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武沒有去看蕭子君,她是他的妻子,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他的妻子。李文武現在最要弄清楚的事情就是——真相。他必須知道真相,他不能夠讓蕭子君白受了這麼多的苦。李文武大步的走出醫院,在大門口遇到了鄒衛軍,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一起上了李文武的車。
鄒衛軍把車開到爆炸現場,現場還沒有完全清理乾淨,所以警戒線還沒有撤銷。鄒衛軍沒看李文武,“下車嗎?”
李文武便無表情的點頭,“你在車上等我。”說完,他拉開車門下車了。李文武並沒有直接到爆炸點查看,而是走到離爆炸點最近的一家小型超市裡。他在超市的冰櫃裡拿了兩瓶礦泉水,付款的時候,排在李文武前面的兩個女人在說話,年輕的捲髮女人對中年短髮女人說:“媽,今天幸虧你沒和我一起來,要不你的心臟病可受不了。”
中年短髮女人說:“那也把我嚇夠嗆,就怕你有什麼事。”
女兒說:“我差一點沒嚇死,那麼大的一個火球,就像從地獄裡冒出來一樣,那個女的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真是嚇死了。”女兒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着,臉上的表情是明顯的驚魂未定。
媽媽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女兒搖頭,“不知道,那個女的穿的可是軍裝,真年頭太亂了,軍人都有人敢炸啊!”
媽媽說:“對啊!我聽說是炸了一輛軍車,這回事情可鬧大了。我今天一天裡見到的警察,比我一輩子見的都多。”
女兒點頭:“可不是嘛!警察、武警、還有好多穿軍裝的人,我都分不清楚了。”
媽媽點頭,她還沒有說話,李文武輕聲問:“你們今天看見了?能說給我聽一聽嗎?”
前面的母女倆一起回頭,看了一眼李文武,兩個人都沉默了。李文武再次低聲說:“那個女軍人是我的妻子。”
女兒一愣擡起頭,對李文武說:“我看見爆炸了,只是我太害怕了,什麼都記不清楚了。”
媽媽拉了一下女兒的衣袖,似乎在警告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兒對媽媽搖了搖頭,“沒關係的,我對警察說什麼,就告訴他什麼,他也怪可憐的。”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女兒對李文武說:“其實我看到的並不多,爆炸的時候我和大家一樣的驚慌。別的我就不和你說了,我看見一個非常奇怪的女人,大家都離大火遠遠的,只有她一步一步的向大火走去,臉上的表情也非常奇怪,似乎在笑,而且笑得很詭異。就因爲她和大家走的不是同一個方向,我才注意到她的。”
李文武的眼睛久久的盯着年輕女人的臉,忽然他對她微微鞠躬,“謝謝你!打擾你了。”
年輕女人搖頭,挽着母親的胳膊一起走出了超市。
實際上,李文武只是想聽一聽附近居民的議論,卻沒想到會遇到一個目擊證人。李文武付了錢從超市裡出來,上車之後,他把剛纔聽到的情況告訴了鄒衛軍。鄒衛軍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鄒衛軍對李文武說:“我剛纔聯繫了負責案件調查的黃警官,他答應見我。”
李文武拍了拍鄒衛軍的肩膀,“兄弟,謝了!”
