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寒一直將許佩如送到門口，目送她的車離開之後才轉身上樓來。
爲了防止洛染自己跑出來，龍躍還站在臥室門口看着她。見北辰寒上來，他才微微的躬了身：“少主。”
北辰寒沒吭聲，只是擡手示意了一下讓他離開。
龍躍走後，他才擰開了門鎖。讓他意外的是，入眼的不是一張怒氣橫生，挑眉瞪目的小臉而是一個略顯單薄的背影。
洛染站在窗前，背對着他。他雖看不見她臉上什麼情緒，卻能從那背影中感覺出來她的難過。
受了這樣的委屈，她是該難過的。不，還不只是難過，更主要的恐怕是失望吧。
對他這個毫無原則的總裁的失望。
北辰寒心底暗歎一聲，緩步走過去，立在了她的身邊。
洛染聽見門響就知道北辰寒進來了。可她不想搭理他。她本就預料到了那種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對他生氣，對他失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他有所期望，又爲什麼在這種期望落空的時候自己的心也空了。
心頭擠上了太多亂糟糟的情緒，即便是北辰寒已經到了身側，她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是那麼僵直的站在窗邊，目光無神的隔着玻璃看向掛在枝頭的殘陽。
空氣似凝固了一般的保持了很長時間的靜謐。
突然，一隻手臂不期然的伸了過來，將她攬入了一個散着灼熱氣息的懷抱中。
“今天的事情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做的沒錯，只是方法不對。”
微沉磁性的聲音突然蕩在耳邊，洛染竟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忘了從這個讓她臉紅心跳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只擡頭怔怔的看着他。
一雙幽黑的眸低垂下來，視線與她相碰，他的神色平淡中又透着幾分嚴肅，“你不該當着奶奶的面頂撞我。她會很生氣。”
“……”
洛染呆了，猜不透北辰寒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很聰明，但是這個世界上許多事不是隻有黑白。有時候要視情況做相應的變通。懂嗎？”
他看着她，那表情竟然像是一個耐心教育孩子的師長。
看這男人這幅表情，仔細琢磨一下他的話，莫非他剛剛對自己那樣的嚴厲其實並不是真的怪她，而是出於什麼目的做給許佩如看的嗎？
心陡然停擺了一般，洛染用力的抿了抿脣，之後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剛剛是誰不分青紅皁白的呵斥了我一頓？”
“洛染……”
北辰寒無奈的蹙了蹙眉，語氣凝重幾分，過了一會才緩和一些繼續道：“奶奶就算行事偏頗也是長輩。而且……”
“而且什麼？”
洛染追問，北辰寒卻突然打住了話頭，不打算繼續往下說了。
北辰老夫人對洛染的態度變化他不是沒有察覺出來。雖然當着他的面她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不過從她袒護秦歌他就能看得出來，老人家有自己的打算。
奶奶的心思他無
法去置喙什麼，因爲她畢竟是長輩畢竟也是那個一手將他推到如今位置上的老人家，就算有什麼不合他心意的大多也只能忍忍過去。
如今這種情況若是發生在其他女人身上，他或許就乾脆直截了當的讓那個女人從他身邊滾蛋好了。可偏偏，奶奶不喜歡的是洛染。
這個女人……不管他承認不承認，在他心中都已是很特別的那一個了。
正因爲如此，他纔不得不花點心思平衡二個人之間的關係。希望不要鬧到水火不容的僵局上。也就是基於這種考量，今天他纔會當着奶奶的面訓斥洛染，希望奶奶對她的偏見不要加深。
只可惜他的這些心思，這丫頭都渾然不覺。而他自己……要直接把這些話說出口，好像也有些難。
猶豫幾秒，北辰寒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沒什麼。總之，你相信我，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說完，頓了一下，他又彷彿強調似的補充道：“我是集團總裁，這點原則性還是有的。”
洛染仰視着這個一臉認真嚴肅的男人，沒說話，同時腦中卻突然閃過之前的一些畫面。
過了一會，她才問道：“我能認爲你這種表態是選擇相信我了嗎？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到現在也沒問我。不怕是我又耍什麼壞心眼，挑起事端？”
這話讓北辰寒怔了一下，一時間竟沒有猜透這女人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染在此時掙脫了他的臂膀，稍稍往後退了半步，目光不避諱的凝視着他，“之前你覺得我會害你，即便我解釋了，你也不信我。現在是怎麼了？連問都不問我，就選擇相信我了？”
