慢慢暗沉了下來,低沉的道:“不重要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只要讓他知道她從未背叛過他就行了,雖然事情因她而起,但就在她用酒瓶砸自己腦袋的那一刻,就已經足夠抵消所有過錯。
“爲什麼?”夏若錯愕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麼?爲什麼現在又說不重要?
這一刻,夏若心裡千轉百回,五味雜陳,揹負了這麼多年的秘密,爲了守住這個秘密,她一直縱容唐惠,不得不向她妥協,可是現在他卻說不重要了,那她之前的一切行爲豈不是很可笑。
顧以恆垂眸見她隱隱有發怒的趨勢,眼裡帶着埋怨和委屈的看着他,顧以恆低聲一笑,“你現在就在我身邊,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
重要的是你在。
顧以恆的話彷彿有着神奇的力量,瞬間撫平了夏若心中的煩躁不安,留下的是一股流淌在心裡的暖流。
用力抱了抱顧以恆,低着頭往他懷裡蹭去,像只受傷的幼犬需要主人的安撫,輕聲喃喃道:“可是我想告訴你。”
顧以恆很享受她此刻的依戀,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直到她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裡,手下一頓,過了好幾秒鐘才從喉嚨處發出一個聲音。
他的迴應讓夏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沒有擡頭看他,而是靜靜的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道:“何景同告訴我,他有辦法能夠讓我永遠留在你身邊,只需要我配合他就行了。”
顧以恆聞言,剛纔張嘴說話,就被夏若提高了音調的制止,“別說話,先聽我說。”
夏若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將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有心機?你知道麼?事情發生的時候我真的很後悔,我恨不得當時受辱的人是我自己,我想過要向你解釋的,可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你被人送進了醫院,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唐惠跟我說,你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我出現在你面前,肯定會讓你再次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唐惠似乎知道所有的一切,她說我心機深沉,不配留在你身邊,如果不想讓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就最好不要出現在你面前。”
“後來我知道你的身體出現了狀況,我就更加不敢在你面前出現,就害怕會剌激到你,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了留在你身邊的資格。”
夏若一邊說,一邊哽咽着,就連聲音都在顫抖,兩隻手緊緊抓住顧以恆胸前的衣襟,手心裡全是冰冷的汗水,眼淚更是浸溼了他的衣襟,帶着濃厚的鼻音,閉上眼睛彷彿在等待宣判的犯人。
其實要她說出這些真的很不容易,她害怕讓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有心機的女人,還是一個曾經算計過他的女人,那怕當時她只有九歲,也正是因爲她只有九歲就有這樣的心機才顯得更加可怕。
夏若在等待宣判的同時,顧以恆此時的內心只有用複雜兩個字來形容,曾經那些不理解的地方都通通得到了解釋。
比如,事後爲什麼夏若總是躲着他,避而不見。
比如,她從不曾向自己解釋這一切,是因爲害怕剌激到他。
而一切,全是因爲有唐惠那個女人的引導,纔會讓夏若犯下錯誤,纔會讓她一直遠離他,從他們在同一座城市明明距離不遠,卻從未在同一場合出現就可以看出,當年的夏若被唐惠騙得很徹底。
“那不是你的錯。”顧以恆有些艱難的開口,眸光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擡起手不着痕跡的在她頭上那個傷疤處來回輕輕摸了摸。
“你只是被人利用了,要說有錯那也是我的錯,是我忽略你的感受,對你不夠關心,纔會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我從來都不喜歡唐惠,從她踏進顧家大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喜歡,不是因爲她是私生女,而是她的眼睛裡全是貪婪和算計,因爲她能哄我媽開心,所以我纔會容忍她的存在,沒想到……”
沒想到就因爲他的容忍和不處理,再導致他跟夏若分開了十三年,還讓他因此得了那種根本無法痊癒的心理疾病,這一切不能怪唐惠太有心機,而是因爲他在處理事情上不夠成熟。
不得不說,顧以恆的自責有些過激了,畢竟當年的他只有十二三歲,一個剛剛進入少年期的少年,處理事情不如現在的殺代果斷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他的年齡擺在那裡,再加上唐惠會哄父母開心,他以爲只要自己不理會她,時間一長唐惠自然不會再纏着他,當年的他心思還是比較單純的。
夏若聞言,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想到了什麼又黯淡了下來,“可是青姨很喜歡她,還說等你們長大了就讓唐惠給你當新娘。”
本來林亦青也是很喜歡她的,只是唐惠來了之後,就搶走了那份屬於她的喜歡和關注,小小年紀的唐惠就頗有心機,在陷害夏若的同時也不忘在林亦青和顧博文面前刷好感度,因此她的地位在唐惠來了之後便一落千丈了,再加上唐惠跟顧以恆同歲,兩人每天同出同進,又有唐惠刻意的引導,單純如夏若自然會相信唐惠說的話。
“怎麼我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顧以恆好笑的垂眸看着她,很快就引來夏若的怒目而視,粉嫩的紅脣嘟得高高的,讓顧以恆情不自禁的想要吻她。
被顧以恆笑得滿臉通紅的夏若,惱羞成怒的推開他,坐了起來拿眼瞪着他,眼裡隱隱泛起一抹水霧,“沒錯,我就是嫉妒她,我不喜歡你每天跟她在一起,我不喜歡每次去找你都有她的存在,我不喜歡你在給我講故事的時候被她打斷,我更不喜歡她明明比他大,還有跟我一樣喊你以恆哥哥,我不喜歡你跟她的一切,我嫉妒她,這下你滿意了?”
