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星辰(三)

齊小辰是個很挑食的人,這是劉夏跟他在一起吃飯後才發覺的,他總是愛把他不愛吃的菜夾到劉夏碗中,然後又毫不客氣的將劉夏盤中他愛吃的菜夾到自己碗裡。

每次劉夏都沒說什麼,這樣孩子氣的齊小辰,反倒讓她覺得十分親切。

因爲初中兩人不在一個班,所以齊小辰會在每個週五放學之後在校門口等劉夏,然後陪着她一起回家。

一路上他總是不停地跟劉夏說起班裡發生的那些有趣的事兒,自己哈哈大笑的同時也逗得劉夏哈哈大笑。

兩人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條小巷,巷口兩邊有兩堵高高的圍牆,圍牆上爬山虎爬滿了牆頭,在春夏季裡一片綠意盎然。

小巷裡面還有很多小吃店和一間小書店,每次路過那裡,齊小辰都會給劉夏買各種各樣好吃的。

而週末齊小辰則會陪劉夏去小書店靜靜地看書,當然,她看的是書,而他看的卻是她,彷彿她就是他的全世界,是他青春裡的每一分每一秒。

有時候齊小辰會幫劉夏揹着書包,會挑着她的頭髮在指尖輕繞,會爲她系鬆掉的鞋帶,會喂她吃自己吃過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情侶。

然而劉夏知道,他們之間的所有曖昧不是情侶之間的曖昧,而是一種戀人未滿的曖昧。

她對齊小辰的感情,不是愛情,而是一種依賴,依賴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包容,甚至是他對她的愛。

或許齊小辰也知道,只是兩人都默契地裝傻充愣罷了。

而小巷裡的爬山虎也隨着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路過而逐漸發黃、乾枯,最終凋零。

轉眼就到了聖誕節,每年聖誕節的時候,學校裡許多情侶都會互贈圍巾,齊小辰也纏着劉夏給他織了一條。

劉夏學了好久才學會,織好的時候聖誕節都已經過去了,而當她把圍巾送給齊小辰的時候,這已經變成了元旦禮物。

齊小辰收到禮物時,嘴上雖然說着“好醜啊”,手上卻迅速地把它圍在了脖子上,眼裡洋溢着的是滿滿的幸福。

“劉小夏,你可得好好練練了,希望明年我能準時收到一份完美的聖誕禮物。吶,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元旦禮物,哈哈哈~比你那個好多了!”齊小辰一邊笑一邊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劉夏。

劉夏接過來打開看了一下,裡面是一條白色的粗線圍巾,摸起來柔柔的,針腳也都十分均勻,比起劉夏那一會兒寬一會兒密的針腳,齊小辰這條堪稱完美。

“你明明就知道我對手工這些從來就不擅長,還來打擊我。”劉夏衝齊小辰翻了個白眼後,將他送的這條白色的圍巾也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齊小辰見狀,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頓時只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愈發的溫暖,彷彿能暖進心窩一般。

“哎!劉小夏,要不我以後的新年禮物、五一禮物、中秋禮物、國慶禮物等所有節日禮物你都包了唄?嘻嘻嘻……嗷!”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齊小辰愈發得寸進尺地跟劉夏商量道,誰知話音剛落腦袋上就被劉夏賞了一巴掌。

“齊小辰,過分了啊,哼!”劉夏斜了齊小辰一眼,輕哼了一聲,齊小辰卻依舊笑嘻嘻地望着她。

齊小辰想,如果真的可以更進一步,更過分一點,那才真的好呢!

劉夏以爲,她和齊小辰可以一直這樣,用朋友的身份扮演着情侶,直到她要等的人出現。

可是她卻沒有想過,像齊小辰這樣的人,被稱之爲備胎,而被她當做備胎的齊小辰又會有多麼的委曲求全呢?

當齊小辰告訴她,他有女朋友了的時候,劉夏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反應過來後心裡微微有些失落難受。

這樣好的齊小辰,如今也即要離開她了麼?

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齊小辰心裡微微有些緊張,他側頭眼都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劉夏,似乎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然而令齊小辰挫敗的是,他沒有從劉夏的臉上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表情。

“劉夏,你給我點反應好不好?”齊小辰將她的臉扳過來對着自己,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劉夏從未見過他這般嚴肅的模樣,而且,她記得齊小辰上次叫她“劉夏”的時候,還是六年級他跟她告白那次。

劉夏沉默片刻後,纔回了齊小辰一句:“哦,是嗎?那祝你幸福。”

說完後,劉夏微微垂着眼,眼中的情緒齊小辰看不明白,可是他知道,那既不是傷心難過,也不是生氣憤怒。

這個發現讓齊小辰感覺十分挫敗。

“劉夏,你夠了沒有?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你還要這樣對我!劉夏,我到底該說你無情呢,還是該說你自私?”齊小辰的聲音由剛開始的憤怒變成了無奈,最後又是滿是深深的失望。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白癡,把她對自己的依賴當成了愛,爲自己編織了美麗的夢,深深地欺騙自己。

可是哪怕他們做着情侶之間做的事,卻永遠也成不了情侶,他怎麼都捂不熱她的心,他真的累了……

“算了,劉夏,再見。”他將剛爲她買的奶茶塞進她的手中,低着頭皺着眉沒有再看她一眼,便獨自轉身離開了那條小巷。

劉夏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他越走越遠的身影,一點一點地從自己的視線裡遠去,劉夏甚至有一種他正從自己的生命裡逐漸遠去、逐漸消失的錯覺。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才微微回神,側首看見旁邊鐵門上開始斑駁脫落的油漆,眼淚在這一瞬間洶涌成海。

劉夏,你怎麼這麼自私,這麼無情?這麼好的齊小辰,你怎麼忍心傷害他?你怎麼忍心利用他呢?劉夏,你怎麼這麼混蛋?

夕陽西下,人來人往的小巷中,劉夏那孤獨而驕傲身影在夕陽中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她在恐慌、在害怕,害怕那個陪伴她多年的男孩真的從此從她的世界中消失,不留丁點痕跡。

“劉夏,別哭了。”

劉夏不知道自己蹲在那裡哭了多久,當有人將紙巾遞給她時,她差點失口,叫他“齊小辰”。

但是就算隔着朦朧的淚水,她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齊小辰,齊小辰已經不要她了。

是因爲她太自私太任性了嗎?所以她也即將失去這個她唯一可以信任依賴、唯一可以在黑暗中抓住的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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