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大堂的內閣裡,隨手關上房門,根本無心打量裡面的裝修格調,只知道現在自己渾身都在輕不可微的顫抖,剛纔實在是太驚險了。
兩手負背不斷糾結,低眉垂目以掩飾自己慌亂的心跳,從小到大還未見過如此勾心鬥角的場面。忽的,不知哪裡拂來的一陣春風,衣裙下襬被吹的嘩嘩亂響。
“左護法?”一笑公子突然出聲。
我被突如奇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被繃到了最頂端,稍一不留神就如橡皮筯一樣彈斷。
我乾笑了一聲,衝着他尷尬的說:“一笑公子,咱們就走了過場不行嗎?”
他不語,眼神冷的不帶討價還價的餘地,我在心裡痛苦,虧得先前還覺得這人好說話來着,原來都是故意裝出來騙人的。
挑了最角落的地方站好,雙手在背後抹掉一手冷汗,心想着這一笑公子要是來個死不認賬,說是已記不清相貌可如何是好。顫悠悠的將手停在了後腦的面具綁帶,想想又不放心問了一句:“公子記性可好?”
他想了下,認真的回答:“凡事看過一遍的東西基本不會再忘。”
我咬咬牙,還是不甘心:“可是人是會變的,萬一我長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可認得出來?”
一笑公子不發一語的看着我,我認命的閉上眼算是豁出去了,輕輕一拉,臉上的面具頓時鬆動,左手護住面具緩緩摘下。
又是一陣風吹過,柱子旁的紗幔隨風捲起擋住對方的視線。我微微擡起臉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怕看到一些自己不願看到的情緒。
風停雲止紗幔飄落,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居然用他的那把四十八骨折扇輕輕將我的下巴托起。我嚇的眼珠子都掉下來了,這樣一個清冷公子居然也會做出如此輕佻的動作,實在令人震驚。四下張望了一下,可惜除了我,此時沒有其他人見到他這個雷人的動作。
幻覺一定是幻覺,於是我勇敢的擡眼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任由他打量。恍神中感覺他的手正朝我的臉伸過來,我自然的向後避了避卻沒能躲開,就這樣那雙微涼的手輕輕觸碰我那條淡粉的疤痕。氣氛並沒有太過曖昧,正在我處於幻想他可能進一步,如電視劇中男主深情磨蹭女主臉頰,然後深情對白時……他已經收回他的纖纖玉手。
心裡不免閃過一絲遺憾,果然他只是對我的疤感興趣,而不是我的臉甚至於我的人。
“果然一點都沒變,只是比當初少了幾分青澀蛻了幾分稚嫩。”他笑着說。
之所以我稱之爲他笑着說呢,是因爲他其實還是沒有扯着嘴角笑,但不知道爲何他剛剛那個語氣加上他的神情我可以斷定
他定是在笑我。
“一笑公子你可看清楚仔細些了,等會要是認錯人了可就不太好,我的身家性命可還全掌握在你的一句話裡。”我朝着他齜牙咧嘴希望能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雖然這氣氛可能只是我個人覺得,對方不一定這麼認爲。
感覺對方又是輕笑了一下,只是感覺,也許最近精神緊張過度容易出現的幻覺。只是稍一走神再回神時,已驚覺他手中握有一個面具往我臉上戴來,我一摸,自己手上的面具尚在。那麼這個就是那日一夜緣晚上他帶的鳳凰面具,也正是當年他從我手上硬搶去的所謂信物。
“這東西今日總算是物歸原主了。”他的話突然間如三月春風拂面,吹進我的心裡怪癢癢的,我鬧不清那到底是種什麼心情。
“如此正好,公子你把玉佩也收回去,你我交換好信物,如果確認無誤,公子你是否你也該遵守諾言保我一命。”我雙手奉上他的玉佩,卻久久不見他有動手之意。
“不急,待閒雲還了左護法恩情再收回來也不遲。”他恢復一慣清冷的口吻不急不緩的說道。
我一臉迷惑,他莫不是還沒整夠我吧,難道真打算把我扔在這裡自生自滅,這也忒沒有人道了。自討沒趣拽緊玉佩,這信物可是萬萬馬虎不得,事關個人生死之命。見我倆一推開內堂小門,主廳裡剛剛還議論紛紛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我自然的首先去探究影子的臉色,待他瞧見我時卻頓然失色,然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要是換作平時我一定直接衝過去罵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如此扭扭捏捏像個大姑娘像什麼話。可惜今時不同往日,我倆的緣分已經快沒了。
再望向那慕容諜,見他順着我的手停在我握玉佩的地方,然後也變了另一種顏色。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某些地方的動作表情還是非常的相像。
他急切的上來詢問:“閒雲?”
