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偏中式風格裝修的客廳裡，蘇然的目光落在面前雨花石茶几上點了一下，才擡起來，淺淡又略苦澀的笑了笑，“她現在還好。身體有些不舒服。回去洛染大概會告訴你，有些事我也懶得說了。”
北辰寒剛剛只是禮貌性的問了一下樂童的情況，此時見蘇然這幅表情，當然也沒有追問的道理。只微微點了頭。
伸手隨意的從桌上煙盒裡抽了一根菸出來把玩了一會，他又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跟E．G合作嗎？怎麼這麼長時間了你反倒沒找我提了？”
蘇然愣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眉心凝上一絲疲色，“最近公司裡事情很多。加上……哎，算了，忙過這陣子再說。”
這話說完，他才又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抹有些緊張的神色，“是不是ELI要離開龍城了？”
“嗯。下週吧。”北辰寒應道，又笑了笑，神態輕鬆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你的事跟我談也可以。我會跟他說。反正許耀陽那邊也斷了可能，E．G想在內地發展確實需要一個跳板。你我合作更方便行事。”
蘇然見他說的肯定，亦沒有懷疑什麼，心放下來，才嘆了一聲，“那正好。我就不急了。”
說完這一聲，他的目光就凝到了北辰寒的臉上，笑了笑，“看的出來你現在過的比我滋潤。大概也比我閒，不如這樣你有空的時候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合作合適。我就坐享其成一次。如何？”
“沒問題。這段時間確實太閒了。”北辰寒自嘲道。
他看的出來蘇然現在有點心有餘力不足，所以一口應了下來。蘇然本想說聲謝謝，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話峰一轉問道：“那許耀陽呢？靳副局有沒有跟你通個氣？我聽說現在上面壓他壓的挺緊的，好像這個案子有點難辦。”
蘇然臉上凝出憂色，北辰寒只輕輕一笑，“連你都聽到消息了。看來上面那些人也真是急不可耐了。靳楊抓了他當天就給我打電話了。其實這也在我的預料中。許耀陽也是聰明人，這幾年和上面關係打點的不錯。有不少人都跟他栓在一條繩子上，可以這麼說，現在幾乎整個龍城政商界都不希望他出事。”
“那倒是，他真的進去了出不來，不知道要咬出多少人，多少事。”
蘇然附和一聲，手指動了動之後，大概是煙癮犯了，竟伸手取了煙當着北辰寒的麪點燃抽了起來。
青煙裊繞，隔着這層煙霧看過去，他臉色更加晦暗了幾分。
北辰寒忽而一笑，看了一眼茶几一角那隻已經裝滿了菸蒂的菸灰缸，直言不諱道：“你現在也有煙癮了？”
“煩的時候抽，大概是我最近煩的時候比較多。”
蘇然也順着北辰寒的目光瞟了一眼那隻水晶菸灰缸，頗爲自嘲的調侃道。
吸了二口，他又拖了菸灰缸過來，指尖輕點了點，彈掉了菸灰問道：“如果靳楊扛不住壓力，到時候還是把許耀陽給放了，那你當初的心思不是白費了嗎？”
出事之後，蘇然提議把這個案子當普通的飆車案壓下來的時候，北辰寒就果
斷的否決了。之後北辰寒請蘇然幫忙，暗中使了點小手段，把線索給從許耀輝那裡引到了許耀陽身上。
蘇然當然也知道許耀陽和許多政商界的重要人士綁在一起，扳倒他沒這麼容易。所以他做完了北辰寒託付他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在等着北辰寒下一步的行動。
現在卻見北辰寒好像沒有下一步動作的意思，這才起了疑惑，問了一句。
北辰寒捏着那隻香菸，忽的又從中間折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折印上，笑道：“我本來也沒想過這點事就能扳倒他。我只想看看有哪些人跟他關係最密切。這種事情他做的隱秘，我自己去查恐怕打草金蛇。現在正好，讓他們自己浮出水面，順藤摸瓜就容易多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許耀輝給我製造了這個機會。不然，想拎清楚許耀陽這些關係還要費點心思。”
蘇然目色滯了一下，狠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串濃密的菸圈。
“許耀陽可不是許耀輝。這幾年他在帝國集團總裁這個位置上，基本上接管了你之前所有的關係。而且據我所知，他比你做的更深入。上面有些人甚至暗中在拿帝國集團的分紅。這種人要動他實在太危險。你有把握嗎？”
“把握？”北辰寒劍眉一挑，眸光中迸出幾縷寒意，“有沒有把握都要去做。她已年過八十，現在再不動手，難道我真的要看着北辰家幾代人辛苦打拼的家業全都到了許耀陽的手裡？沒有這種可能。”
“你那位老夫人真的會把這麼龐大的資產交給許耀陽？”
