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童的話讓洛染冷汗淋淋。在此之前，她真的沒想過這裡還會牽扯如此複雜的利益關係。
如今聽樂童這麼一分析，再仔細想一想，真的是如此。
樂童說的對，她和北辰寒都沒把握能把這件事瞞一輩子。也就是說就算現在他們把這件事壓下去了，在今後的幾十年裡，這事都有再被翻起來的可能。
因爲這是事實。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就是這個道理。
到那時候，不但小芙知道了，念念還有他們其他的孩子也會知道。
她有把握把幾個孩子都教育的沒有任何私心嗎？好像沒有。
親生兄弟姐妹間，除了這樣利益爭奪之事作爲父母的他們還可以從中調停，取一個最好的辦法。
多了一個非親姐姐，她的親生孩子若來質問她，她該怎樣說服他們纔不會激起他們的怨氣？
頭好痛……原來這裡面竟然存了這樣讓人爲難的事情。
洛染的臉比剛纔更白了幾分，低眉垂目半響才擡起臉，看着樂童眉心凝上了幾分痛色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童童，你沒養過孩子，不知道那種難以割捨的感情。現在如果讓我因爲這些事情就放棄她，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的。我該怎麼辦？”
樂童安靜了一會微微勾了勾脣笑道：“是啊。我還沒養孩子。沒有你體會的深刻。可是其實，豪門裡的生活也沒這麼幸福吧。染染你自己懂這裡面的艱辛。要我說，能脫離這裡的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念念她生就是北辰家的人無可選擇，小芙的命運卻掌握在你手裡。染染，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手上。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不管你怎麼決定，對有些事情自己要有數就行了。”
有些事，就是剛剛她提到的那些事。心裡有個數，以後真遇到了也不至於特別措手不及。
“童童，你比我清醒的多。一直都是。”
洛染由衷的道。樂童是個很透徹的女人，看問題一向一針見血。就好像當初她義無反顧的追求蘇然一樣，知道自己喜歡就去做了。這一點讓洛染佩服很久。
樂童拍了拍她的手溫柔的笑了笑：“我也是這幾年在蘇家呆的學會了許多。蘇家雖然只有蘇然一個兒子，可那些叔叔伯伯們也還有。你可不知道，那些人竟也有不少惦記着蘇家這些產業。應付這些，蘇然和我雖然不像你們一樣要面對許多，但是也經歷了不少。看的多了，我也就變得清醒了。或者說……”
她停了一下，目光中帶出了一抹無奈，“是市儈，是自私。”
許是感覺到了媽媽情緒的低落，樂童肚裡的寶寶狠狠的折騰了一下。
眉毛一皺，樂童便立即收斂了情緒，手放在寶寶剛剛動的地方，又對洛染道：“好啦，不說這些了。寶寶都抗議了。反正我該提醒的也提醒過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行就跟北辰寒商量。他腦子比你好用，礙於你的情緒不敢跟你提這些罷了。”
“什麼叫他腦子比我好用？你真是……”
洛染也擡手在樂童的肚子上撫摸了二下，語氣中還有些小小的不高興。
樂童沒理她這點不高興，笑道：“本來嘛。說實話你還不樂意。人家可不是比你聰明？回去你們商量商量。”
“嗯。好。”
洛染應着，心裡卻覺得這件事的根源還在於自己，跟北辰寒商量其實也未必商量出什麼結果來。
從蘇家出來之後，洛染便有些精神怏怏的。樂童雖然建議她把這些事情挑開了和北辰寒討論一下，但她自己總覺得這事得現在自己考慮清楚有了個明確的想法之後纔好跟北辰寒去談。所以一直沒開口。
又等了二日，她也快等着不耐煩了的時候，王月玲終於找上了門。
她這次不是自己來到這裡，而是給洛染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剛看到那個陌生的號碼，洛染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接。等這個好嗎響過幾聲之後，她才接起來。
聽見王月玲的聲音，洛染又是一楞。不知道這王月玲是從哪弄到她的電話號碼的。
疑惑歸疑惑，洛染還是耐下了心把王月玲的話給聽完了。