說到最後,夏若幾乎是用吼的說出多年以來隱藏在自己心裡的話,氤氳如水的雙眸看着他,眼裡帶着幽怨和委屈,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心裡又鬆了一口氣,彷彿壓在心裡多年的石頭終於被拿走。
顧以恆,只是眸光深深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彷彿是一團化不開的濃墨,看得夏若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她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彷彿將自己心裡那最骯髒不堪的一面突然曝光在他面前,還是她親手扯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是以,她慌忙的的移開視線,下意識的想要逃走,不敢與他直視,更不敢跟他同處一個空間,就怕他會冷血無情的表露出厭惡她的眼神,那怕只有一點她也不想讓自己看到。
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圖,看着她那因爲懷孕而變得笨拙的身子想要下牀的時候,顧以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敢太過用力,只是抓住她不讓她離開。
“這麼晚了你想去哪兒?”顧以恆沉聲問道。
其實,聽到夏若這麼說,他心裡欣喜不已,這表明她心裡一直有他,也正是因爲這樣她纔會犯下錯誤。
而不是因爲多年後的相逢他幫了她,才讓她生出愛慕和依賴,所以他一時高興而得意忘形了,卻沒想到他的表情讓她誤會了。
唉,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遇事就想逃,想要縮回龜殼裡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夏若低着頭沒有說話,因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直到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自身後將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男人低沉的聲音自耳畔傳出,熱熱的,癢癢的,讓她不禁一陣臉紅。
“原來你這麼早就那麼喜歡我了,難怪你會說想當我一輩子的尾巴,原來你這麼離不開我,可是你卻狠心的拋棄了我十三年,你說這筆帳該怎麼算?”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聽起來很曖昧,卻沒人會懷疑他說的不是真心話。
夏若依然低着頭不敢看他,但是也因爲這句話讓她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雙手交叉在一起,糾結了很久才問出這麼一句話。
“難道你不會覺得我很壞麼?”
她曾一度懷疑自己是個壞女人,要不然父母不愛她,就連朋友都一個個出賣她,而那些出賣她的朋友一個個看她的眼神就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纔會逼得她們都遠離她。
她想告訴顧以恆,她不是一個好女人,如今他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不管是怎麼結果她都會承受,包括跟她分手。
“世人只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可是這句話用在女人身上也是一樣,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女人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這一點無傷大雅,如果真的一點小心思都沒有,那不是天真而是愚蠢,而我不需要那種愚蠢的女人,同樣的也不喜歡滿身算計的女人,所以你的小心思對於我來說,剛剛好。”
顧以恆自身後環抱住她,雙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下巴抵在她有肩上,一字一句的說着,雖然聲音不大,但夏若聽得真切,她不知道顧以恆這是在故意安慰她還是因爲什麼,反正她是鬆了一口氣,這說明顧以恆並沒有因此而對她失望,這就足夠了。
夏若轉過頭,雙手攀上他的脖頸,在他薄涼的脣上親了一下,滿足的笑道:“謝謝你。”
謝謝他的包容和深愛,她也會以同樣的方式來回報他。
看着哭得雙眼紅腫的她,顧以恆有些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睛,挑了挑眉,調侃的道:“顧太太,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如果你再不睡覺的話,寶寶會抗議的。”
“哎呀,都這麼晚了,龍澤和天賜還沒有回來。”夏若驚叫出聲,心中的大石頭放下,心情也開闊了許多,這算是今晚唯一的收穫。
原來說出心中的秘密也不是件很難事,經過這次的坦誠相對,兩人的感情又更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