“……”
北辰寒默然半響，絲毫沒想到洛染會在這個時候翻舊賬。
而這筆舊賬其實也是一把雙刃劍，刺了別人的同時也傷了洛染自己。想到當時他的冷酷決然，想到他的萬般不信任，她還沒被暖熱的心又跌入冰窖裡。
洛染垂下眼簾，深呼吸了一下，壓住越來越洶涌的情緒。
二人相對無言，不知道過了多久，洛染才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她不知道北辰寒爲什麼嘆息，北辰寒自己也沒有任何的言語來解釋這聲嘆息。
對洛染來說，提到那件事，她心裡還有抹不掉的委屈，還對北辰寒有怨氣。而對北辰寒來說，心裡的感覺更是矛盾，更是複雜。那根空針管就像他心頭的刺一樣，紮在那裡，拔不掉。
今天，這個女人在明知奶奶袒護秦歌的情況下還亮出了秦歌受賄的證據，還說了那樣一番話。可見，她是個沒有什麼私心的女人。一個任何時候都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員工，品質上自然不會壞到哪去。
就此來看，之前的事情，她的解釋多半也是真的，只不過自己一直以來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待她，纔想都沒想的就選擇不信任。
可就算知道了自己的錯處又怎麼樣？對一個女人交付真心有時候也需要勇氣的不是嗎？
這一點上，他堂堂北辰家的當家人，帝國集團的
總裁，好像也並不比其他男人好。甚至，比其他男人還要怯懦一些。
他竟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意，不敢放下一切去愛這個女人。心口一陣沉悶，他的目光從洛染臉上挪開看向了窗外。
“北辰寒，不管你信不信。有些話我還是想跟你說清楚。之前，你媽媽北辰夫人確實找過我，她給了我一張卡，說裡面有五十萬。想要我做的事情就是取代秦歌，做她的一枚棋子。我當時拿了那卡。可是並沒有去動裡面的錢，事實上，我連查詢都沒有查詢那筆錢。我當時的想法只有一個……”
洛染突然開口，話到這裡卻又戛然而止，北辰寒倏然轉過目光，重新凝結在她的臉上，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洛染擡眸相望，目光清澈的像天山之水不染塵埃。
只是，下一秒，她的脣邊卻揚起了一個譏諷味道十足的笑，“我那時候只想，如果我答應了她，那麼當她決定利用我的時候，我至少可以先知道她想對你做什麼。然後……”
“然後什麼？”北辰寒氣息急促，眼中閃出異樣灼熱的光芒。
“沒有然後了。”洛染突然臉色一冷，接着又道：“你對我從來都是提防和懷疑。北辰寒，我知道身在你的位置上面對的人和事都不是我能想象的複雜。可是你也不能用惡意的眼光去看待所有人是不是？比如我，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做那些事情，其實只是想幫你呢？”
“……”
心口像壓了一口巨石，北辰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洛染盯着他看了一會，又自嘲的笑笑，“算了，我也夠傻的。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沒有任何的意義。”
說完，她便轉過身側向另一邊，同時鼻尖發酸，眼眶變得溼漉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把話題扯到這裡，又突然把心底埋了很久的話一股腦兒都說出來。她更不知道北辰寒聽了這些會有什麼想法。
與她而言，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壓了太久的話說出來了，心也放鬆了。但這份放鬆同時勾起了她那份怎麼也消除不掉的委屈感。所以，現在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不想被北辰寒發覺，她只能竭力的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北辰寒的沒有動，只將目光落在眼前女人僵直的背影上。心念稍轉，他便已完全相信了她的話。與第一次聽她解釋空氣針的事情不同，此刻的他心裡對她沒有半點懷疑。
至於爲什麼？他也不知道。或許，有些事情真的只有直覺二字才能解釋。
許久，他才伸手就這樣從後面將她抱住，緊緊的抱着。
“對不起。”
他的下巴擦着她的發，眼簾微垂時，幽幽的嘆了一聲。
沒有別的話，只這三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有心疼，有愧疚，也有洛染怎麼都想不到的決心。
對一個女人交付真心，把自己的情感交給一個女人去控制，與他而言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如今，他決定一試。既然躲不過，那就去面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