蘇然有些不信，北辰寒冷笑一聲，“她老人家的心思我已經不敢再去亂猜了。當年就是我猜錯了她的心思，沒想到她會真的狠心對付我的女兒，害她差點夭折。現在，我只能用最冷的心思去猜度她。退一萬步說，即便她不會，難保許耀陽不會用點其他的手段。那麼大一筆財富，放在誰跟前，誰都不會輕易放棄。”
蘇然默然，又彈了彈菸灰，才道：“這倒也是。許耀陽一直幫她看管着帝國集團，事實上又沒拿到任何的股份，這個氣他確實忍不下去。”
“所以，我要做的事情還是很多。想想都累。”
北辰寒自嘲笑道。臉上表情輕鬆，並沒有真的露出爲難的意思。
蘇然吸完了最口一口，隨手將菸蒂摁滅在了菸灰缸。有些事情點到爲止即可，即便是最親密的戰友，也無需事事說明。所以蘇然沒有再問，北辰寒也沒再多說。二人隨便聊了幾句又扯到了其他的話題上去。
坐了近半個小時，洛染才從樓上下來。北辰寒隨即起身告辭，蘇然把他們送到門口便折了回來上了二樓。
樂童一直醒着，聽見動靜便把臉扭過來，朝他這邊看着。
“他們走了？”
“嗯。”蘇然應了一聲，坐在牀邊，目光挪到了樂童小腹的位置，停滯幾秒他便擡手輕輕的隔着被子撫在了那裡。
“今天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沒什麼。一點點不舒服而已。躺幾天就好了。”樂童扯了扯脣，因爲氣色不好，那笑容也顯得有幾分慘淡。
蘇然把手收回來，又探到了被子下面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即便一直暖在被子裡，她的手還是冰涼。
他沒說話，默然半響才沉沉的嘆了一聲，“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五指收緊，攥的樂童的指骨都有些疼。
“你別這麼說。這不怪你，也不怪你爸媽。我的身體就是這樣，現在不走這一步，過二年實在沒希望也還是要走這一步的。現在只不過提前一點而已。別再爲這事皺眉頭了。”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擡起手指尖按在了蘇然的眉心處，輕笑道“都不好看了。”
蘇然捉下她的手，起身扶住她的肩膀，又把她給摁了下去，“躺好，別起來。醫生說了你體質差，反應也比別人大。所以這次一定要乖乖在家多休息一陣子。其他什麼事情都別操心了。”
“知道了，一天要念無數遍。”樂童嗔笑道，聽話的窩在了被子裡沒再起來。
見蘇然那臉色還是不好，她又道：“說真的，我現在還是很期待的。去染染家，看着念念和小芙那麼可愛，其實很羨慕。現在好了，不用多久我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說到這裡，她的眼裡迸出了幾抹亮光，抓緊了蘇然的手，興致勃勃道：“我諮詢過醫生了，做這種試管的，很多人都留二個或者三個。我想如果成功的話，我至少要留二個孩子下來。最好是龍鳳胎，你說是不是？”
她滿臉興奮，蘇然的臉已經全黑了。
“你還想要二個，三個？”
目光糾結的盯向她平坦的小腹位置，“那麼多，你受的了嗎？”
“有什麼受不了的？”樂童很不以爲然的瞪他一眼，“再辛苦，就算一直躺在牀上保胎也就十個月的時間。能換二個孩子還是很值得的。”
“你……”
蘇然突然語塞，心裡被一股難受的情緒填的滿滿的，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突然俯身將樂童緊緊抱住。
男人溫暖的身體突然壓上來，樂童也楞了一下，回過神來便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背，“蘇然，這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真的想。有了孩子家才完整。我不是信不過你，我只是單純的很想給你生個孩子。所以別怪你爸媽，他們沒有逼我。”
說完，感覺到蘇然身體的僵硬，樂童又輕嘆了一聲，緩緩推開他才道：“回去看看他們吧。他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別太傷他們的心了。”
“我不想去。”
蘇然冷着臉，回答的極爲乾脆。
樂童無奈的看着他，伸手緩緩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真不想去就算了，就再等等。等到有好結果了，再告訴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話音剛落，她的手就被蘇然握進了手心，“樂童，聽好了。我不許別人那麼對你。任何人都不行。包括我的父母。他們沒有權利這麼做。這一次，我聽你的，可以原諒他們。但是以後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你要答應我，一定不要再受人擺佈。不管是事情，先跟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樂童眸色凝滯，許久才輕笑道出一聲，“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