王月玲想約她見面，不在這裡，而在外面。電話裡，王月玲沒說原因，只是用那種聽上去帶着點怯懦猶豫的聲音問洛染可不可以在外面就她們二個單獨聊聊。
對於王月玲這個提議，洛染不是沒猶豫過。但是猶豫過後，她還是決定出去赴這個約。
王月玲有這樣的要求想必是有些話不想當着北辰寒的面說。洛染想，她們都是做母親的人，這件事上也許更好溝通一點。所以她去了。
因爲牢記着北辰寒的叮囑，所以出門的時候她帶了保鏢。
王月玲說的地方不是別的地方，正是她自己和丈夫租住的出租屋。
看到王月玲那一刻，洛染才知道這個女人爲什麼不願出門去她家。因爲王月玲這個樣子，實在不方便出門。
洛染讓二個保鏢在門外等，關了門，便皺眉看向了站在狹小凌亂的客廳裡等着她的王月玲。
“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了？”
王月玲的半邊臉都是腫的臉頰靠近嘴角處還有皮下淤血沒散去，呈現暗紅色，眼睛上也帶着淤青，眼皮腫脹的那眼睛都難睜開的樣子。
乍一眼看，洛染差點沒認出來這個前幾天才見過一面的女人。
盯着瞧了好一會，她才確定這真的是王月玲。
洛染問，王月玲也沒遮掩，頭稍稍一低，便道：“除了我家那個人還能有誰？”
“你丈夫？”洛染眉心蹙的更緊，“爲什麼？”
王月玲目光擡起來，看看她，沒着急回答只先請她在客廳中央那張舊的已經破了皮的沙發上坐下來。
洛染也沒嫌棄，落座之後又看着王月玲。
王月玲轉去了後面不遠處的桌邊，單手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
放在了她面前。隨後自己才坐下來。
“我在醫院生下老二的時候，他就很不滿意。說家裡幾個堂兄弟都有兒子，就他連生了二個丫頭片子。那時候他就嚷嚷着要把老二送人。說養不起，又說送人了纔好再生兒子。”
王月玲略顯粗啞的嗓音娓娓道來，眼睛也沒看洛染，低垂着眼簾，回憶着往事。
“他脾氣不好，很暴躁，我也是怕他怕習慣了，所以他那麼說的時候我也沒敢吭聲。心裡只想着他不過就是隨便說說，不一定會當真的。可我沒想到，才二天的時間，他就真的跑來喜滋滋的跟我說，找到要孩子的人了。還說那人給了我們一大筆錢。我那時候都蒙了，他大概也料到我會不同意，所以沒等我說什麼，就威脅我說要是不同意就跟我離婚，讓我一個人帶着老大過，他另找女人給他生兒子。”
說到這裡，王月玲滿是傷的臉上顯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那你就這麼同意了？”
洛染有些不敢相信，王月玲擡起目光看了她一眼，嘆了一聲，“我也是那一年纔跟他出來打工的。之前一直在老家，幾乎沒出來過。在我的想法裡，離婚本就不是好事，何況我一個女人帶個孩子，怎麼生活呢？所以我怕，他一那麼說我就怕了。再加上當時確實也覺得有二個女兒，再要生兒子不但要罰款，以後生活負擔也太大了……”
話到這裡，她就沒再說，只把目光又垂了下去，沉沉的嘆息一聲。
洛染沉默了許久，雖然覺得王月玲在小芙這個問題上處理的有些愚昧，有些軟弱，甚至還有些自私。
可仔細一想，處在她那個位置上，也許她也真的是無奈吧？
氣氛凝滯了一會，王月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其實這幾年每次想起這件事，我心裡也是很難過的。畢竟是自己生的孩子，結果賣掉了。哪個當媽的心裡能好過？”
王月玲突然又擡起臉，目光顯得有些焦灼的盯着洛染，“我真不是那種沒心肝的母親，你信嗎？”
“……”洛染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她這個話。
沒等洛染想好回話，王月玲的臉又低了下去，恢復了剛纔那種平淡沉悶的語調道：“後來，我們拿了錢回到老家蓋了房子。那陣子他很高興。對我們母女也好了許多。我看他高興對老大也比從前好，心裡也慢慢鬆了一口氣。只想着這日子以後能這麼順順當當的過下去就好了。”
“可沒想到，這好日才過了一年多。新房裡的灰都沒掃乾淨，他就跟人家學會了賭博。把剩下的錢都輸光了。那些人知道他突然發了筆橫財，想法子套他的錢。我勸過，也鬧過，可他不聽，就這麼沒多久就把那些錢輸了個乾乾淨淨。那段時間，輸了錢回來他跟我吵，跟我鬧，還打孩子，有一次把我那大丫頭打到昏過去，幸虧我及時送去醫院才撿回孩子一條命……”
這段話王月玲說的很急，話到最後，又忍不住捂臉哭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