鄒衛軍看了看李文武,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文武對他搖頭,“這事不怪你,你什麼都不要說了。”
鄒衛軍低下頭,聲音發顫的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文武沒說話,事到如今,埋怨誰都不能夠解決問題,對於自家兄弟更是要原諒和寬容。何況事情的真相還沒有出來,就算他揍鄒衛軍一頓,蕭子君也同樣無法再完好如初了。鄒衛軍擔心的瞥了一眼李文武,“文武,你……我一定把真相找出來。”
李文武輕嘆出聲,“小軍,我也想大哭一場,我也想聲嘶力竭一回,可我是男人是丈夫。這個時候我不扛着,你讓子君怎麼辦?我不能讓子君白白受罪,我必須知道真相。不過無論真相如何,我都不會怪你的,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
鄒衛軍心裡的不安在一點一點的擴大,特別是李文武說到那個奇怪的女人時,鄒衛軍的心裡第一時間就蹦出來一個名字——張瀟瀟。他希望自己這一次的預感是錯的,如果真的是張瀟瀟,那麼她一定是衝着他來的,蕭子君是替他受過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鄒衛軍槍斃自己的心都有了。要是讓蕭婧知道了,鄒衛軍覺得他和蕭婧的夫妻恐怕就做到頭了。
李文武並不知道鄒衛軍的擔憂,他一心一意的想的就是要爲妻子報仇雪恨。李文武提出要和鄒衛軍一起去見黃警官,鄒衛軍同意了。其實,見到黃警官之後,他們也沒有得到什麼更新的消息。黃警官說的唯一有用的情況,就是爆炸點的中心並不在鄒衛軍的車上,而是停在後面的一輛無人的車上。警方懷疑很有可能是遙控爆破,而且遙控的人就在附近。
一個星期之後,蕭子君從重症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病房。當蕭子君知道自己的傷勢之後,她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蕭婧哭着撲打鄒衛軍的時候,蕭子君才平和的說:“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蕭婧還想對蕭子君說什麼,卻讓鄒衛軍一把抱着懷裡,帶出了病房。李文武走出病房的時候,站在門口對蕭子君說:“老婆,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跟我離婚。”說完,李文武關上病房的門,安靜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十幾分鍾之後,病房裡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然後是嚎啕大哭的聲音。李文武用力的揪着自己的頭髮,一把又一把,他寧願受傷的人是自己。蕭婧這個時候反倒冷靜下來了,她擡起頭望着鄒衛軍,“軍,我對你不好,你不要怪我。”
鄒衛軍的大手撫摸着蕭婧的頭髮,他剛張開嘴,眼圈就紅了。於是鄒衛軍狠狠的嚥了一口吐沫,笑着對蕭婧搖了搖頭。蕭婧輕輕的依靠在鄒衛軍的懷裡,她聽見鄒衛軍的心跳聲,“我還是這麼衝動,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定把自己罵了幾千幾萬遍了,而我不知道安慰你,還要責備你。軍,我……”
蕭婧有些說不下去了,她把頭埋在鄒衛軍的懷裡。鄒衛軍感覺一股熱乎乎的暖流,透過衣服灼燒着他的胸口。鄒衛軍不敢告訴蕭婧他心裡的不詳預感,他害怕蕭婧承受不了,也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後果。
蕭婧離開鄒衛軍的懷裡,蹲在李文武的面前,“進去吧!只要你在,她會好的。”
李文武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站起身子,調整了一下情緒,用力的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推開門走進蕭子君的病房。蕭婧和鄒衛軍在病房外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李文武寸步不離的守着蕭子君。病房裡逐漸的有了一些動靜,似乎是蕭子君沒有什麼力氣的笑聲。蕭婧和鄒衛軍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疲憊的笑了。
蕭婧說:“我說吧!只要李文武在,子君就會好的。”
鄒衛軍點頭,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鄒衛軍緊緊的握着蕭婧的手,握的太緊,蕭婧感覺到了疼。蕭婧知道鄒衛軍有話沒和她說,她不想逼他,這一次她會耐心的等待。鄒衛軍的心裡也明白蕭婧的想法,他非常感謝蕭婧的耐心等待,這讓他可以把失去的勇氣再積攢回來。
終於,在把蕭婧的手握得通紅之後,鄒衛軍低着頭不看蕭婧,“真相里有一個女瘋子,我覺得極有可能是張瀟瀟。”
蕭婧閉上眼睛,她感覺胸口被一團溼乎乎的東西堵着,讓她開始窒息了。蕭婧忽然仰起頭,惡狠狠的吐出一口氣,大口大口的吐着氣,“你有什麼打算?”
鄒衛軍繼續低着頭,不看蕭婧,“我要和她談一談。”
蕭婧毫無預兆的給了鄒衛軍一個耳光,她的聲音很低但是很憤怒,“都到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能決斷!要不是你一次一次的放過她,子君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鄒衛軍依然低着頭不看蕭婧,他固執的說:“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蕭婧氣結,站起來對鄒衛軍說:“好,很好,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鄒衛軍猛的擡頭看向蕭婧,“你什麼意思?”
蕭婧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鄒衛軍盯着蕭婧的背影,久久的無法思考,大腦完全是停機的狀態。他是要知道真相之後,再把張瀟瀟繩之以法,這難道也錯了?蕭婧竟然要和他離婚,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彌補內疚和錯誤?是不是今天他躺在病牀上,蕭婧就可以不再怪他了?
蕭婧說出剛纔的那一番話,完全沒有經過大腦,說完自己就後悔了。蕭婧想的是,“今天晚上我就向小軍認錯,跟他說我是一時衝動,他會原諒我的,他一直都是包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