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似乎是站在那裡欣賞風景,他揹着手,像個孤獨的獨裁者。風拂過他的臉,也替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當他轉過身時,江夏只看了一眼,她的頭便疼起來,前所未有的疼。
腦子彷彿突然間炸開,意識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讓自己去看他。這痛爲什麼會這麼痛,只有她知道,只有她明瞭。
即使這麼多年沒見面,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那麼有風度,那麼有氣質。歲月可以讓一個人變得蒼老,可以讓一個人不再記得任何事情,但他本身所具有的一些特質,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江夏,是你嗎?”隔着手指,她聽見他問道。
她還沒回答,蘇小苗就開始收拾東西,她不想再看見他,她的心都已經開始作痛,更何況是媽媽。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蘇睿伸出手攔住蘇小苗,他也細細打量着她:“我的孩子長大了啊,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應該是Jessica溫馨纔對。”
我們的蘇姑娘此刻的心情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面對一個長久未見面的父親,她不知道該作如何反應。再恨他也不能解決什麼事情,再痛苦他也無法再償還。
當初如果他沒有把那個女人帶回家,如果他沒有逼生病中的媽媽簽下那份離婚協議,那麼她纔是他唯一的孩子吧。
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她覺得他們之間還是各自不理各自的好,不然以後再發生什麼事情,怎麼說得清楚。尤其是蘇家還有那個可惡至極的溫淺如,溫馨還不及她的十萬分之一,可想這個女人背地裡,喜歡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的話,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蘇睿看了她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之間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所以是再也回不去了。
很多事情就是,錯過了就只能錯過了,失去了也只能失去了。你想用最爲原始的方式,把過去和現在連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江夏看到這番情景,只覺心酸難忍,她也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再見,有一天他們已經是嘴熟悉的陌生人。
人之所以貪戀回憶,多半是因爲捨不得其中的美好和溫暖,還有那些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戀愛中的前奏。
她也不願意再說什麼,只是笑着向他點點頭,這樣就足夠了不是嗎?她不需要用恨他來了卻自己的餘生,所以適當寬容對自己來說是最好的。
蘇睿顯得更加孤寂了,他看着他的女兒和他曾經的妻子,正在一點一點地離他而去。但是他卻不能出手阻止。
咖啡的香氣還在,人卻是越走越遠。
回到家裡,蘇小苗迅速地給自己洗澡,她和媽媽從下山到回家的途中,沒有說一句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支持對方似的。
江夏一直站在窗前,眼神好像失去了焦距一樣,空洞
又安靜,彷彿失去了靈魂的玩偶,渾身散發着悲傷。她的心事有很多,卻不能跟人說起,她和女兒這麼多年一直隱瞞自己與蘇家的關係,就是不想聽到那些流言蜚語。
這個世界還是人言可畏的,所以她時時刻刻都小心地做着自己,生怕出一點差錯。
她太累了,突然間好想讓自己歇一會兒。
看到母親還在一臉哀傷,蘇小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抱住窗前這個孤獨的身影,終於開口:“媽媽,你是在難過嗎?可是我們早就和他沒關係了不是嗎?你這樣的話,只會讓自己的身體變差,爲了別人拖垮自己的身體,你願意嗎?”
