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5
那天陳錦唐第一天轉學去學校,老師領着他走進教室,他站在講臺上心裡很是緊張,目光小心翼翼地掃過班上一張張臉。一般孩子對新同學都特別感興趣,幾乎所有人都盯着陳錦唐看,除了一個人。
一張白淨清秀的臉正微仰着看着天花板,似乎覺得迎接新同學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老師開口介紹,“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陳錦唐,陳錦唐同學在原來的學校可一直是第一名哦,大家可要好好向他學習啊。”
臺下的學生立刻就唏噓起來了,陳錦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而一個聲音卻響了起來,“第一名有什麼了不起啊,書呆子唄。”
陳錦唐擡頭尋聲望去,就看見那張白淨的臉上掛着狡黠的笑容,老師道,“安佩和,你既然不服氣那就和陳錦唐比一比啊。”
被老師叫做安佩和的男生不屑地笑了起來,“我無聊啊,把大好時光用在死讀書上。”然後打開書桌上的書,“快點上課吧,浪費了時間又要拖堂……”
對於那個時候的安佩和來說這些話都很正常,就像顧若說的那樣,他得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爲在他看來很隨意的事對別人來說卻是很大的刺激。
尤其是在那天下午放學,陳錦唐自小到現在,第一次被父母同時來接他,在他看來自從父親找到了安氏的這份工作,他的家就如同新生了一般。在學校裡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可以忘記,可是陳錦唐最不能理解的就是爲什麼每次在他快樂的時候就會遇到安佩和。
比如他們一家三口在馬路邊上走準備坐公車,李露摸着兒子的頭說,“今天我們一家出去吃飯。”
“真的?”陳錦唐高興地笑了起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背後一輛黑色的轎車飛快的開過來,在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從地上一個水窪上駛過,地上的污水濺了他們三人一身,而車子早就看不見影子了。
“怎麼這樣啊!”李露立刻就罵了起來,可是罵了又能如何,只能自認倒黴,最後的結果就是原本開開心心的三個人只能怏怏的回家換掉身上滿是污漬的衣服。
第二天一早,陳錦唐正要走進校門,就聽見身後一聲車喇叭的聲音,他扭頭一看,就看見一輛熟悉無比的車停在校門口不遠處,他眉頭皺了一下,車門打了開來,一張他更爲熟悉的臉出現在他前,他怔住了。
周圍幾個學生走了過來,“瞧見沒,安氏的小開,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愛炫啊!”
“人家是少爺當然能炫了,要是我爸是安氏的老總,我也天天炫!”
當陳錦唐一家爲他的父親在安氏這樣的企業裡找到一份工作而得以破鏡重圓的時候,作爲安氏小開的安佩和是否還是掛着他那不屑一顧的表情呢?
在那天早上陳錦唐知道了兩件事,一件好事一件事。
壞事就是他可能遇到了他可能會討厭一生的人。
好事就是似乎討厭他的人不只自己一個。
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陳錦唐就開始和安佩和站在對立面,他們之間是鮮明的反差,一個叛逆一個懂事,一個一無所有,一個擁有太多。
所以註定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但是發展到最後卻是他們都不曾想到的。
陳錦唐很享受從安佩和手裡搶東西的感覺,在那些瞬間他就會想,就算上天給了你再多,我也可以搶過來讓你也一無所有。
可是搶了這麼久卻始終搶不完,安佩和似乎永遠都顯得那麼無所謂,那麼快樂。
而搶奪他東西的陳錦唐卻漸漸感覺不到快樂了,所以當他搶到安佩和追求的那些女生以後都毫不猶豫的甩掉,因爲這些本來就不是他想要的,更何況搶來的這些安佩和根本都不在意。
爲什麼他永遠擁有那麼多?
越是如此嫉妒與仇恨就更多一分,直到初三那年,就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什麼都阻擋不住。
那是初三快暑假的時候,他和班上的好學生都被保送本校高中可以不用來學校上課了,可是他還是來學校幫老師做事,更大的一個原因他發現安佩和竟然和以前追過被自己搶過又甩了的女生在一起了,那個女生是安氏總會計師的女兒白如霜。
第二次?
也許安佩和是認真的?
陳錦唐開始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終於有一天他又一次把白如霜搶了過來,就在他以爲這次能讓安佩和收起他那不屑的表情打擊到他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他什麼都不曾擁有,那些他搶來的更是虛無縹緲,到最後也許連他僅有的都會失去。
陳錦唐記得前一天父親告訴他和母親,自己可能要被升職了,一家人開心的在一起慶祝,可是每次快樂的背後就是痛苦,越快樂就越痛苦。
第二天父親說要在工作加班做帳,自己和母親早早的就睡覺了。
那天晚上陳錦唐始終沒有睡着,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也許是在想白如霜究竟能把安佩和打擊到什麼程度,又或許是在想父親升職以後他們一家人就可以過得好點了。
一直想着,想着,想到凌晨的時候,突然家裡的電話打破了寧靜響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只是簡單的鈴聲,卻在那天夜裡聽起來猶爲急促,一聲聲似乎要穿透人一般,陳錦唐翻聲下牀,走到客廳接了過來,“喂?”
“你是陳延明的家人嗎?”那頭是一個急促的聲音。
“恩,你是……”陳錦唐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生生的打斷了,“他出了車禍,你們快來XX醫院!”
陳錦唐愣住了,那些心裡所想的如何打擊安佩和,升職以後的事都在瞬間黯然褪色,一瞬間他的腦海只有一片血紅,話筒滑落懸在桌下,一下一下撞着桌腳,聲音一點點變小……
說到這裡陳錦唐吸了一下鼻子,擡頭把目光轉向了天花板隔了很久才繼續說,“因爲我父親是因公出事,安氏給了很大一筆撫卹費,可是再多錢也換不回我的父親了……”
陳錦唐記得在家裡的靈臺前母親哭到暈厥,那一聲聲淒厲的聲音直到很久以後都在他腦海裡盤旋,原來即便他們經常吵架,可是在父親身上母親投入了她的全部青春,與這個男人結婚,爲他生孩子,爲他的不爭氣而生氣,爲他的振作而高興,這就是愛吧。
陳錦唐是這麼想的。
這麼多年母親爲父親付出了這麼多,也許付出就是最大的愛。
隨後他跟着母親搬回外婆家,離開了N市這片改變了他太多地方。
可是一切就是這麼戲劇性,在他看來爲父親付出了那麼多的母親卻在不到三個月後就毅然改嫁了,那些付出就是等於愛的結論顯得如此愚蠢。
她還不到四十歲,沒有必要爲一個離開人世的而孤獨終老,這一點陳錦唐可以理解,可是三個月都不到,忘記一個人原來這麼容易,忘記一個相愛相守了十幾年的人可以這麼快!
看似付出一切的女人到最後就是如此!
帶着這樣的不解陳錦唐不願意和母親和繼父住在一起,他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唸完了高中,最後住進了大學宿舍,畢業以後就毅然離開去了S市工作。
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母親,而更不原諒的是……奪去他父親的人,也奪去了他幸福生活的人。
顧若看着他,不知道要說什麼,陳錦唐把目光收了回來,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夠了嗎?”
“夠了……”顧若喃喃地說。
“那我們回去吧。”他說着一把牽過顧若的手,顧若向後退了一下,“那爲什麼是我?”
陳錦唐背對着她沒有回頭,“我說過,付出一切的女人都不可信。”
“可是我……”顧若話說到一半就被他打斷了,“因爲你從沒說過要付出,也沒有付出過,沒有希望就會不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