一笑公子不語,我緊張的向他瞅去,只見他朝他點點頭,我心下鬆了一口大氣,卻同時也聽到在場所有人的抽氣聲,這至於嗎?問題的關鍵到底出在哪裡了?總感覺這報恩的背後還隱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既然如此,一笑公子是不是也應該履行當日的諾言呢?”不管問題出在哪,解決眼下的問題纔是最關鍵。
“這是自然。”說完他轉過身對着慕容諜輕聲說:“邢護法對我有恩在些,既然今日她有難相求,閒雲必然遵守諾言。如果莊主不能放人,那便是讓閒云爲難,不知你們能否先看在閒人莊的面子上放過左護法。”言外之意,只要一離開他的身邊那就是失去了保護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慕容諜心知得給這個面子非給不可
,不然就是與整個閒人莊過不去,只是辛苦步局卻被他這麼一句報恩就要算了,真的不甘心。
所有人都看出他的爲難,我也看出來,於是我上前一步,對着揖慕容諜有禮的作了個輯。
“慕容莊主,如果你非要本護法我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別忘了你的好兒子以及那位姓白的少年都和我生死相隨,如果這個時候你要拿他們冒險,以一命換二命,本護法也不在乎。”我笑着說,雖然知道那個什麼賈什衣肯定已經取了我的血做引藥在配製解藥,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他們還沒有拿到解藥。
所以最後他也妥協了,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放我離開,萬飛豔目瞪口呆,沒想到我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化解危機。她仍舊不死心,衝着我喊:“邢離,教主有令,如果邢影叛教就殺掉,你是要違抗聖令嗎?”
我冷冷一笑,看看萬飛豔,又看向影子,終於起步朝着他走去,掏出匕首,拔下刀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慕容諜反應過來正欲出手相阻,可惜被影子未拿劍的另一隻手輕易化解。
影子一動不動的看着我,他嘴角凝着笑,所以有人都緊張的看着我。被所有人這麼關注,我又怎會讓他們失望,高高舉起右手,對準他的胸口,手起刀落。
“啊~”的一聲,慕容青庭捂住眼尖叫。
啪的一聲,影子別在腰間的一根玉笛吊墜落在地上,應聲碎成幾塊。我笑的淒涼,看着影子說:“玉碎,情斷,從此邢影不再是血日教的人,與我邢離也再無瓜葛。”
所以人愕然,影子眼裡一痛,似乎心也隨着那塊扇墜落在地上碎成好幾瓣。整個過程,只有一笑公子冷眼相看,早預料我會這般心慈手軟。
我擡起手,磨蹭了一下他額前的紅印,然後緩緩下移,捏住他臉上的銀狐面具,眼一閉,心一狠,親手揭下他臉上的面具。
‘戴上了就不可以再我摘下,除非得到我允許,或者等你哪天要離開這裡了,不再回來。’往事猶言在耳。
他看着我,我輕輕一笑:“你自由了。”
手一鬆,手上的面具便掉在了地上,滾了一圈悠悠的停在門檻的地方。不再看他,毅然的轉過身,無視的直接踏過那個面具,跨過門檻。臨走前又似乎想起一件事,對着萬飛豔好心的提醒:“惡人自食惡果,這句話我早就對你說過,今日你留在這裡好好感受一下他們盛情的款待吧。”
說完,我不急不緩的一步步當着衆人的面,趾高氣昂的走出聚義廳,走出前院,走出慕容山莊。
當日我領一笑公子出斷魂林,如今他領我出水深火熱之地,果然一報還一報,冥冥中自有天定機緣,逃也逃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