江夏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在想,和他過了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真正瞭解這個人。他的野心太大了,而我只想過着安逸太平的生活,所以他拋棄了我,選擇了真正適合他的人。”
“媽媽……不要這樣……”蘇小苗看到母親這個樣子,簡直心疼極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再多的話語似乎都不能安慰她。
無奈地嘆息一聲,江夏伸手摸了摸蘇小苗的頭,笑着說:“還好你長大了啊,長大了好啊,長大了好。”
“媽媽,你看窗外那是什麼?”蘇小苗突然激動起來,她使勁晃着江夏的肩膀。
她們門前是一條河,每天都有無數的小船從這裡經過,就如過客一般。
這會兒有人在那裡放蓮花燈,一盞接一盞,連成一大片,真的好美。而且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燈光看起來更美。
“蓮花燈,是蓮花燈呢。”江夏的眼裡泛着點點淚光,輕聲說道。
她的記憶也如這河一樣,承載着許多許多的故事,和有着濃郁色彩的感情……
其實江夏認識蘇睿的時間很早,那時候他是校園樂隊的主唱,總是喜歡揹着一把吉他,王子範十足。
不過那個年代玩樂隊的人很少,所以顯得他更加突出,也更加神秘。
他的人氣很高,就連相聚兩個市的中學生都聽說過他,甚至還有女生逃課過來看他。在江夏的印象裡,蘇睿從來沒有與誰真正對視過,不知是他心高氣傲,還是出於神秘別的原因。
後來他出演了電視臺的短篇劇,一下子名聲大噪,而與他對戲的正好就是江夏。
可能是因爲他們都用了心,他們後來便理所當然地在一起。
如今想來,他對她的愛,可能是出於對江夏所飾演的那個角色的愛。這雖然很讓人沮喪,不過,她也明白能夠得到他的愛已經實屬不易。他都不怎麼理睬別人,對每一個人都冷冰冰的,簡直像極了冰山。
那個年代,他的成名讓很多家長願意培養自己孩子更多的才能。
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蘇睿再也沒有拿起過吉他,也再也沒有爲她唱一首歌,好像在他生命裡從來沒出現過而已。
當他後來走入商場後,變得更加冷血了。
江夏深深吸了口氣,她拍了拍女
兒的手,柔聲說:“好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好着呢。倒是你,小苗,要是媽媽哪一天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啊。”
“不會的,媽媽你不要再說了。”蘇小苗有些抗拒這個話題。
“人都有老去離開人世的那一天,有什麼可難過的。媽媽只是希望你趕緊找個男朋友,不要再拖下去了,年紀越大越不好。”
江夏語重心長地說完這段話,她也不想給自己女兒施加壓力,她只想她能好好過日子。這大概是全天下父母的心願了,只是孩子們還是不想懂。
“那麼,媽媽,我一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蘇小苗聽到母親的話,感覺很有道理,所以她也想給母親一些承諾,雖然有些微不足道。
“任時光匆匆離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這是江夏的手機鈴聲,這剛好講她當時的心境。她纔不會管那麼多,只有能夠和蘇睿在一起就好了。這是她年輕時候的想法。
不過蘇小苗更關心的是到底是誰打過來的,她好像沒見媽媽的手機怎麼響過,要知道這些年她的心全都在她的身上,也就是她的女兒。
來電是陌生號碼,江夏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接,卻是被蘇小苗一下子搶走。
不管是誰,先接了再說,所以年輕人還是有自己的處事風格的。現在雖然詐騙比較多,倒也不至於騙到這裡來。
“我知道是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聽到聲音,蘇小苗嚇了一大跳,他怎麼會有媽媽的電話,莫非是到了關鍵時刻用來威脅他的嗎?這個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每天都讓她遭受這麼多不好的事情。
“葉天佑,你簡直不要臉,你……反正無恥!”蘇姑娘已經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詞來形容她了。
男的聲音沒了早上要出門時的嚴肅端整,讓蘇小苗嚴重懷疑這個傢伙有精神分裂症。那她豈不是神經病的老婆,也是神經病了。依據這個推理和結論,蘇小苗還是要趕緊離開葉家再尋找他人。
她和葉天佑說了半天的話,都是有的沒的。江夏也沒再說什麼,她聽得出,這應該是女兒交往的男朋友了。看來這丫頭的動作,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這樣挺好的,證明小苗的魅力還是存在的。
“什麼叫我無恥,我打你電話,你的手機關機了。聯繫不到你,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呢,心裡感覺不很安。”葉天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雖是在埋怨蘇小苗,但擔心也是真的。
手機沒電,蘇小苗有點不相信,她的手機還是好好的呢,這個傢伙肯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找她。但是一想到陳氏一家人,只要一想到他們,她就沒了興致。如果要戰鬥,她也今天爬了山,順便把力氣什麼的也都補充了回來。
好吧,就算來個更厲害的人物,她也不怕了。有些事情牽扯之前,或許她會生氣,可是身爲葉大少爺的掛名妻子,也要做到盡職盡責,這也是一種尊重。
(本章完)