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寒就這樣把像個木頭人一樣的洛染帶了出來。而洛染也是一聲都沒吭,就只是機械的邁着步子跟着他走。
一直走到了門口,上了等候他們的車,她也還是保持着那種僵直的表情,像個毫無生氣任人擺佈的布娃娃一樣靠在後排座位一角。
北辰寒看看她,心裡雖然還有疑惑,可最終也沒問一句,只是往她身邊靠了靠,見她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又是眉頭一收,伸手從後面抽了幾張紙巾摁在了她的傷處。
“別多想了。去醫院包紮一下然後就回去好好睡一覺,就當今天這些都沒發生過。不用擔心,沒人會繼續責難你。”
北辰寒語調平淡,也沒看洛染,只是託着她的胳膊用紙巾輕輕的沾着她胳膊上的血跡。
洛染聽了這話,怔了一下,挪了一下僵直的身體,轉臉怔怔的盯着北辰寒。
半響,才道:“我沒有拽她。”
認真嚴肅又透着執拗的臉,北辰寒也沉默了一會,過了一會他才嘆了一聲,“當時你受了驚嚇,情急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也是有可能的。這是人的本能反應,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至於奶奶……我會跟她解釋。”
洛染張了張嘴,卻覺得嗓子又幹又澀,沒有發出聲音來。
北辰寒這話是不相信她的意思,她本應該生氣的。可她竟然生氣不起來。
因爲,他在不信任她的同時又替她找了藉口,而且並沒有責備她。這讓她此時冰涼的心多少暖了一些。
洛染轉過了臉,看向窗外,不再說話了。當時的情形太混亂,她根本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沒有拽許佩如過來擋災。
街景急速的在眼前閃過,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孤單,像一隻無形的手攫取了她的心,她甚至開始想念媽媽了。
如果媽媽在,她至少在這樣孤單無助的時候還能跑到媽媽面前哭一場。還能感覺到媽媽的溫暖。
可是現在呢?唯一的溫暖也沒有了,心裡再難過,再委屈她都得一個人承擔面對,沒有人能體察分毫。
媽媽……染染很想你。
鼻尖越來越酸,眼中的淚也越來越多,她咬緊了脣,不想讓自己哭出來驚擾了身邊的男人。但不管她多麼努力的去忍了,她這種不對勁的情緒到底還是沒逃過北辰寒敏銳的雙眼。
北辰寒看着她微微聳動的雙肩,就知道這女人一定哭了。
哭還忍着,還故意背對着她,她到底該有多倔強。
心底暗暗嘆了一聲,他伸出大手撫在了洛染的臉上。
“轉過來,看着我。”他沉聲命令道。洛染心驚了一下,慌忙吸吸鼻子收回些許淚水。可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一絲作用都沒有,因爲她的臉上此時滿滿的已都是淚痕。
“我說過了不會責怪你。爲什麼還哭?”北辰寒拿這女人有些無奈,又有些暗惱她這樣爲難自己。
拇指輕輕撫過洛染臉上的淚,他將這女人往懷中攬了一下。
北辰寒沒在說
什麼,可這一瞬間裡,洛染卻被突然籠在自己身上的暖意刺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無意識的伸出了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抱緊了北辰寒的腰,然後身體也順着他剛剛攬她的手勢,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像一隻可憐的小鳥,在寒風中尋到了一處溫暖的地方,不顧一切的靠了上去。
這種小可憐的動作讓北辰寒的目色瞬間加深,心頭一動,他收緊手臂將她摟的更緊。
“好了。沒事了。我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奶奶那邊,我會慢慢跟她說。老人家的話,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剛剛他確實有些懷疑許佩如的指控是真實存在的,他以爲是洛染情急之下真的那麼做了。
可現在,在這個女人主動靠過來,主動抱住他的時候,他的情感天平就在這瞬間發生了傾斜。他開始相信這個沒有多餘辯解,只有咬牙忍淚的女人說的是真話了。
可如果洛染說的是真的,那麼奶奶那邊……
北辰寒的心也沉了沉,他已經想到了這件事的另外一種可能。
他的呼吸漸沉,洛染在這時候把臉從他懷裡揚了起來,“你真的信我?”
北辰寒點頭,沒多說什麼。洛染張着淚眼盯着他看了一會,也沒再問,然後她就將身體坐直了,也鬆了手,掙脫了這男人的懷抱。
這突然而來的疏離舉動讓北辰寒微微蹙了眉。更讓他蹙眉的是洛染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你們都不信。所以我也不想解釋。老夫人那邊你也不用替我解釋,解釋再多她也不會信的。”
說到這裡,她稍稍停了一下,僵硬蒼白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一下,“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起碼你沒有罵我。不管你說相信我的話是真的還是爲了安撫我故意說的,我都要謝謝你,因爲你多少給了我……”
又是一停,眼簾微微一沉,彷彿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最後的話說了出來,“給了我一點安慰。”
輕風一樣的話在北辰寒耳邊一閃而過,卻又似直接吹進了他的心裡,讓他心裡一疼。
接下來很長時間裡二人都沒再說話。到了醫院,北辰寒叫來了葉子辰,親自幫洛染處理好傷口之後又打了疫苗。從醫院出來,他們就徑直回了帝國莊園。
進了莊園,洛染才又催促北辰寒去北辰家那邊看看。畢竟還有那麼多賓客在場,他身爲當家人不能就這樣走了再不露面了。
北辰寒也這方面的顧慮,所以交代了二句之後也就離開莊園折了回去。
再回到北辰家,同樣受傷的容顏也走了,北辰子墨在北辰寒回來沒一會也回來了。宴會照常舉行,熱鬧喧譁沒人再提剛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只不過北辰寒看的出來,在許佩如笑容可親的臉上其實隱隱的還透着陰鬱。
宴席結束之後,北辰子墨被李念以照顧容顏爲由立即叫走。北辰寒心知許佩如心裡還在爲宴席上洛染的事情不高興,爲了安撫老人家的情緒,他不得不多
留了一會。
送走最後一波賓客,站在門口的許佩如卻好像頭昏目眩一樣,身子往後踉蹌了一下,要不是秦歌在旁邊扶住,她就摔了。
秦歌嚇的驚叫了一聲,北辰寒扭頭過來一看許佩如臉色發白,牙關緊咬的樣子也嚇了一跳。
“奶奶,你怎麼了?”
他掃了秦歌一樣,目光冷凝的代替她扶住許佩如。許佩如藉着孫子的手勢緩緩挪步走回客廳。
北辰寒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這時候秦歌已經極有眼色的捧了一杯溫水過來,“奶奶,您喝口水順順氣。”
“嗯。”許佩如應了一聲,接了杯子真的喝了一口,把杯子遞給秦歌的時候,她又嘆了一聲:“還是你懂事。”
沒別的話,但就這一句,北辰寒也聽出了弦外之音。
“奶奶,洛染今天……”
他本想替洛染解釋,結果話纔開了個頭就被許佩如打斷了,“你不要替她說話了。你是從小就跟在我身邊的,奶奶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的吧?難道我還會冤枉她不成?”
許佩如聲音極冷,臉色更是陰沉,說完這句之後她又突然擡手捂住了胸口,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老年人到了這個年紀多少都會有些毛病,保養的再好也不例外。許佩如也是如此,所以此時一件她這樣,北辰寒就不得不把想說話的壓下去,只趕緊的道:“算了,我馬上叫醫生過來。今天的事情暫時不說了。等您好了再說。”
他伸手要掏電話,許佩如卻又喝住他:“不用。我還死不了。”
“奶奶,你這是什麼話?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您要長命百歲的。”秦歌在一旁溫柔乖巧的勸道。
許佩如看了她一眼,臉色溫和一點,“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懂事,我自然是能長命百歲的。可惜現在,我怕是不被立即氣死就好了。”
說話的同時,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北辰寒,見他臉上已然蒙上了一層暗色,她纔將語氣又緩和一些,轉臉過來對北辰道:“我以前對洛染那孩子的態度你也看見了。我並沒有阻攔你們交往是不是?可今天你看,鬧成這樣,親戚朋友都瞪大眼睛看着,如果你再堅持跟她交往下去,他們會說我們北辰家門風不嚴,什麼樣的女孩都能接受。而且,你和子墨還不一樣。子墨雖然是北辰家的人,可他不是當家人,他的所作所爲影響都很小。可你呢?你是當家人,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我們整個家族。同樣,站在你身邊的女人,她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女朋友,妻子的身份,她是北辰家的下一代女主人。你真的確定洛染那丫頭能夠勝任這一的角色嗎?”
許佩如一口氣說了很多,而且語調越來越凝重,中氣也足,並不見有任何身體不適的表現。
北辰寒看着嚴肅到有些冷硬的臉,沉默了許久。
許佩如見北辰寒這表情就知道他心裡並不是很認同自己剛纔的話,所以沒等他說什麼,便緊逼了一句:“寒,今天我要你給我一個準話。你什麼時候跟洛染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